赵西平挎着个包袱背把弓箭,手里还提个包袱,曲校尉看见他,打趣说:“搬家啊?” 赵西平笑了下,打听说:“校尉,这次出门是为了什么?” “之前打散的零星几个匈奴聚堆了,前两天传来消息,一行骑兵南下抢粮食,杀了半个村的村民,你们去探探情况。”曲校尉往不远处看,说:“让你媳妇回去,别在这儿扰乱军心。” 赵西平放下包袱大步跑过去,他跟隋玉交代此行的目的,说:“回家等着吧,我指定平安回来。” 这时才敢抬眼看她。 隋玉俏皮地轻眨眼,一个简单的动作打散了男人心底的畏惧,他重新焕发精神,精神奕奕地说:“在家等我。” 说罢,他转身跑开。 隋玉带着隋良离开,姐弟俩在外转一圈,打起精神回家牵骆驼赶猪赶羊,趁着日头还不算毒辣,隋玉拿上一个打着补丁的麻布兜子去地里摘黄豆。 家里少了个人,隋玉跟隋良初时都有些不适应,比如拿筷子下意识拿三双,舀米舀三个人的量,盛饭的时候一个晃神就多盛一碗饭。在地里干活也是,隋玉偶尔会乍然回头说话,话出口了才意识到背后没人。 过了四五天,隋玉跟隋良才适应赵西平离家后的生活,两人又捡起之前日出开门、日落关门的习惯,晚上早早入睡,早上天不亮就起床做饭,在院子里踢踢毽子、射射箭。等巷子里的人开门走动后,他们赶着牲畜下地干活。 两头小骆驼连着半个月没看见射杀它们的男人,它们慢慢习惯了吃喝不愁的圈养日子。某一天,两头大骆驼走出圈门时,它们也试探着走了出去。 隋玉心生惊喜,但面上波澜不惊,她若无其事的拾捡农具,一手推开隋良的脸,不让他盯着两头小骆驼看。 小骆驼主动走出门,曾经受伤的腿脚已痊愈,走动不瘸不跛,它们跟在大骆驼屁股后面快步往巷外走。 “这就是你家新得的两头骆驼?骨架挺大啊。”孙大娘盯着小骆驼打量。 “毕竟是野骆驼,能长大的差不了。”隋玉说。 “你家今年是牲畜兴旺啊,养什么成什么。”孙大娘语含羡慕,她盯着赶羊的猪,说:“公猪还是母猪?过年卖不卖?我买了。” 隋玉摇头,说:“猪不卖,我留着下猪崽。” “那到时候我买只猪崽子。” “行,到时候给你留只健壮的。” 到了地里,隋玉发现高粱地里站着个人,是老牛叔,他坐在地垄上望着比他还高的高粱和发呆。 “老牛叔,一大早的,你怎么在这儿?”隋玉疑惑。 “来帮你干活,你婶子催好几天了。”老牛叔叹气,“就剩两亩高粱了?” “不用帮忙,我再忙七八天就弄完了。”隋玉拒绝,她笑着说:“先谢过婶子好意了,不过你自家的地都不种,若是来给我干活,旁人知道了要笑话的。” 老牛叔摆手,说:“笑话就笑话吧,我给你搭把手,这些高粱杆子你一个人也搬不动。”
第74章 繁重的劳动 “之前我还想着剩下的五亩黄豆和高粱能在半个月内收完,到底还是高估了我自己,半个月就收了三亩黄豆。”隋玉拎筐下地,笑着说:“多谢老牛叔来帮忙,我就不假客气了,这些高粱杆子我一个人还真没法打捆,更没法举起来绑骆驼背上。” “半个月三亩黄豆?又摘又拔又打捆运走,能在半个月内忙完算是不错了。”老牛叔一脚踩断高粱杆子,说:“我都好些年没正经做过活儿了,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也不一定能收完三亩黄豆。” 说罢,他嘿嘿一笑:“我老牛命好,在战场上死里逃生,活着回来就没受过苦。” “农官和屯长没找过你麻烦?”隋玉好奇。 “哪会没有,但手脚长我身上,我就不下地,又是一把年纪了,还少只手,谁能奈我何?”老牛叔混不吝的,他以此为荣,得意道:“一年两年三年,时间久了,也就都习惯了。” “还是媳妇说话管用。”隋玉打趣一句。 老牛叔嗤一声,他坦然道:“我可不是谁都帮,也就是你,换个人,她就是嘴说破皮,我不听她也没法子。” 隋玉垂眼笑了一下,原因她心里明白,一是跟赵西平有关,二是她从中牵线给他找个媳妇带个娃。 “等高粱收了,我给你捏一盖帘的扁食。”隋玉说。 老牛叔满意了,问:“家里还有肉啊?” “还有两坨,我炖一下,炖软烂了再剁成糜做馅。” 老牛叔愈发满意,干活儿也有劲了,一直在地里忙到大晌午才回去给佟花儿做饭。 上午取穗踩杆,下午将踩断的高粱杆砍断再打捆,骆驼跪伏在地垄上,隋玉跟老牛叔抬着打成捆的高粱杆绑上骆驼背,左右各两捆。 隋良则是负责牵着两头骆驼去粮场,那里有卸粮草的百工,看眼骆驼脖子上系的木片就知道是谁家的。 傍晚收工,老牛叔累得腿打弯,他佝偻着腰,显得他越发矮。 “老牛,自家地里草长得比粮高,你看都不看一眼,别人家的庄稼,你忙活的紧。”同行的人阴阳怪气。 “秃子,你家婆娘天天在家跟儿媳妇吵得乌鸡眼,你平日装聋,问都不问一句,这出了门又忙活着管别人的事,你是咋想的?”老牛叔笑呵呵的,他看隋玉一眼,扭头问:“你想说什么?说我趁着赵西平不在家来跟他媳妇献殷勤?” “……我可没说。” 老牛叔失望,他摇头说:“谁觉得我不安好心,谁来帮忙干活,正好我在家歇着。” 隋玉见他战斗力不俗,她就没搭腔,走到分岔路口,她牵骆驼去河边喝水,之后径直回家。 两亩高粱地折腾了五天才忙利索,地里的庄稼都收了,隋玉在家歇了三天才缓过气。说是歇也只是没下地,她在家没闲着,打扫房屋、清扫牲畜圈、炖肉剁馅包饺子给老牛叔送去。 去年的这个时候,地空出来后,赵西平紧跟着借牛犁地。今年他不在家,隋玉不会弄,也没那个力气去犁地,她只能把二十亩地撂那里。官府若是有安排,就让官府安排人犁地,若是没安排,那只能等赵西平回来了再说。 九月过半了,别人家的菜地里已经种上了冬菜和萝卜,隋玉之前忙着收豆子和高粱,菜园还荒着。现在地里的活儿忙完了,她紧锣密鼓又开始挖菜地,菜地开出来撒上萝卜籽和荠菜籽,杜婶子送她一把冬寒菜的菜苗,她挖两排沟给种上。 末了又用骆驼运水,撒下菜籽的土壤上浇一遍水。 一切忙完,日子逼近十月,白天太阳正好,一早一晚却有了寒意。 隋玉带着隋良骑着骆驼在外转了两天,她在河下游发现了一片芦苇荡,芦花早已被抢尽,只余芦苇草还挺立着。隋玉隔天带上镰刀去割了两捆带回去,拿回去铺院子里晒干,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她跟隋良坐在篾席上摸索着编蒲团。 天冷了再坐在石头或是木墩子上有些冷,编个蒲团,里面再塞上干草,又软又蓬,坐着舒服。 “哎呀,忘了件重要的事,金花草还没割。”隋玉突然想起。 隋良点头,家里又多两头骆驼,今年要多备一垛干草。 “我们明天就去割草。”隋玉说。 她本来还打算出门打猎来着。 …… 隋玉跟隋良带骆驼出门去割草,两人刚走,老牛叔抱着他闺女过来了,他琢磨着隋玉是大官人家的小姐,指定认识些字,想让她帮忙取个好名字。 腊梅嫂子路过,她探头看了眼襁褓里的孩子,孩子肯定不像老牛叔,也不怎么像佟花儿,应该是随了她那个不知名的爹。 “丫头长得挺好。”她说。 老牛叔笑眯眯,他用那只没手的胳膊抱娃,另一只手轻轻拍着,毫不避讳地说:“长得不像我,丑不了。” 腊梅嫂子尬笑两声。 “你家丫头叫什么?”老牛叔问。 “二丫。” “就叫二丫?”老牛叔嫌弃。 “贱名好养活,名字贱命不贱就成了。”腊梅嫂子看着白白净净的小丫头,说:“依我看,你家这丫头不如叫阿水,水是干净的。” 老牛叔若有所思。 又有人来看孩子,老牛叔大方地让人看,有人不怀好意说孩子不像他,他乐呵呵地笑:“不像我才好,姑娘家,长丑了说婆家的时候遭人嫌。” 一个没牙的老头怀里抱着个没牙的婴孩大大方方站在巷子里任路人围观指点,不论是话里藏针还是语里带刺,他都装聋作哑当没听明白,衬得心怀恶意的人面目丑陋。到了后来,口出恶言的人少了,毕竟是一个刚满月的小丫头,她跟谁都无仇无怨。 没有等到隋玉回来,小丫头先饿哭了,老牛叔抱着孩子回去吃奶。 佟花儿喂奶时,老牛叔坐地上看着,他低声说话:“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你藏着躲着避着人,都随你。但你不能压着我闺女也缩在家里,我堂堂正正领回来的,她就能堂堂正正走出去。我都不在乎她长得像哪个男人,你在乎什么?” 佟花儿轻轻“嗯”一声:“我晓得了。” “我今儿得了个好名字,阿水,我觉得好听,以后我丫头就叫牛阿水。”老牛叔说。 佟花儿没意见。 听了老牛的一番话,佟花儿隔天就抱着阿水走出家门,虽说是出了家门,但她也不跟谁交谈说话,时不时在隋玉住的巷子里晃一趟,或是往远处走。 隋玉打草的第五天碰到佟花儿,两人在巷子口走个脸对脸,谁都没说话,对看一眼各走各的。 但不过一日,佟花儿就带着老牛叔找去隋玉打草的地方。老牛叔少只手打草不方便,再加上他也懒得干活,他就在一旁负责抱孩子,佟花儿拿着镰刀下地割草,再摊开晾晒。 孩子饿了,她就坐在地上奶孩子,孩子吃饱了,她就继续割草。 两亩种着金花草的沙地,隋玉跟隋良在南边割草,佟花儿一个人在北边割,两方能看见人,但都不说话。 老牛叔抱着阿水走到隋玉那边,说:“四头骆驼,你今年要准备不少干草。” 隋玉点头,“这两亩还不够,好在之前我用骆驼运了一亩的豆杆回来,若是再不够,只能等赵西平回来想办法。” 说罢,她抬头往对面看,说:“老牛叔,你带婶子回去,打草是个轻省活儿,我跟隋良忙的过来,不用她帮忙。” “她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来干活也好,免得她抱着孩子四处乱晃。”老牛叔怀疑佟花儿是在打听隋灵的消息,他可不想惹麻烦,如今她愿意来打草,他再没有不情愿的。反之帮忙劝隋玉:“你就当没她这个人,你们各忙各的。” 之前阿水洗三隋玉没去吃饭,佟花儿就明白她的意思,此次她虽然来帮忙,但绝口不跟隋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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