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随我来。” 宋闻峥轻轻驱动马儿,带着他绕到大营背后的一处山坳,就见那里有几个睡得七扭八歪的士兵。 韩成山眉头一压,“军营守夜之事何其重要,竟就这般睡过去了!” “他们不睡,我与国公爷如何进得去?” 宋闻峥下马,信步向前,轻轻松松地就进了大营。 韩成山跟在后头,就见宋闻峥在前面一会儿直行,一会儿拐弯,几次险些遇见巡逻的士兵,他也能把握着时机躲开。 好像这军营是他家一样熟悉。 韩成山思索一番,明白了,白天这小子借着查名册的名头,将军营几乎走了个遍,原来是探查位置路线呐! 瞧他这样子,像是过目不忘一般,走过一遍的路,就在脑海中清清楚楚的记下了。 韩成山忍不住点点头,少年英才,不愧是少年英才,有他当年风采! 两人一路旁若无人地来到指挥使孟元帐后。 帐内漆黑一片,孟元还没有归来。 宋闻峥动作灵巧地避开士兵,掀开帐篷一角闪身钻了进去。 韩成山大吃一惊。 这这这,这是要他堂堂定国公,也学他一样钻进去? 这要是被他的手下们知道了,或是被京城的贵胄们知道了,岂不是要笑话他? 正犹豫的时候,不远处又来了一队巡逻士兵,宋闻峥也掀开一条缝,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韩成山抿抿唇,狠心放下自己国公爷的身段,钻了进去。 两人就在夜色和杂物的掩映下,躲在了孟元的帐篷中。 临近寅时,孟元终于巡查归来了,那是个中年汉子,身量高瘦,许是因为长久操劳,眉间都折出一道深深的川字纹。 他一进帐便有人来禀报说求见。 紧接着,白天他们见过的几个指挥使和都头就涌了进来,都头里领头的就是那个叫李留的。 “孟大人,这下可怎么办?朝廷来人查军饷,恐怕已经知晓咱们谎报的事了。” 李留道:“属下看那个来查案的宋主事身份并不高,身边又只跟了个随从和一个老头子,想必没那么快查完吧?” 老头子韩成山瞬间气得瞪圆了眼睛。 他今日是听了宋闻峥的建议打扮成了普通衣衫,但前不久他才一身戎装在军营中走了一圈,怎么就没人认得他了? 众人絮絮叨叨。 许久,孟元才道:“此事,本就是我出的主意,既然朝廷来查,那便由我一人承担。” “大人不可!” “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若非您想办法替咱们瞒下来,那些战死兄弟的妻儿老小在家中怎么会有钱用?” “上回我捎钱回去,与我同村的兄弟他娘还含着泪道谢呢,说儿子还活着,她便也有活着的念想了,大人,这多好的事儿啊。” “是啊,我兄弟他媳妇还带着刚出生的孩子和两个老人,都是靠这些钱活下来的。” 沉默许久的李留忽然道:“也不知道是谁将此事捅了出去,告到了圣上面前。顾将军人在京城,有没有被为难。” 孟元叹了口气,“顾将军并不知晓此事,明日见了那位宋主事,我一人承担便可,你们什么都不许说了。” 暗处的宋闻峥眼眸一眯,与韩成山对视一眼,明白了。 原来谎报名单是真,冒领军饷也是真,只是军饷并没有被任何人贪污去了,而是被他们领了之后,送去给那些阵亡将士的家人了。 骗他们说,她们的儿子、丈夫、父亲还在世,给她们留下一线希望。 宋闻峥垂了垂眸,从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站了起来。 帐里的众人都吓了一跳,几个都头瞬间围过来摆起了攻击的阵仗。 却见那个俊朗的年轻人负手而立,面色淡淡,毫无畏惧之感。 韩成山也缓缓站了起来。 李留一愣:“宋主事?老,老头?” 孟元几步跑过去,认出来人后猛猛地拍了李留后脑勺一巴掌,“瞎了眼,这是定国公韩大人!” 几个指挥使连忙跟着他一起行礼。 韩成山沉着嗓子:“孟指挥使倒是好谋算,方才你们说的我已全都听到了。” 孟元当即就跪下来,也不敢问他们两人是怎么跑这里来的,请罪道:“下官有罪,不敢辩驳,请国公爷惩罚。” 韩成山扬扬下巴指着身侧,“此次主查军饷之案的是小宋主事,要如何罚,得听他的。” 宋闻峥沉眸,迈步过去将孟元扶起。 “孟指挥使,不知你可愿将功补过?”
第171章 顾书榆和靳远书这两人 天光大亮之时,大帐外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不多时,马志得神色匆匆,带着谭良进了孟元的大帐。 他们本是安排好今早送那两位过来,哪知一早醒来,派下人去一看才发现院里没人! 一老一少两个麻烦精跑了! 他得了二人在军营的消息,这才慌忙赶过来,一掀开帐帘,就看到宋闻峥站在那里,一脸无事地道:“马大人一早赶路,辛苦。” 马志得气的牙痒痒,当着定国公的面,却只能露出满脸担忧:“国公爷与小宋主事怎得连夜至此,也不等我相送?” 韩成山走过来:“自然是为了尽快查明案情,好让小宋主事回京复命,有老夫作陪,马大人有何不放心的?” 马志得讪讪道:“不敢不敢。” 熬了一夜,宋闻峥下颌冒出些淡淡的胡茬,他开门见山:“下官与国公爷来此,已是查明了真相,预备回京了。” 啊? 马志得人傻了,怎么一夜不见,就查明白了? 回头看看同样傻眼的谭良,两个人面面相觑。 不等两人问话,宋闻峥就微微一笑,自顾自地解释起来:“此次军饷之案,乃是因都头李留误报军饷名册所致,我已将名册重新整理,回京后上报朝廷,便无事了。” 说罢,孟元便押着李留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马志得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小宋主事确定是此人?” “确定。” 韩成山也跟着点头,“有老夫担保,马大人还不信?” 他还没回答,谭良先不可置信地啊了一声,快步上前,摇头道:“不可能!孟元怎么会无事?你查错了,肯定是查错了!” 孟元蹙眉:“谭指挥使慎言!你我平日有所不和,你给我扣帽子便也罢了,怎么能对国公爷和宋主事无礼?莫不是对朝廷和圣上不满?” 这般挑衅,谭良一下子火气来了,马志得拉都拉不住。 “好你个孟元,找人顶罪还拉老子下水?上次分明老子就在你这帐外听到是你安排这些都头谎报名册的,清清楚楚!” 他自爆了不说,还回头问马志得:“大人,您同他们说说,属下向您禀报的时候,是不是说贪了军饷的人是孟元?” 马志得脸色一僵,厉声道:“荒唐!这与我又有何干?” 谭良不可置信地看他一眼,“大人,您这是何意?当时不是您——” 看到马志得阴狠的目光,谭良忽然反应过来,连忙改口,“属下、属下记错了,此事与大人无关,是属下自己听到孟元安排……” “圣上派我来此前,曾嘱咐我,军饷之事非同小可,能知晓军饷有误之人,定是军中将领,原来是谭大人发现的?” 宋闻峥又是微微一笑,反手从袖口里拿出一张纸,“既然谭大人一口笃定是孟指挥使所为,还请在此状上签字,我好带回去向圣上复命。” 原来他早就调查清楚了,写好了孟元的罪状,只是专门演了一出戏,用来诈出是谁将军饷一事透露了出去。 谭良胸口气炸,却又犹犹豫豫的,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失言。 谁知道马志得推了他一把,催促道:“还不快去,配合宋主事办案!” 最后谭良不情不愿地签了字。 孟元落罪,跟随宋闻峥回京请罪,而谭良,身为检举之人和证人,看起来是要受圣上奖赏,实际如何,却未可知了。 走出大帐前,韩成山眉头一蹙:“是谁帐下的人在守夜?昨夜我与小宋主事进入大营时,守夜的人都睡死过去了,这般懒散,如何行军?” 马志得被骂的一哆嗦,赶忙去查,最后发现就是他的人,被韩成山又是臭骂一顿,丢尽脸面。 大军驻扎之地,是个背山面水的平坡,取水、交通、防守都很是方便。 九月底的潺潺流水冰冷刺骨,越靠近便越感觉到河风带来的寒意。 事情已了,宋闻峥坐在岸边一块石头上,手里摩挲着那只荷包。 再有十来天,他就能回京见她。 带着她父亲的清白,和他满腔的思念。 韩成山从身后走来,负手而立,“你倒有闲情逸致。” 宋闻峥淡淡的收回荷包,“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韩成山先前也是在西北领过兵打过仗的,后来才渐渐卸下军务。 看了看四周景色,他忽然叹息道:“西北,是我的伤心地啊。” 宋闻峥自然是无意打探国公爷的过往,只当他是为当年在西北打仗的事伤心,稍稍安慰后寻了个理由,就离开了。 韩成山这下更伤心了,他还想问问宋闻峥,是否有意愿当他的干儿子呢,毕竟他们多有缘分啊。 他远远望着四处景色,心生悲凉。 “元娘,铮儿,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无颜面见你们啊……” * 京城终于稍稍晴了几日,气温回升。 与之共同到来的,是顾书榆和靳远书的大婚请帖,上头写着五日后,十月初三,二人大婚,届时请娘家亲戚在文忠伯府一同送嫁,再去靳家吃席。 请帖一大早地就送到了顾家新宅,顾晚枝看了一眼便撇在那里没管,而是叫来了马掌柜。 马掌柜自从那次事情之后,照顾铺子里的生意越发上心,铺子里的各样香料也越发的多。 顾晚枝等在前院,仔细听着马掌柜的回话。 “姑娘您先前让我打听的香料,小人打听到了。” 他恭敬地从袖袋里拿出一小包由油纸包起来的东西,打开递过来让顾晚枝查看。 棕褐色的香粉,清雅如兰的香味,仔细闻还能闻出些清淡药味,不过却是十分令人心旷神怡的。 马掌柜心里打着鼓,自家主子身为个未出嫁的姑娘,也不知打听这药什么用。 顾晚枝接过香粉,立刻叫阿满包起来,不敢再闻。 “掌柜的替我寻得这香粉的事,应当再无人知晓吧?” 马掌柜连连点头,“姑娘放心,这是我亲自托人去西域寻来的,旁人只知道是我要,绝不会牵扯到您,而且也只有我与寻药的朋友知道此事,他也绝不会往外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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