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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淼…淼淼…” 柔嫩掌心与伶仃腕骨的接触，令路景淮嗓音压抑着叹出淼淼二字，垂眸对上那双清泠泠的美眸，迟来的理智占据高地。 他挣扎着抽回自己的手，掩饰似的借口道：“你，你别忘了系安全带。” 池淼将路景淮的怪异看在眼里，好像每次触碰到他时，这人的反应都很奇怪。 路景淮耳根泛红的启动车子，不过半晌他就调整好心情，没事人似的继续跟池淼说笑。 他们要去的是家位于老城区古巷中名为闲竹的餐厅。 路景淮在巷外停车，让池淼先进去等他。 “老城区这边不好找车位，现在阳光很毒，出去走一圈保准把你热的难受，还不如先进去凉快会，我已经定好包厢了，进去直接跟经理报我名字就行。” 穿过小巷，池淼的视线豁然开阔，装潢典致的餐厅坐落在此，院外台矶甬路皆铺设鹅卵石，两侧种着各式调味香草，散发出阵阵清香。 “欢迎光临闲竹私人餐厅，请问您有预约吗。” 穿着旗袍的服务生移步到池淼面前，脸上是标准的微笑。 “有预约。” 池淼将路景淮的名字报给服务生，那人引她暂坐在大厅等候。 餐厅背景乐是袅袅琴音，远处点着果木香，古色古香的室内设计很有格调。 私人餐厅并不对外开放，池淼扫视一圈基本没发现什么食客在。 等待期间仅有那名旗袍服务生为她斟了盏茶，除此之外再无动静，池淼就像被冷落到了一旁。 停完车回来的路景淮找到正手握茶杯的池淼，见她独自坐着不禁有些疑惑。 “淼淼怎么没进包厢等着？” “路先生到了，听雪包厢已经备好，请随我来。” 有意思的是路景淮刚到，闲竹的经理便随之出现。 此人心思活络，眼中带着中年人独有的圆滑，面容和善的向池淼点头致意，仿佛刚才故意将人晾在这的不是他一样。 “我提前订好了包厢，你们怎么不带人…” 路景淮明白池淼是被怠慢了，遂打算跟这经理好好理论一番，忽然他的小手指被轻轻地拽了拽。 池淼向路景淮摇头示意他不必多说，就算出言质问，经理肯定也有千百种来借口撇清关系。 这种人她曾经见多了，比这还要不公平的事情也不是没经历过，炎热的天气已经够令人烦闷，池淼现在只想安静地坐下好好吃顿饭再说。 “路先生请吧。” 经理看到池淼想要息事宁人的态度，心中愈发得意。 在他眼中穿着一身地摊货的池淼绝对没什么背景，若非看在路景淮面子上他都不会让她走进闲竹，这要是被其他食客知道，还以为他们餐厅规格降低了呢。 路景淮对经理的区别对待感到鄙视，自己也只是个在餐厅打工的，竟还学会狗眼看人低了？ 走上旋转式木梯来到二楼，眼前是个回字形长廊，四个角落及壁龛中摆放着各式精美瓷器，雅趣十足。 池淼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瓷器，逐渐睁大的眼瞳中似有流光闪过。 “这是我们老板的私人收藏—珐琅彩团花纹长颈瓶。” 见池淼似是看呆了的模样，经理暗嘲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像这样的瓷器闲竹内还有很多，给不识风雅的人观赏简直是暴殄天物。 池淼视线从那珐琅彩团花纹长颈瓶上移开，扬唇对着经理笑笑，“这长颈瓶很漂亮呢。” 男人暗自撇撇嘴，漂不漂亮还用得着你来评价？ 在听雪包厢落座后不久服务生们便将一道道精美的菜肴端上，香飘四溢令人食欲大开。 “我以为你会带我去那种网红餐厅。” 池淼拿起热毛巾细细的擦手，她穿着普通的白短袖和牛仔裤，乌黑长发高高竖起扎成马尾，脸上粉黛未施，却因那白皙透亮的肌肤更显清隽之美。 “他家菜品味道很不错，就想着带你来尝尝。” 在路景淮看来池淼就像个易碎的瓷美人，合该受到呵护与珍视，任何风吹日晒人间浊气都不应该沾染她分毫。 他带池淼来闲竹便是起了这种郑重的心思，不成想竟让她平白受了委屈。 “抱歉淼淼，是我想的不够周全了。” 池淼好笑地看着路景淮，小金毛由于情绪失落，连那双好看的蜜金色眼睛都黯然不少。 他不会是什么讨好型人格吧？ “别随便道歉，道歉的话说多了就不值钱了，本来也不是你的错，没必要自生烦恼。” “你说他家菜做的好吃，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说罢，池淼拿起筷子夹了口白灼菜心送入嘴中细细咀嚼。 她吃东西的姿态优雅好看，路景淮怔怔地看着，被对方发觉后颦了他一眼。 “味道怎么样。” “还不错。” 听到池淼的回答，路景淮笑容越发灿烂，若是身后有尾巴恐怕此刻已经摇出了残影。
第19章 前来上菜的服务生叩门而入。 “煎烹海捕虾，请两位慢用。” 池淼循声瞧了一眼，视线就再也无法从上面移开。 吸引她的不是鲜香诱人的煎海虾，而是那个盛装着海虾的盘子。 只见圆盘上方正缭绕升腾出一团天青色的灵气，如江南的朦胧烟雨，是青色发挥到极致的素雅婉约。 雨过天晴，云破处。 这显然是件价值不菲的汝窑天青釉盘，如今竟鹤困鸡群被当成普通的餐盘来使用，实在荒诞又可惜。 方才看到那珐琅彩团花纹长颈瓶时，池淼就已经感受到了它的灵气波动。 说是灵气也并不准确，应该叫‘物气’才对。 万物皆有灵，一件流传了千百年的古董早已凝聚出独属于器物本身的物气。 而身为桃花精的池淼由天地灵气孕育而生，能感应到灵气是刻在血脉中的直觉，得天赐予的能力。 如今的古玩行业鱼龙混杂、假货泛滥，许多行家尚且有被打眼的时候，一眼辨真假的能力岂不是bug般的存在？ 无形中又开拓出一条赚钱道路，池淼内心的小算盘打的啪啪作响。 此刻在她面前就有个可遇不可求的大漏，如何能不动声色的将这个大漏顺走还得好好想想办法才行。 “淼淼来吃虾。” 路景淮扒好一盘子虾肉，献宝似的转到池淼面前。 若非他请客来闲竹吃饭，池淼也不会发现自己有鉴宝的能力，更不会遇见汝窑天青釉盘。 想通其中关联的池淼也和颜悦色了不少，“辛苦景淮学长啦，你对我可真好。” “嗯…我…” 路景淮的脸瞬间通红，支吾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怎么端的菜？” 恰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碎裂声，期间还伴随着经理压抑怒气的训斥。 “怎么回事？” 路景淮扬声询问，池淼跟在他身后探出个小脑袋往走廊里看。 眼下的情况只能用满地狼藉来形容，打翻的餐盘混杂食物汤汁蔓延在地上，壁龛的玻璃罩被撞碎，就连里面的青金兰龙纹梅瓶也碎成了几片。 “发生了一些小意外，很抱歉打扰到路先生用餐，待事情解决后鄙人会亲自到包厢给您赔罪。” 经理向路景淮道完歉，又恶狠狠地瞪了那做错事的服务生一眼。 “走路东张西望也不知道看着点脚下，弄碎了老板收藏的瓷器看你拿什么赔！” “对，对不起经理，我会赔的，绝对不赖账…” 她是在大厅接待过池淼的那个旗袍服务生，眼下已经被吓得浑身颤抖，说话也带上丝哭腔。 “赔？你赔得起吗？这梅瓶拿出去拍卖至少要上百万！” 经理语气越发恶劣，让服务生终于绷不住哭了出来，听到天价赔偿后更是满眼绝望。 “地上好脏，我们回去吧。” 路景淮不关心后续如何，他只想回去继续给淼淼剥虾。 池淼上前几步故意抬高音量，“你说这梅瓶值上百万，嘴可真是够黑的…” 他嘴黑？ 经理很不服气，想要开口回怼却被站在少女身后的路景淮警告性的瞪视一眼。 池淼疑惑回头，此时的小金毛已经恢复了那副单纯无害的模样，蜜金色眼眸对着她眨呀眨，简直将‘我很无辜’四个字刻在脸上。 “不知这位小姐有何见解，难道我说这青金兰龙纹梅瓶能拍卖到上百万有什么不对？” 池淼没搭理经理，绕开地上的脏污走到壁龛旁，拿起梅瓶碎片细细看了几眼。 方才离着老远她就觉得梅瓶有问题，近距离端详过后更加确定这是个现代工艺品无疑，碎片上的物气微弱到近乎于无，说明这东西被做出来绝对不超过十年。 别说上百万了，上百块都难！ “我看你老板收藏的青金兰龙纹梅瓶不太开门啊。” 在古玩行话中不开门的意思指的是假货，是个内行人才懂的专业术语。 经理没想到池淼一个黄毛丫头还懂得这些，抬手做出个请的手势，语气有些嘲讽。 “那就请您具体说出来哪有问题，好让我长长见识吧。” “这梅瓶共有三处不对的地方…” 池淼用拇指食指捻起瓷器残片展示，“第一处是龙纹不对，龙身细长无神毫无狰狞之态，与明代粗重豪放的绘制风格截然相反。” “还有呢？” “其余两处都在器底，琢器的器底应为细砂底，这个太粗糙了，很明显是粗砂底。” “最后是年款书写，大部分宣德时期的彩瓷用楷书书写‘德’字时均无心上那一横，而纂书书写时则有横。器底的年款落字分明为楷体，书写‘德’字时却有一横。” “将这三处问题结合下来，您还认为这青金兰龙纹梅瓶是开门的吗？” “这…” 经理接过池淼递来的瓷片仔细查看，她说的每点错处都能对应上，最终哑口无言。 没想到小姑娘还是个行家，之前算是走眼了以为她是个没背景的，可家里若没些底蕴的又怎会知道这么多？ 经理搓搓手，看向池淼的眼神瞬间变换，隐约带上一丝讨好，“不知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我姓池。” 池淼笑容晏晏等待他的下文。 “池小姐真是博学多识啊，说来惭愧，若非您罗列了三处不对将鄙人点醒，我恐怕还错把鱼目当明珠呢。” 经理的反应尽在池淼预料当中，之前不让路景淮跟其争执并不意味着妥协，相反熟悉池淼脾气的人都知道她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基本上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至于何时报仇何时报怨？ 那就要等到合适的时机再行动，等到他自行露出马脚，等到他主动将错处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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