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侯府半年的进项了。 崔氏眼底闪过不可闻的暗光,她也劝慰,“清姐儿说得没错,昭姐儿,我这就让管事拿了侯府的牌子,命人去伢婆子那把人给退回去,府里下人多的是,使唤他们就够了,没必要再另外花钱买人。” 虞昭淡然说道,“人已经买下来,我断无退回去的道理。” 崔氏想起与侯爷的打算,将难看神情压下去,露出无奈的笑,“罢了,你既然都打点好了,那伯母就没什么意见,你喜欢就好!” 虞昭站起来,看着足足跪了有一刻钟的尚清清。 “尚姑娘你这道歉,与我没有半点关系。”她意味深长地说,“你想跪,那应当去跪我阿娘,阿娘没让你一个孤女死在玉门关,给了你一碗饭,让你在虞府做个洒扫丫头,这恩情你的确该一辈子记在心中。” 尚清清顿时失去全部血色,整个人都如风中飘零的垂柳,无所依靠。 尚清清在京城已经做了十年的“郑氏义女”,满京城都知道这件事,看虞昭这副不肯相让的模样,以后怕会揭穿事实。 尚清清和翟少棠都快定亲了,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什么差错。 崔氏没想到虞昭刚到京城就这般咄咄逼人,清清说得没错,这训人就要像训狗一样,必须打服了,让她像狗一样听话才行。 切让她再嚣张半日,后头有她受的! 崔氏压下脾气,笑着对虞昭说,“昭姐儿说得没错,清姐儿你先起来,改日抄几卷佛经,送到镇国寺的佛前供奉,给你义母。” 尚清清跪得都快哭了,被崔氏搀扶着才能站起来。 崔氏温柔地对虞昭说,“昭姐儿你再休息休息,一会儿厨房就做好午食了,咱们好好庆祝庆祝你的回来。” 虞昭拒绝,“我这段日子舟车劳顿,想好好休息。” 崔氏说道,“那怎么成?这顿团圆饭是一定要吃的,你不过来,我们也不吃。” 话落,崔氏便让丫鬟扶着尚清清,离开了西院。 虞昭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往后一靠,对柳叔说道,“把那三个丫头婆子都放在外面,新买来的放我身边,我们也不会在这儿待太久,多盯着点她们不许她们进来。” 柳叔看着崔氏她们的背影,啐了一口,这才点头,看着虞昭颇有些疲惫的模样,他心中发酸。 若是老爷和夫人在,小娘子怎么可能会受这等欺辱? “昭姐儿,一会儿您要过去吗?” “不去。” 他们不吃就不吃,关她何事? 虞昭睁开眼,对柳叔说,“柳叔,我有些事需要您帮我。” 柳叔走过去,听虞昭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话落,他虽觉疑惑,但还是点头,退下去忙了。 正堂只剩下虞昭一人,她从内锁好房门,找了个盒子,将意识沉入空间内,看着空间里她积攒的银钱,用盒子打算将那些银钱都装起来。 里面既有金子,也有银子,还有许多铜钱,布匹。 她以前为人看诊不拘身份,陇右道的高门大户她进去过,最贫穷的荒漠村落她也去过。 那些人给的诊金不同,零零散散的一大堆,虞昭嫌弃带着麻烦,便去银庄全换了银子,只留下两千铜钱备用,铜钱花销快,如今只剩下一二百文。 银子可却不少,足有三百两白银,二十金,加上柳叔买人花剩下的七十金,虞昭的家资其实还算丰富。 但这盒子委实太小了些,顶多装点金子,银子,那些珍贵的布匹装不下。 不能放在空间里的钱,难道还要送去银庄吗? 正思索着,余光扫过他处,忽然看到了那张沾了血的帕子。 她将帕子拿起来,盯着上面的血看,这是萧承安的血。 她想起上一世见萧承安的场景。 那时他中毒已深,吃的缓解之药没了用处,毒发作后七窍皆流血,人如野兽般狂暴,短短五日便瘦脱了相。 虞昭奉命为他看病,可萧承安那时毒发极猛,虞昭又没了空间,根本无计可施。 萧承安少有的清醒时刻,他待在铁笼之中,被锁链捆住,双目红如鲜血,长时间的暴戾让他疲倦又淡漠。 虞昭努力在这个时候帮他将身上的伤口包扎。 他强硕的身体上全都是被铁锁勒出来的血痕。 萧承安懒懒的看着她。 “你是谁?” “嬿奴……我是来为王爷治病的。” “呵。”他嘶哑着空笑,又问,“为何蒙着面?” “奴婢面如恶鬼,恐吓着王爷。” 萧承安露出了讥笑,骤然掀开她。 虞昭被他掀倒在地上,锁链捆绑着他,让萧承安在伤害虞昭的前一刻,被紧紧固定在一个区域内。 她脸上的布条纷纷乱乱的掉下,露出了一张犹如恶鬼罗刹般难看的脸。 虞昭惶恐的拿手捂住自己的脸。 萧承安看着那张被烧毁的面颊,一怔,正打算说什么,他的神情再次失去理智,被疯狂,暴戾侵蚀,狰狞可怖。 后来虞昭被囚禁于虞府,再也没见过萧承安,只听说他被他阿娘带走,离开了京城。 虞昭盯着上帕子上的血,她的重生是为了报仇,本不该管萧承安会如何,他是死是活也与她没有什么关系。 最多是扼腕一下京城内的小王爷也没了。 虞昭摩挲着帕子,萧承安的毒虽重,她也并非无能力可救。 今日她帮了忙,还利用萧承安打发柳叔出去帮她买人。 她和萧承安已有交集,或许这一世她还能和萧承安做一做交易。 权衡再三,还是朝不远处的仪器走去,她许久没碰过这些东西了,对这些东西既熟悉又陌生。 定了定心神,骨子里对这些仪器的熟悉让虞昭很快就重新熟练操作。 东院的虞昭陷入空间中做检查,而主院里,虞崇,崔氏,尚清清,虞崇与崔氏的女儿虞湘,还有两个庶子都等在饭桌前等着虞昭。 两刻钟过去了,桌子上那美味佳肴逐渐失去了温度,虞崇与崔氏的脸色愈来愈难堪,虞崇下首留给虞昭的位置仍旧空空如也。 虞昭一个人竟然让整个侯府的主子等了她两刻钟! 两个庶子个个战战兢兢,将头埋在了胸口处,不敢多看虞崇一眼。 虞湘娇生惯养,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开始发脾气,“阿耶阿娘!那虞昭根本没把你们放在眼里!我们都在这儿等了她这么久,她竟然连面都不露!” 崔氏皮笑肉不笑,“这算什么?刚才她还让清姐儿在地上跪了许久。” 虞湘看向尚清清,见她眉头微蹙,隐隐透着痛苦,脸色苍白如纸,仿佛一吹就倒。 第12章 毁容之日 虞崇心中也对虞昭的不识抬举感到不悦,现在连他的面都不见,以后还得了? 他声音沉沉,“再去请。” 不远处的婆子立刻离开朝西院去。 结果那婆子连西院的门都没进去,柳叔买来的那四个壮丁有胡人血统,生得高大,一身腱子肉,护在门前,婆子也不敢硬闯,叫了好几次门,都没能进东院。 柳叔被闹烦了,冲那婆子冷声说道,“我家小娘子说了,她不饿,她现在需要休息,你们再来吵闹我家娘子,小心我手下不留情!” 婆子被柳叔满脸的煞气吓到,最后不得不回去禀报,将柳叔的话原封不动地带回给虞崇。 崔氏听完,到底没忍住,低声说了一句,“这虞昭真是不知好歹。” 虞崇视线凉凉,崔氏委屈道,“她方才就说了句不吃了,我以为是推诿,没想到她竟然真不来了。” 虞崇酝了酝气,面无表情地拿起筷子,“既然昭姐儿不饿,那我们先吃。崔氏,你让厨房再给昭姐儿准备些糕点吃食送过去别让人饿着,顺便给她说明日带她出门去布庄挑些新布匹做衣裳。” 崔氏眼睛闪了闪,“是。” 一家子人吃着凉飕飕的饭菜,有些不知其味。 这顿饭吃得没滋没味,虞湘吃到一半就拉着尚清清走了,二人坐在虞湘的院子里,虞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这虞昭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让我们一家人等她一个,她竟然还不来!” 尚清清劝慰虞湘,“昭妹妹是虞氏嫡支血脉,嫡庶有别,以后整个侯府恐怕都是她说了算,让家里人等她又算得了什么?湘妹妹,你以后也要收敛些脾气才是。” 虞湘听完,大为恼怒。 虞昭一个孤女投靠她家的孤女,以后还要做侯府的主? 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虞湘眼睛转了转,对尚清清说,“清姐姐放心,她折腾你,我帮你报仇!” 说完,她也不管尚清清的阻挠,去了崔氏的院子,说自己明天也去布庄。 崔氏耐不住虞湘的恳求,答应下来,又派人去东院问虞昭的意思,没多久,嬷嬷回来禀报道,“昭小娘子同意了,老奴瞧着她高兴得很,看上去应当很是期待。” 崔氏唇角勾了勾,含笑点头。 虞昭不喜他们的心思都摆在脸上,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最容易对付。 看看,她不过说要带她买布做衣裳,虞昭就把那些龃龉抛诸脑后,怕是现在因全府上下都巴结着她而得意极了。 崔氏暗暗嗤笑,且等着虞昭落入她手中,被她慢慢玩弄。 她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接下来的事情。 而虞昭,她研究透了那一滴血,只觉得萧承安那厮的毒棘手得很。 她得再摸摸萧承安的脉和身体得到更准确的数据才行。 虞昭有把握保证萧承安用不了多久就会来请她去治病,所以她并不着急。 柳叔找了两个大箱子到房内,虞昭清走了人,把银钱,药品,信物等都妥善安置,确保不会因为空间的忽然消失,而再次落入上一世那般窘迫的境地。 虞昭又钻进空间里研究萧承安的毒,直到夜深,她才有了些头绪。 做完这些,月已上三竿,已经亥时快子时了。 略有些疲惫的回榻上,睡前,她手指摩挲着阿耶亲自为她雕琢的玉佩,模样沉静如水,表面毫无波澜,将内里磐扎入髓的恨意全部隐藏。 明日就是她毁容之日。 能不能就此改变上一世的厄运,就看明天。 虞昭低下头,白净修长的脖颈微弯,不点而朱的唇落在那块玉佩上,嗓音森森如恶鬼。 “阿耶阿娘,保佑我吧。” “保佑我大仇得报,杀尽辱我之畜。” 又是一日艳阳天。 虞昭醒得很早,她选了条香妃色襦裙,嫩黄色团花袒领,皓腕雪白,如天鹅般漂亮的脖颈往下便是那隐于布料之下的锁骨。 相比起素净白衣,这一身将虞昭衬得姿容艳绝,宛如画中仙子。 柳叔仔细瞧了瞧虞昭,不禁笑着说,“小娘子这身打扮好看得紧,就是少了几根漂亮的发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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