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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鸢叹息一声收起水壶。 这就是流放，苏鸢看着又开始启程的队伍，不光吃喝没有自由，就是如厕也只能停下才能解决。 可是这样已是最好了，苏鸢眼神陷入回忆，当年的苏氏一群老儒文弱的人，他们是多大的毅力才挺下去呢。 下半晌苏鸢坐在车上昏昏欲睡，可是梦中却都是当年流放的场景，稚子啼哭，成人哀声，还有因为月事只能染在裤子上的女眷。 她们神情麻木，从贵女沦落成毫无尊严的牲口，也不过是一夜之间。 “嘶——” 风静靠上前给苏鸢掖住毯子，她见她蹙眉睁开眼担忧开口：“姑娘，又做噩梦了？” 苏鸢神情疲惫，抬手揉了揉眉心低喃：“不知道怎么的，一入睡就想起当年流放路上的事，莲姨她们可还好？” 风静颔首：“姑娘放心，让小六小七换岗盯着的，河兮皮厚实，她也时常出去转一圈。” 苏鸢撑着坐直，凑到车窗前望过去。 寒风磨人，冷气袭来让她都一个哆嗦，别提走在路上被强迫前行的一群妇孺了。 “披风给我，下去走走。” “姑娘，你担心染了寒气，再等等吧。”风静关心看向苏鸢。 苏鸢见风静紧张的模样，伸手在炉子上靠了靠：“行，等身体暖和了下去。” 风静看了苏鸢一眼，怕不是等身体暖和，而是等水开。 马车上烧开水也不方便，所以都是一小壶一小壶的，苏鸢灌了水袋下车，塞在披风里向众人走去。 女眷她给了月事带，不管有没有月事，总归小解能用，所以女眷看到水也没有太拒绝。 “姐姐，我憋不住了，好想尿尿。”小意夹着腿，看着苏鸢走来皱着鼻子吐槽。 苏鸢揉了揉她脑袋：“现在特殊情况，尿裤子不丢人。” 小意鼻子皱得更深了，夹着腿还必须得往前挪动。 接着苏鸢见她神情一松笑出声：“好了，再坚持两个时辰，姐姐给你炖鸡汤，等停下咱们喝鸡汤。” 小意脸皱成一团，有些羞涩看了苏鸢一眼没有说话。 苏鸢笑笑继续前往其他人，待终于夜幕，苏鸢让后面的货车提前去前面寻了空地做饭扎营。 衙役抵达后，他们看着收拾平整的地方也没有另寻，顺其停下。 “呼——” 风静听到一群人发出一声松气的声音，挨个递上月事带与热水。 营帐已经准备好，衙役收了钱去营帐外守着等一群人换洗也没说什么。 大人能忍耐，基本都是小孩脏了，一群人在垫着被褥的草席上挤在一起拥着被褥很快陷入睡眠。 苏鸢看着一群紧紧靠在一起毫无形象的人，只能上前挨个摇醒。 冬日不吃饭可不行，更别说，走了这么远的路。 就这样，一日、两日，再到十日。 陆陆续续开始有人倒下，行程也越来越慢，衙役们神情还算平和，这都是预料中的事，只要不耽搁太久就行。 走了十日，苏鸢也跟一群衙役熟悉了，商量后，买了两头牛车，让生病的人乘坐。 而因为过了十日，衙役也不怕做的太过，就算有人上吿，也能说是给病患准备的。 可有了牛车操作空间就大了，生病的渐好，可是车上还是会载人，谁累了就麻烦衙役拆了绳子上去坐坐。 当然，这一来一回给衙役添了不少麻烦，塞的银子也不少。 京城到滇洲几千里，一月后，郑家的人就算有苏鸢照料也消瘦不少，整个面貌也憔悴邋遢，不过目的地越来越近，这是对她们最好的安慰。 可是，苏鸢怎么也没想到，即将送达之际，会迎来这样的晴天霹雳。 来的人是苏崧，因为他是军卒可以急行，又有沿途军马借用才能跑得如此之快。 苏鸢看到大哥那刹那，脑袋轰鸣，她知道这意味什么。 “小鸢，速速与我回关，爷爷......不行了......” 苏鸢的身体晃了晃，恍惚之下只能点了下脑袋。 苏崧知道苏鸢与爷爷的情谊，他见此忙下马搀住，看着跑上来的衙役举起腰牌道：“郑家的人还望各位关照，滇洲那边会有洪氏接应，多谢！” 第367章 悲恸 小队长看着代表管辖数百人的都统令牌忙拱手：“属下遵令。” 身在囚车的郑渊担忧又自责，满脸紧张看向苏鸢方向。 苏崧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示意不用担心。 苏鸢被搀扶上马，回头看向跟上来的风静与河兮：“你们留下照顾莲姨。” “鸢鸢。” “姑娘。” 苏崧看向两人，因为从军多年儒雅的气质也变的坚毅，他点了点头：“你们是小鸢信任之人，听她的。” 风静与河兮担忧，可是还是恭敬行礼。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风静见几匹马很快消失踪迹，回头看向慌乱的郑家人。 其他两房定是担忧苏鸢走后，她们无人照顾，而刘铁莲是自责又愧疚，她见风静过来忙道：“小鸢能赶上吧？她受苏老太爷亲自教导，这些年多亏了他老人家，千万不要让小鸢有遗憾。” 风静也不清楚，只能安抚道：“大公子用的是军马，快马加鞭一定能赶上。” 河兮听到这边议论也颔首：“老太爷最疼主子了，他一定会等她的！” 不顾疲惫的苏鸢两眼瞪得老大，她拉着马缰的手已经磨出泡，更别提两腿内侧的伤势，爷爷，一定要等我。 苏崧担忧看了苏鸢一眼，他们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别说小鸢，自己都双眸干涩，脑袋昏沉。 “崧队，就算我们可以换马也经不住这么跑，下一道山路前一定得休息，前方山路崎岖，以免失神出事！” 苏崧听到亲信劝阻点了点头，他加快速度叫住苏鸢。 苏鸢过了好一会才麻木看向他，最后在他两眼疼惜下缓缓点下头。 只是，一行人未休满两个时辰就又出发，上千里的行程，他们硬是只跑了六天。 跑死了几匹马，人站在地上都开始打晃。 苏鸢在倒地前被苏崧一把搀住，她完全没了力气，看着迎上来的胡家军放心把身体重量交给苏崧。 如今的苏崧再也不是那个别扭又固执的小老头，他看向赶来的苏衍神情沉稳：“爷爷如何？” 苏衍处理完铺子的事后就返回关外，他带的人少又身体健全，苏氏前脚抵达他后脚就到了。 听了苏崧询问他忙道：“已经吃喝不下，正好，爷爷心愿前往关外看看，我们请老范大夫陪着，如今都已在关外，只是可能没见着二姐，他迟迟没咽下最后一口气。” 胡明珠塞了颗糖在苏鸢嘴里，又给喂了一盏参茶。 她听到门口动静望过去轻摇头：“小鸢这身体坚持不住了，歇一会再出关。” 都已经到了邽兰，苏崧冷硬摇头：“现在出关，小鸢，我带你。” 苏鸢一听就知道怕是爷爷挺不住了，撑着桌子起身坚定点了点头。 关外的路不比关内，疲惫不堪的苏崧要护着苏鸢也心力交瘁。 “小鸢！” “鸢姐姐！” 孤烟楼下，一群苏氏人听闻苏鸢赶来全都围上去。 苏崧喘气把苏鸢放下，苏明岳看到他脸色就知不好，忙上前搀住苏崧。 一群人相互搀扶，浩浩荡荡上楼。 苏鸢没想到再次上楼会是这样。 上次有多意气风发，这次就有多死气沉沉。 苏氏所有的族人都赶来了，他们全都静默一片满脸哀伤。 苏鸢一手接过母亲伸来的手，蹒跚向远处的床榻缓缓行去。 “爷...爷爷......” “爷爷！”苏鸢望着床上脸色灰败的老者，忍了多日的悲伤喷涌而出。 她伏在床沿泣不成声：“爷爷，你醒醒，我回来了，小十三回来了。” “十，十三......” 虚弱的呢喃让苏鸢激动抬头，她眼泪涕流，抓住苏申儒的手连连点头：“我在，我在。” “好...好......”苏申儒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可是整个屋里除了低声的抽噎，全无一丝声响，苏鸢听着他最后缓缓启唇好似是。 “我，我看...到...了。” 只是他的神情有喜悦，却更多的是哀愁。 可惜他还没看到书院开课，还未看到最疼爱的孙女婚嫁，还未亲自给母亲述说苏氏的复兴，他来不及了...... 苏鸢感受到苏申儒手无力垂下，惊愕后痛喊出声：“爷爷！ 苏鼎盛等人听到苏鸢痛苦嘶鸣，猛地凑上前。 床上的老人双眸紧闭，老范大夫上前查探一番后，看向眼眶湿润的众人叹息摇头。 “爹！” “大哥！” 一时之间，屋里悲戚一片，苏鸢不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只是哭着哭着她耳旁的悲鸣开始渐行渐远。 “小鸢，你终于醒了。” 苏鸢睁开眼时，屋里火烛摇曳。 洪氏穿着素衣把苏鸢扶起，一边拿过热汤一边道：“你悲忧过度又加上急行昏过去了，你这孩子，这样如何能让你爷爷走的安心？” 苏鸢还有些恍惚，讷讷看向洪氏：“娘，爷爷他？” 洪氏垂眸，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你爷爷走了，乖，吃些东西，起来我们还得送他最后一程。” 苏鸢以为是梦，她僵硬闭合着嘴，还没有完全相信此事。 苏时咏进来看望了苏鸢一眼，与洪氏相视一眼后叹息一声：“小鸢敬重爹，怕是一时之间很难走出来，让她多歇歇，爹的棺木我们早就做好了，现在天凉，让爹多在千佛洞待待，他很喜欢这里。” 洪氏忧虑看了眼屋里，然后看向同样神情哀痛的苏时咏：“年节了，要不还是让爹尽快入土为安？” 苏时咏知道，每个人的悲痛都是不一样的，他不担心洪氏的心，而是知她担忧的是其他族人。 “爹是前任族长，不管是跪拜多久，都是他们晚辈应该做的，叔公叔婶们年纪大了，你帮忙照看些，其他的听我的。”苏时咏想了想还是开口，不等洪氏劝阻毅然转身离去。 洪氏眉头紧锁，看着如今终于有了担当的苏时咏不知是该喜还是忧虑。 “娘。” 洪氏听到虚弱的声音忙回头，她见出来的苏鸢赶紧上前搀出：“你怎么就出来了。” 第368章 吊唁之人 她望向大安忙示意上前：“快给姑娘拿件厚袄。” 苏鸢被洪氏穿戴严实，木讷看向她：“娘，爷爷灵堂在何处？我要去守灵。” “小鸢，你身体吃不消的，听娘的话，明早再去。” 苏鸢没有再开口，只是摇了摇头。 灵堂里跪着的苏萝听到身后声音回头，她看着搀扶过来的苏鸢忙起身上前关切道：“你身体还没好怎么能在灵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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