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出现毫无征兆,弟子发现他时已是奄奄一息,凌乱的衣衫早已被血浸透,只能依稀看出原本是白色。 “时间过了太久,我也记不清楚了,”爹爹放下手中毛笔,耐心地帮她整理衣领,“他身上全是纵横交错的剑伤,不知道是何人痛下杀手……你师兄把他搬进来时,他连话都说不出,眼瞅着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那日大雪茫茫,不知名的来客性命垂危,气息奄奄地等待死亡。 同一时间,清河剑派众星捧月的大小姐呱呱坠地,还不知道自己日后跌宕的一生。 那人被弟子搬进来时,曾挣扎着朝这边看了一眼。 纷纷扬扬的大雪之中,死亡与新生于这一刻短暂地擦肩而过。 然一人重伤 濒死,一人初生稚子,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谁都不曾开口说话。 而后桥归桥路归路,各自走向命定的结局。 “你问之后的事?这把剑割伤了你的手臂,仓促认主,你哭得厉害,你师兄就先过来看看你……再回去的时候,那人就不见了。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摇摇头,接过容潇手里的无名剑,左右看了看:“以他的伤势根本不可能自己离开,要不是这把剑确实存在,我还以为是所有人集体中了幻术呢。命运呐,当真妙不可言——所以我一直不反对你留着这把剑,等摇光下次来,你不妨问问他。” 二十年后的今天,容潇于相隔千里的华阳城客栈,将这把剑放在月光之下。 剑柄处,本是刻着剑名的地方磨损不清。 定微剑曾于清河剑派之中突兀消失,百年之后,又有人带着这把剑突兀出现在清河剑派。 而贺逸死前曾说,神器具有逆转时空、让一切重来的能力。 她眉头紧皱,忽而生出几分不切实际的想法,轻声道:“定微剑……是你么?” 眼前的剑没有任何反应。 也是,若真的是神器,怎会变成如今模样。 在清河剑派的记载中,真正的定微剑凛冽如冰雪,单是出鞘便鲸饮吞海,剑气横秋。 她的猜测,未免过于异想天开了。
第35章 明明如月 “做得太干净了。”段菱杉道。 凌霄宗作为四大宗之首, 比揽月宗富裕得多,存放神器的地方自然不像揽月宗的小木屋那样寒酸,而是一座九层古塔, 名为临仙塔。 塔身由不知名的黑色巨石雕琢而成,每一块石头都仿佛经历了无数岁月的沉淀,上面刻着晦涩难懂的符文。 临仙塔四周环绕着浓郁的灵气, 单是靠近, 便能感受到那股厚重的压迫感, 只有持有特定信物或是达到一定境界的修仙者, 才能顺利走入这扇铁门。 段菱杉与程昀泽都是元婴期的大能,进入古塔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临仙塔第九层只有一个艮山钵,其余地方布满了灵力禁制。带路弟子许小五走在前面, 小心翼翼地回头觑了一眼, 介绍道: “宗主大人,此处禁制是前任宗主所布, 艮位居于东北,所以艮山钵安置在这一层的东北方,其他处的禁制都与五行八卦方位相合,彼此呼应,牵一发而动全身……再者, 临仙塔前八层安放着许多秘宝, 值班弟子每日巡逻三次,理论上来说, 不可能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盗走艮山钵……” 所谓“钵”, 其实就是碗状的陶器, 相传艮山钵最初的主人是个叫花子,日日拿着破碗在宗门口唱莲花落, 为了一口饭吃受尽白眼,寒来暑往,风雨无阻。 直到某天,他放下手中破碗,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幅后天八卦图,盘腿坐在东北艮位,就地飞升。 艮山钵由此得名。 程昀泽双手背在身后,一言不发,无形的威压自动释放,许小五识趣地住了口。 空荡荡的大殿内回荡着三人的脚步声,段菱杉缓缓摇头,叹了口气。 程昀泽自始至终都十分镇定,只在听说流月琴几乎于同一时间失窃时面色微变。他年少成名,不满弱冠之年就被任命为凌霄宗未来的继承人,而后在老宗主渡劫失败后接过大任,时至如今,已经带领天下正道走过了接近三十个年头。 在他面前,只要是个人就下意识心里犯怵,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段菱杉,也不由得收敛了几分。 “我还是觉得,太干净了。”段菱杉道,“你们凌霄宗布置这么严密,对方却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艮山钵,肯定对临仙塔内部非常了解……程宗主,想过是内鬼作祟吗?” 程昀泽道:“我凌霄宗门内从未出过叛徒。” “嘁,老古板……”段菱杉双手抱胸,挑了挑眉,“在这之前,我也以为我们揽月宗都是相亲相爱一家人呢。奉劝你一句,神器失窃之事非同小可,现在四件神器全部下落不明,万一定微剑也落到了幕后黑手手里,时空真的回溯了,我们该怎么打?” 程昀泽皱眉:“时空回溯,可确有其事?” “我哪知道,我又没见过。”段菱杉耸耸肩,“说到底就是贺逸一家之言,死前故意搞我心态也说不定……但程宗主,你敢赌吗?对方可是丧心病狂地屠了整个清河剑派,谁知道下一个是凌霄宗,还是揽月宗?” 程昀泽沉默了许久,沉下脸:“许小五。” “弟子在!” “封锁华阳城,只许进不许出,逐个询问当日临仙塔附近巡逻的弟子,这几日所有进过临仙塔的人,都要逐个向本尊禀报。” “一旦查到是谁盗走了艮山钵,则以叛出宗门之罪处置,交予戒律司处置。” 段菱杉旁观他接连下了数道命令,不禁感慨,凌霄宗不愧是四大宗之首,效率果然高。 只是……容潇与方言修晚到了几天,怕是不好混进来喽。 管他呢,段菱杉对此喜闻乐见。 她甚至希望这两人被凌霄宗当场逮到,届时她再出面作保,凌霄宗看在她的面子上肯定会放人……不仅能还清欠下的人情,说不定还能再诓容潇几件好东西,简直美滋滋。 然而段菱杉万万想不到,这二人到了华阳城之后,立马就找到了人脉。 “嗯是这样,这场戏前面的部分都是无名你的戏份,我先给你说说……” 思瑶捧着剧本,笑意盈盈:“方言修要等下一幕才能出场,先去旁边休息吧。” 这位凌霄宗的外门弟子一掷千金,包下了华阳城最大的戏楼,花高价请专人制衣,还找来了说书人念白。 阳光透过精致的格子窗,洒在雕花的檀木桌上。房间里人来人往,大小姐拒绝了思瑶帮忙化妆的请求,表示自己来就好——她怕思瑶发现脸上的人皮丨面具。 方言修闲来无事,便围观大小姐化妆。 容潇端坐在镜前,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她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旁若无人地朝方言修伸出手:“拿来。” 方言修没反应过来:“啊?” 还是同为女子的思瑶更会察言观色,将胭脂递到容潇手里。 容潇微微斜过胭脂盒,指尖轻轻扫过脸颊,晕开的胭脂如映照在桃花上的晚霞。 思瑶身为有钱人家的小姐,居然毫无障碍地适应了丫鬟的角色,乐呵呵地给大小姐打下手。 “从我看见你的第一秒开始,我就下定决心,我剧本的女主角非你莫属!” 她帮忙画眉的请求再度被容潇拒绝,却也不恼,大咧咧往梳妆台上一坐,眉飞色舞讲起她的戏。 “我为这场戏筹备了好几个月,苦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演,这才去华阳城街头随机抓人……老天有眼,让我遇见了你们,我这场戏肯定能技惊四座,扬名修仙界!哼哼,区区凌霄宗宗主,也要被我的才华折服!” 方言修随口应付了几句,也跟着笑道:“那是,主演可是我们大小姐。” 他第一次见到容潇是在剑庐,她眉眼昳丽,傲气凌人,比熊熊燃烧的炉火更加耀眼。 如今为了隐藏身份,她不得不换下那身张扬的红衣,但骨子里的骄傲是永远不会变的。 月亮坠入人间,虽沾惹了尘埃,但月亮始终是月亮。 于旁人眼中高高在上,于他却是触手可及。 方言修微微垂下眼,只是甫一接触的第一眼便自动忽略了旁人,目光落在容潇身上,再也移不开了。纷杂的人群皆是背景,唯有镜子里映出她的脸,眉如远山含黛,眼如秋水横波。 他自知与大小姐之间隔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因此他不敢奢求什么,只要这一点特殊便心满意足了。 她是当之无愧的主角,本该一路荣光加身,飞升成仙,成为许多年后仍被后来者反复提起的传说。 方言修自两人初遇开始,就这么坚信着。 但他如今却有些迷茫。 段菱杉的质问仍然萦绕在他耳边,他将流月琴失窃前后的经历细细咀嚼了许多遍,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他的到来改变了大小姐原有的命数,还是他本身也是其中命中注定、不可逆转的一环? 其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也分不清楚。 【根据原著剧情,神器艮山钵已失窃,现为宿主发布新任务——进入凌霄宗,破坏宗主程昀泽的生辰宴。若任务失败,您将被世界意识抹杀。】 【若任务成功,您将获得100任务点数,以及原著第六章 评论区的阅读权限。】 他轻声唤道:“大小姐。” 正在画眉的容潇抬起眼,稍稍挑起眉,示意他有话快说。 方言修笑笑:“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容潇应了声好。 方言修举步穿过人群,来到戏楼外面。不同于戏楼里面的喧闹,这里一片寂静,长风掠过空无一人的街道,卷起地上枯叶。他抬头望见天边一轮灰白色的太阳,显得无比遥远,连洒落下来的阳光都有气无力。 华阳城地处偏北,又是三冬腊月,即便今天是为数不多的大晴天,扑面而来的风依然带着彻骨的寒意。 他举起手,透过手指缝隙看向那轮太阳。 那一瞬间他神情恍惚,忽然冒出一个荒诞至极的想法。 他曾在开阳面前谈起自己来历,说他分不清哪边真哪边假,可能原来所在的世界才是大梦一场,正如庄周梦蝶,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如果说,他本来就是…… “系统,你还活着吗?” 系统已经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懒得跟他计较:【当然。】 方言修偏头咳了几声,靠在墙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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