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贵妃她不想好好做,那就去冷宫做个闲散废妃吧。 往后她在冷宫的衣食住行,还从乾清宫的帐里支取便可。 也不算辜负了当初的承诺。 “还愣着做什么?” 萧长卿眸光冷厉,指挥那侍卫。 “还不将桑桑姑娘带走?” 褫夺位分,贬为庶人。 …… 扬州城。 许锃然取下头上带的冠羽盔帽,露出一张清秀却不失俊逸的面容。 他推门而入,看到自己那两条惨死的狼犬时,心头一痛。 今日之血债,来日定要这假郡主血偿! 许锃然没有狼犬的嗅觉,无法第一时间找到那嫌疑物品……或者说,杀人者藏在何处! 只能按照搜查的惯例,从上到下,从房梁到衣柜,拿着剑背轻轻敲击,一处也不错漏。 可仍然一无所察。 许锃然面色微变。 这么短的时间内,能逃出这是非之地,要么那人极了解符府的布局,能从他们意想不到的地方离开;要么,便是此人的武艺功夫绝对远超于他,让他根本察觉不到此人的手段…… 许锃然心里一边筹谋计算着,一边循着现场的蛛丝马迹,往后窗的位置挪去…… 后窗上,有淡淡的香气和粉末。 许锃然捻了一点,递到鼻尖,微嗅之后断言。 “这是焚了半夜的香灰。” 香灰不在香炉之中,怎会在窗台之上? 许锃然迅速抓住这处疑点,扫视四周,最后,在狼犬死亡之处的角落里,也看到了细微的香灰粉末留存。 许锃然快步上前,蹲在那有嫌疑的地上,根据香灰的布局和分布,发现一件事。 这里,原本是该有一尊香炉的! 香炉去哪儿了?! 而且狼犬死亡之前,就是朝此处直奔而来,所以那香炉,极有可能是藏匿线索的工具! 许锃然离开大殿,快步来到屋外,对那躺在担架上的符太守道。 “伯父,这院子在册物品的名录可否给小侄一下?” 兰溪虽坐在廊下,和腮雪对饮清茶,等待那许锃然的反馈,可听到他说这话时,还是忍不住瞳孔微缩。 刚才……屋内失了一只香炉。 被赫连栩带走,连带着里面的一个脑袋。 本以为东西没了,这许锃然查不出什么动静,没想到,是她小看这位年轻的都尉副手了! 竟去查房间的造物册子,是想找出那香炉的存在事实吗? 兰溪锐利的眸光陡然刺向那躺在担架上的符太守。 眸光似利剑,逼回了他下意识的回答。 符太守察觉到了兰溪的视线,狠狠打了个哆嗦,想到后者的身份,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早点将太守府摘出去的原则。 他歉疚地道:“抱歉了贤侄,这琳琅院的东西,都是当初我夫人添置的,她想起什么便放些什么,素来没个章法,很多物件更没有登记在册,就算有登记在册的之流,后来也因各种原因,或是送人,或是损坏了。” “所以,此物没办法给你提供。” 许锃然骤然捏紧手中的利剑,眸光定定地看着符太守,“你在包庇她!” 堂堂太守府,怎么可能没有专人统计造册,将所用物件都记录在案?这符太守分明是在为这假郡主遮掩。 许锃然眉头紧皱,忍不住厉声道:“我敬您一声伯父,再问你一句,您真的要牵扯进这监御史死亡一案之中,为他人做筏子吗?” 符太守恨这榆木脑袋不开窍,却不能更明显地提点,只能艰难地拍了拍担架道。 “是伯父我治下不严,让贤侄笑话了。” 一句话,表明了态度。 没有造册,问也白问。 许锃然眉头拧紧,陡然转身,看向兰溪,想观察她的表情,却被那轻纱给挡住,恨恨地叹了口气,道。 “这位……郡主,敢问您平日里,都爱熏什么香?” 兰溪掩在轻纱之下的红唇,微微勾起,歉疚道:“不好意思了大人。” “本郡主从不熏香。” 第229章 仁至义尽 许锃然噎住。 大安朝香风日盛,从世家大族到平民凡夫,哪个不熏香品香,堂堂郡主不熏香,那不是开玩笑吗? 更何况,他又没眼瞎,刚刚那窗台上的香灰,很明显是夜里新剩的,他能闻出其中那味沉香和艾草香,分别是静神和驱虫的功效。 不是这郡主用,难不成还是下人用? “还有别的要问的吗?许大人?” 兰溪微抬,最后三个字的尾音挑起,带着一丝挑衅。 许锃然心头怒火噌噌上涨。 “别以为……本官真拿不得你!” 兰溪将手中的碗茶递给腮雪,抬眸,欣赏着少年人的愤怒。 “负荆请罪的时间考虑好了吗?你准备带多少侍卫上街?荆条有吗?需要本郡主为你提供吗?” “罢了,本郡主给你们银子,你们自取采买吧。” “多的银子,便不必交上来了,且当本郡主赏你们的。” 这话一落,那许锃然气的差点将手中的长剑刺过来—— “你莫要欺人太甚!” 眸中凶气毕现。 兰溪可不惯着他。 “怎么?半个时辰之前许大人红口白牙做出的承诺,如今不算数了?” 许锃然的怒火梗在心头,憋得他面色涨红。 “谁……谁说我没查出东西!” “哦?” 兰溪挑眉,“查出什么了?” “你窗台上有香灰!” 兰溪声音带笑,“然后呢?跟本郡主杀人藏匿有何关系?” 许锃然紧握左拳,想把这诸多疑点连在一起,组织成一条证据链,却发现无论是狼犬的追踪,还是那窗台上的香灰,作为证据,都太过于单薄。 隐忍许久,忍到额上青筋暴露,终于…… 松开左拳。 “是本官草莽了,错误了明珠郡主,七日后便向郡主负荆请罪,还望郡主体谅。” 态度软下来,负荆请罪也答应了。 只是…… 七日后? 那不就是监御史家停灵满七日,要举办丧仪的那天? 这许锃然哪里是认错请罪啊,他是想将她这个罪魁祸首推上风口浪尖,只等真相大白那日,让她成为大众口诛笔伐的对象? 谁说武将没有脑子的? 眼前这许锃然能屈能伸又有筹谋算计…… 倒让她起了几分爱才之心呢。 赫连栩走后,司刑的位置便空下来…… 兰溪想起赫连栩,刚升起的那份爱才之心瞬间消散。 算了吧。 这桩桩件件都是赫连栩惹出来的糟心事,这司刑的位置,还是找个身家清白知根知底的人来担任吧。 不然她每天精力都用来给这下属擦屁股了,哪有时间去筹谋自己的事? “哪日都可以。” 夜深了,兰溪今日够疲乏了,准备赶人。 “只要你做好准备,差人提前给符府的门房报一声,本郡主便会命人大开院门,扫榻以迎,等候许大人的大驾光临。” 许锃然气结。 他头回知道,原来女子也可以如地痞流氓一般,如此搅黑为白,是非不分,撒下弥天大谎还面不改色。 往常…… 是他小瞧女人了! “告辞!” 许锃然不想在这个破院子再待下去了,愤然离开。 离开前,还特意关照了一下符太守这位“伯父”。 “伯父卧病在床,就好好休养生息吧,最近扬州城处处动荡各种变故,您若置身事外还能得几分清净,若非要插手其中,您的安危,我都尉府……也难保。” 和如此胆大妄为的杀人凶手同住一室,还为这凶手做着担保…… 他许锃然心有余而力不足,可护不住自己这位世伯。 许锃然将手中的佩剑往剑鞘中一塞—— 对身后的铁甲卫冷声道:“愣着干什么?还嫌丢人不够吗?” “上街!继续找人!” …… 凶手既已逃出太守府,那必然还在这扬州城中,为了将此案彻查清楚,许锃然动用了扬州城全部的守卫力量,从城北搜到城南,从勋爵后院的客房,到狭街百姓住的茅屋,但凡可能藏人的地方,皆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 搜一遍还不尽意,还要趁人不备折返,来回三次才洗清嫌疑。 且,每搜完一段民居或街道,便会派驻三个士兵,防止有新的嫌疑对象进入此地,杜绝了一切流窜的可能性。 多少个官宦之家被许锃然给折腾得鸡飞狗跳,多少个百姓被搅合得深夜难眠。 扬州城不大。 至天色大亮时,未曾被搜查的街道,只剩下长乐大街这最后一条长街。 长乐大街临水而建,水两岸红楼林立,红灯如织,商铺如云。 长乐大街是扬州城最繁华的商业街,也是租价和房价最贵的一条长街。 在此地经营的店铺,都是百年传承的精湛老店,从绫罗绸缎到文书纸墨,从金银玉器到海外舶来之精品,这里流出去的东西,不仅受扬州城的追捧,更受天下贵胄的追捧,就连京里的贵人,都互相攀比今年从扬州拿的物货。 往日江南北,鸿沟此地分。 扬州城坐拥南北通航之交渠,便利的水运条件决定了它在南北航运中流砥柱的地位。 再加上扬州城雨顺风调,极少战事,人人安居乐业,无论哪朝的烟火都通不到扬州。 所以,千百年积攒下来,扬州的底蕴和富庶,让各方势力眼热不已。 别看这长乐大街的几百家店铺位于扬州,其实,它们背后的主家从京城到南疆,从西北到南域,遍布了整个大安朝,都是顶顶尊贵的那一拨人。 因此,当要开始搜查长乐大街时。 许锃然面上,一片谨慎之色。 望着那一条白日仍灯彩斑斓的数里长街,许锃然冷声道。 “手脚注意些,磕坏碰坏什么,咱们都尉府可担待不起。” “遵命!” …… 与此同时,城北郊野的一处林木之中,郁郁葱葱的树叶深处,年轻的男子将手中之物往树上一甩,惊起一阵鸦飞声唳。 正是连夜出城的赫连栩。 他可没那么傻,等着扬州城那群蠢货来个瓮中捉鳖。 从符府拿走这玩意时,他已规划好逃离扬州的路线了。 他从怀里抽出一条雪白的丝帕,擦了擦手,粗糙的手指拂过那丝帕上的刺得小字—— 籣。 扬州岂是好混的,局势比京城更复杂难明。 她身边那几个侍卫,看着是好手,可真刀实枪拼起来,哪及他半分? 珍珠当鱼目,这女人好不识货。 也不知她靠着那群人在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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