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齐重渊登基后,殷知晦十有九稳能进政事堂为相。而他这个国舅爷,却在户部做一个小郎中! 同为进士出身,薛恽还有治理地方的经验,户部的那些差使,他一看就懂,做个户部尚书绰绰有余! 薛老太爷来信中劝他,要沉得住气,莫要去给妹妹添麻烦。 薛恽呵呵,他给薛嫄添麻烦,仿佛他的进士,他的官职,都是薛嫄给他的恩赐一样! 想他寒窗苦读,终于考中同进士,让薛氏从官商,一举跃为士,薛嫄与他同姓薛,薛嫄却嫁了人,成了齐氏之妻。 出嫁女与薛氏顶多是亲戚,以后薛氏的绵延,还是得靠他,得靠他的儿子孙子,他的血脉子孙! 仕途上的打击,薛恽憋闷得快要病倒了,捏着钱袋里的碎银,上了马车,吩咐小厮道:“去得意楼!” 得意楼的香秾人如其名,香软可人,薛恽在她身上花了不少的银子,心道今日就少给一些,待到日后再补上。楼里的其余花销,让妈妈送到丰裕行去。 李权敢继续躲着不会账,定要将他全家都赶出去。一个薛氏的奴仆,敢欺负到他头上,他未免也太窝囊了! 马车到了得意楼,楼里的方妈妈迎了上前,热情无比道:“薛舅爷来了,薛舅爷雅间请。” 以前方妈妈称他为薛国舅,薛恽听得虽顺耳,到底还是有几分清醒,齐重渊还未登基,卫国公才能被称为国舅,便制止了方妈妈。 方妈妈知情趣,便改称他为薛舅爷,虽说少了一个“国”字,心知肚明的事情,薛恽就坦然应了。他并不理会妈妈,昂首挺胸走向后院雅间,道:“将香秾叫来。” 方妈妈眼珠一转,赔笑道:“哎哟真不巧,香秾有客人了。薛舅爷,我让莺儿来陪薛舅爷,薛舅爷最喜莺儿的小唱,让莺儿好生给薛舅爷唱几曲。” 真是戏子无情,他在得意楼花了上万两银子,方妈妈面上热情,亲口承诺香秾只伺候他一人。他不过才一日没来,方妈妈就翻脸不认人,将香秾推出去了见客! 薛恽脸色阴沉下去,道:“什么莺儿狗儿,方妈妈,我一向只要香秾。要是不将香秾唤来,你且等着瞧!” 方妈妈面上为难,忙堆出笑脸要赔不是,薛恽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向雅间走去。方妈妈望着薛恽的背影,脸色也不大好看了,暗自淬了一口。 薛恽每次大方归大方,就是没现银,她已经到丰裕行去讨过了好几次账。 丰裕行的李大掌柜难缠,每次都要与她讨价还价,方妈妈落了一肚皮的晦气。得意楼背后虽有贵人撑腰,开门做买卖以和为贵,薛恽又是太子的舅子,皇太孙的亲舅舅,轻易得罪不得。 方妈妈只能硬着头皮,前去了点香秾的豪客雅间。一进屋,方妈妈便看到了洒在酒盏边的金锞子,她暗自吞了口口水,这外地来的海商,真是富得流油! 方妈妈眼珠子一转,软着身子团团曲膝见礼,亲亲热热唤了一圈,“香秾可有伺候好赵爷?” 搂着香秾,被唤为赵爷的男子道:“香秾自是一等一的好,方妈妈,香秾这个月,就陪着我了。要多少银子,你开口就是。” 说罢,赵爷点着下巴,指着酒盏边的金锞子,“方妈妈自己拿。多叫几个姐儿来,让我这些番邦的朋友开开眼!” 方妈妈心中一喜,顿时毫不客气抓了一把金锞子。金子在手,方妈妈想到薛恽,顿时又为难起来。她走到赵爷身边,紧挨着他坐下,脸上堆满了笑,道:“赵爷,香秾在全京城的花楼中都数一数二,来找她的贵人不计其数。不瞒赵爷,刚有个贵得不得了的贵人来找香秾。” 赵爷拉下了脸,方妈妈赶紧凑上去,在他耳边道:“是薛舅爷,太子爷的亲舅子,皇太孙的亲舅舅。赵爷,你们都是做买卖的,商不与官斗,让香秾去陪着薛舅爷吃两杯酒,面子过得去就行了。” “真是薛舅爷?”赵爷犹疑着问道。 方妈妈指天发誓道:“我怎能骗赵爷,薛舅爷生气起来,得意楼不惧他,倒是给赵爷添了麻烦,莫让番邦来的客人,看了笑话去。” 赵爷搂了下方妈妈,倒也实诚,道:“我自是惹不起薛舅爷,既然薛舅爷与我的喜好一样,香秾就让给他了,这样吧,我亲自前去赔个礼,当结个善缘。” 方妈妈见惯了世面,哪能不知道赵爷是想巴结薛舅爷了,她不会主动牵线,也不会拦着,当即领着香秾与赵爷去了薛恽的雅间。 赵爷率先踏进了屋,一进门便抱拳见礼下去,点头哈腰地道:“薛舅爷,在下赵阜,先前是在下唐突冒犯了,要走了香秾,在下特地来给薛舅爷赔个不是,请薛舅爷原谅则个。” 他朝跟在身后的随从伸出手,随从奉上了一个鼓囊囊的钱袋,赵阜拿过钱袋,蹬蹬蹬走上前,放在了尚一脸莫名其妙的薛恽面前。 钱袋开了口,里面装满了黄橙橙的金块! 薛恽艰难地将视线从金块上收回,赵阜已在他身边坐下,大手一挥,豪爽地道:“香秾,还不过来伺候薛舅爷。方妈妈,将你们楼里最好的姐儿们都叫来,最贵的酒水点心,不拘多少都送来,今朝由我会账,向薛舅爷赔罪!”
第一百零九章 李大掌柜忙着与许梨花核数交接, 连着四五日过去,文素素没再出府,太子妃不知进展, 便将李大掌柜叫来了问情况。 李大掌柜的马车到了偏门, 一下车,汪余上前道:“李大掌柜来了, 殿下正要找你。” 汪余是前院门房, 李大掌柜诧异了下, 道:“你的差使变了?” 汪余袖手呵呵笑,道:“我替青爷跑腿。” 青书是齐重渊身边的得力内侍,并未通过詹事府传他, 便是关乎太子府的内务了。 丰裕行按时将银子,送到了齐重渊前院的账上。以前齐重渊见他,皆是因为银钱之事。 连着下了几场雪, 凛冬百姓日子难熬,莫非又要找丰裕行要钱粮了? 李大掌柜心里没底,掏了锭碎银塞过去,问道:“汪爷,殿下找我为了何事?” 汪余收下了银子, 嘴上却听不到消息,“我只跑腿传话,青爷告诉我什么话,我就传什么话, 其余的一概不知。” 李大掌柜暗自骂了句狗东西,与青书一样滑不溜秋, 他不敢耽搁,心中七上八下跟着汪余进了书房, 上前恭敬见礼。 齐重渊坐在宽大的案桌后,掀起眼皮睨了眼他,不咸不淡道:“铺子庄子的事情如何了?” 李大掌柜暗自咯噔了下,没想到齐重渊过问起了此事,暗中猜疑不定,难道是文素素回过味,心下不满吹枕边风告状了? 不过,李大掌柜现今还在点书斋的笔墨纸砚,连一个大钱的现银都没摸着,问心无愧就不怵,仔细交待了现状。 齐重渊听了片刻,便没耐性打断了他:“停停停,我忙得很,哪有空听你这些琐碎的小事。” 李大掌柜便赶紧住了嘴,觑着齐重渊的脸色,小心翼翼问道:“不知殿下找我何事?” 齐重渊唔了声,拧眉道:“你是薛氏的仆从,却管着太子府的产业,好似太子府没人,都是一群酒囊饭袋。” 李大掌柜心神一凛,丰裕行是薛氏的产业,齐重渊调钱调粮,只一句话的事情,当是自己的铺子一样。在他眼里,丰裕行与太子府本就是一体,压根没想到这一点。 只齐重渊的话说得也是,丰裕行毕竟还是属于薛氏,他一个外姓的仆从,来管着齐氏的家产,齐重渊的身份今非昔比,詹事府的官员肯定会有想法。 齐重渊越想越气,要不是与文素素闲谈中听她说起,太子府就成了笑话,他等下要进宫,还有一大堆事要忙,径直下令道:“传话下去,以后你就是太子府的仆从。” 李大掌柜楞在了那里,齐重渊眉毛一挑,脸色一沉,嗯了声,“你不愿意,太子府配不上你的身份?” “不敢不敢!”李大掌柜想都不想,连连躬身赔不是,“能做太子府的仆从,这是天大的喜事,小的太高兴,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都是死契,能做薛氏的仆从,当然比不过太子府的仆从。宰相门前七品官,太子府,天子的管事走出去,地方大员都要恭恭敬敬。 齐重渊听李大掌柜自己改了称呼,神色稍霁,摆摆手道:“你去找青书,将此事办妥当。” 李大掌柜赶忙施礼告退,到耳房找到青书,拱手道:“青书,殿下交待了下来,以后我就是太子府的人,劳烦你帮我安排一下。” 青书道:“这有甚好安排的,只将你的身契拿来,计入太子府的名录典册,月俸几何,得请殿下示下。” 月俸几何,李大掌柜还不放在眼里,在贵人府当差,能有头面的仆从,都不靠那点月俸过活。 李大掌柜道:“我这就去办,先去回禀太子妃一声,快马加鞭让老太爷将我身契送来。太子妃有事吩咐,我先去了,有劳。” 送走李大掌柜,青书唤来汪余,低声道:“去跟文娘子说一声,李大掌柜成了太子府的仆从,去找太子妃了。” 汪余一溜烟跑去了望湖院,那边,李大掌柜也到了竹苑。 太子妃已经等了好一阵,李大掌柜进来,她皱起了眉,道:“怎地这般久,可是遇到了麻烦?” 李大掌柜忙将齐重渊找他之事说了,“太子妃可知晓此事?” 太子妃听到李大掌柜的身契换到了太子府,她虽感到意外,仔细一想,李大掌柜身为薛氏的人,管着太子府的一摊子事。底下的掌柜庄头,对着一个外人如何能服。 李大掌柜在薛氏多年,从底下的伙计一步步做到大掌柜,过几年也该歇下含饴弄孙了,薛老太爷肯定想到了接任他大掌柜之人,太子妃也看好了好几人,到时再与薛老太爷商议人选就是。 太子妃道:“既然殿下提出,你照着办就是,此事对你来说也有好处。铺子庄子那边,交接得如何了?” 李大掌柜仔细说了与许梨花交接之事,太子妃不似齐重渊,听得很是认真,眉头渐渐蹙起。 “太子妃可觉着许氏是在故意为难?”李大掌柜察觉到太子妃的不悦,话语微顿,问道。 太子妃倒也不认为许梨花是在故意为难,贵重的货物,是要一件件清点。太子府盘库,也是如此,拿着册子一件件核对。 “当时铺子庄子交到文氏手上时,她并未仔细清点。铺子庄子的货物名册,她究竟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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