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应澜深吸一口气,按了一下喇叭,听见喇叭声,有人让开了,有人还是走在前面。 她慢慢往前开,前面一个挑着两个箩筐,卖槟榔的男人像是个聋子似的,她都按了两下喇叭了,还不让开,那人还停顿下来转头看她,叶应澜只能刹车,这一刹车,车子一顿,熄火了。 叶应澜鼓起双颊,看向余嘉鸿:“还是你开吧!” 余嘉鸿掏出手帕,替她擦了额头上的汗:“你看,你已经开了这么一长段路了,还有一小段了,不想让爷爷奶奶看见你是自己开车回家的吗?主要是让爷爷奶奶知道,你嫁进咱们家之后,也能自己开车,咱们家没那么封建,没那么多破规矩。” 好吧!爷爷当时挑孙女婿,就担心没规矩的人家,男孩儿靠不住,有规矩的人家,又怕她被规矩约束得喘不过气来。 她重新点火,那个卖槟榔的小伙子终于离开了,她继续往前开,到了一个街口,叶家闹中取静,需要转弯过去,她按照自己学的,弯打得大了,这下进不去了。 “一把不行,就两把,多倒几把总归可以的……”余嘉鸿教她,一把一把车子修正了,转进了街道。 开进街道,叶应澜很有成就感地看向余嘉鸿。 前边儿一个半大小子,边跑边喊:“大小姐和姑爷到了。” 叶家打开了大门,叶应澜开车进去,稳稳地停在了主屋正门边的停车场上。 叶家老太爷和老太太已经出了门,下了阶梯,等着了。 叶应澜推开车门,下车。 老太太走过来,见孙女鼻尖上还有汗说:“阿囡,这么热吗?” “奶奶,我自己开车过来的,有点紧张。”叶应澜拉住奶奶的手。 “嗯,确实紧张了,背上衣服都湿透了。”余嘉鸿走过去,伸手搭在她的后背。 叶应澜转头佯装恼怒:“你还说,妈派了司机,你说你要开,真要开车了,你又让我开,我又没开过这么热闹的路。” 余嘉鸿拳头堵住唇,偷偷笑。 叶应澜抱住奶奶的胳膊:“奶奶,你看他呀!” 叶应澜的姑姑在边上笑:“你奶奶看他是越看越满意。你说这话,没用的。” 余嘉鸿弯腰:“爷爷、奶奶。” 叶应澜说:“还有姑姑。” “姑姑。” 叶老太爷笑得开心:“嘉鸿、应澜进屋了。” 进了屋,余嘉鸿跟叶应澜说:“你不去换件衣服?” 叶应澜无力地看他,她今天是新娘子回门,穿的是正红色的旗袍,家里倒是有自己的衣服,可没正红色的呀! “身上湿了不好,等下要着凉的,我陪你上去换。”老太太催孙女上楼。 叶应澜上楼去,老太太和她姑姑陪着一起上楼来。 狡兔只有三窟,叶应澜的爸是一大堆的屋,这里有她爸的房间,但是一年到头也就逢年过节来住一两晚。 老宅这里就老夫妻俩带着她住,叶应澜的房间还保留着,她走进衣帽间,里面挂着一排的佯装。 因着余家传统,她置办的嫁妆里都是中式的旗袍或者袄裙,这些洋装她一件都没拿。 叶应澜的手划过一件件衬衫、连衣裙,把目光停留在一件巴黎来的碎花连衣裙上。 她洗了澡,换了衣服,小梅过来给她梳了头。 小梅看着在照镜子的叶应澜:“小姐穿洋装真漂亮,姑爷等下肯定又挪不开眼了呢!” 叶应澜捏了捏小梅的脸:“成天瞎说。” 她转身出门,走到楼梯口。 楼底下的余嘉鸿见到她,站了起来……
第12章 上辈子余嘉鸿记忆里的叶应澜,不是婚礼那日她摘下盖头的雍容明艳,也不是昨日穿着旗袍的婀娜多姿,更不是眼前穿着洋装的娇俏动人。 她还未跟嘉鹏离婚时,他来往奔波,偶尔在家碰见,她是堂弟的妻子,作为大伯子他也不会仔细打量,只依稀记得她瘦弱的身体穿在旗袍里,让本该贴身的旗袍显得有些宽松。 倒是她的传闻,他听了不少,说她脾气乖戾,恶毒自私,是被惯坏了的千金小姐。 只有他妈私下里叹息,说二房把错归在叶应澜一个人头上,也太不讲道理了。 论请伦理,是余嘉鹏喜欢秀玉在先,既然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为什么还跟老爷子说清楚?不娶叶应澜了不就行了。 在他妈眼里叶应澜也苦,秀玉也苦。 那时他听了,也觉得她可怜,只是事已至此,恐怕也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那时余嘉鹏在筹措给国内的捐款,两人年岁相近,又有同样的志向,他自以为跟余嘉鹏还有共同话题的,他去找余嘉鹏,让他也该站在叶应澜的角度去看问题,他不能这样只顾着秀玉。 这话出口,余嘉鹏跳了起来,他满腹怨怒:“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娶她?是因为余家要报恩。我是被叶老太爷选中的,我没办法拒绝,所以我必须牺牲我的幸福,我必须委屈秀玉,让她做小,我已经委曲求全了。” 这些话塞得他没有半句言语。 后来,他又听说这个女人离经叛道,居然不怕死后没地方埋,也要跟余嘉鹏提出了离婚。 那时他对这个叶应澜生出些许佩服,至少她知道要抗争。 听闻他们俩离婚,他心里还为他们庆贺,这样对双方都好,希望她未来能平安顺遂。 他从未想过两人会再相遇,所以在招募回国机工的现场,他压根就没认出穿着工装剪着齐耳短发,小麦肤色的女子是自己的前弟媳,那个样子的她,完全换了一个人,她的身上充满了生机,她用自己的专业技能说服了她。 考虑到她是女孩子,他把叶应澜安排在腊戍,负责车辆维修。 腊戍是滇缅公路的起始点,条件相对比较好。 货物从缅甸仰光港卸下,通过铁路转运到腊戍,在腊戍装车运到昆明,再从昆明经过贵州运往重庆。 车辆往返跑,车子很容易发生故障,从刚开始她在基地维修,到后面她开着救援车进行道路救援。 再后来,在崇山峻岭之间的滇缅公路上,在日军的炮火攻击下,司机折损严重。没人了,她自然而然地成了司机,开车运送货物,风里来雨里去,工作强度高,吃不饱,还有肆虐的疟疾、登革热等传染病。 他们每一个都面黄肌瘦,她自然也不例外。 但是,人的美丑是看皮囊吗?在他心里,她是人间绝色,是骨子里带着香气的美人。 他回来了,看到她摘下红盖头,那张极致艳丽的脸,才让自己心头震撼,原来她是那种眼不瞎就能看出来的人间绝色。 这人还真被小梅猜到了,这么看她做什么?她下楼问他:“干什么呢?” “应澜,你好美。”余嘉鸿真心说。 叶应澜实在受不了他,横了他一眼:“傻!” 老太太见孙女孙女婿眉眼传情,笑得嘴都合不拢。 叶应澜的姑姑转头看姑父:“以后你可不是爸妈的心头肉了。” 姑父笑:“就算嘉鸿排第一,那也是我昨日跟亲家老太爷商量的,在爸妈心里我和嘉鸿肯定不分上下。” 叶家老太太笑:“肯定不能分上下,跃成和嘉鸿都是我的心头肉。” 姑姑和姑父结婚多年,两人夫妻恩爱,姑父在爷爷奶奶心里比儿子更加贴心。 汽车声响起,姑姑说:“是大哥回来了吧?” 余嘉鸿和叶应澜站了起来,叶老太爷沉声:“你们俩坐下,随便他们。” 叶应澜的爷爷和父亲多年来一直有隔阂,不仅仅是因为她爸风流无度,更是因为在经商上父子俩有很大的分歧。 爷爷对她爸的唯利是图很看不惯,她爸也无法理解老爷子那些固执得可笑的道德感。 所以,别说他爸在各地都有家,就是在星洲也是不和二老住一起,住一起,一顿饭的功夫,父子俩都能吵起来。 长辈之间有龃龉,叶应澜和余嘉鸿终究是小辈,也不能无礼,站在门口等叶应澜的父亲进来。 叶父和他那些姨太太,还有儿女,人未到,嘈杂的声音已经到了。 叶应澜的父亲叶永昌带头,他身边跟着的是二姨太,他们身后是二姨太的一儿一女。 叶永昌不过三十六岁,西装革履,留着八字胡,手里拿着文明杖,富贵从容,很气派。 三姨太常住上海,一个女儿跟在她身边,如今在打仗,当然不可能过来。 二姨太子女身后跟着的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儿,是四姨太的儿子,四姨太也住在星洲,老太爷看见日本人就烦,所以不许这个日本姨太太出现在叶家大宅。 五姨太常住爪哇,六姨太在香港,因此再后面则是手里抱着娃娃的七姨太,七姨太边上则是比叶应澜还小两个月的八姨太。他们一进来可谓济济一堂。 要不是今天是叶应澜回门,叶老太爷压根就不想看到这么多糟心的人。 叶应澜带着余嘉鸿认识这群跟自己一年到头就见上两三面的弟弟妹妹。 总算认完了,叶永昌打发三姨太带着孩子和其他姨太太去出去,他就留了二姨太生的那个儿子在屋里,这个儿子是叶永昌的长子,如今读中学。 叶永昌拿出一盒雪茄,他给妹婿发了一支,又递给余嘉鸿。 余嘉鸿摇头:“我不抽烟。” 叶永昌拿出打火机给妹婿点了烟,又给自己点了烟,抽了一口说:“嘉鸿留洋刚刚回来,以后打算做什么?” “前天刚刚到家,还没安排。可能会跟父亲一起接手家里的生意。” 叶应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余嘉鸿的话很简单,她愣是从他说话的口气里读出了疏离。 她可没跟他提过自己对这个父亲的厌恶。 “单单做生意那是最好不过了。”叶永昌手指夹着雪茄,吐出一口烟,“现在时局动荡,日本人已经打到上海了。我们是生意人,你也劝劝你爷爷和爸爸,有些事情不要太积极。” “我刚刚回来,对时局还不太了解,不知道爸爸所指的是什么?”余嘉鸿请教的口气,淡然的目光看着叶永昌。 叶永昌吐出一口烟:“聪明人都懂两头押宝,说到底,我们已经在南洋生根发芽。两边保持关系,才能得利。你娶了应澜,我得为我女儿考虑。” 叶永昌转头跟老太爷说:“爸,您也看到了日本人几乎是摧朽拉枯。积弱积贫的中国,根本不堪一击,卢沟桥、宛平、北平、天津一个多月全沦陷了,日本攻陷上海,就在眼前。我们还要在上海做生意。把日本人得罪狠了,对我们没好处。您这样又是捐飞机又是捐大笔钱财真的太过了,以后收敛点,不要做出头的椽子。” 叶应澜听着父亲的话,不禁想起书里𝔀.𝓵的内容。 书里详细描写星洲沦陷之后,日本人逼着余老太爷出任华人商会会长,余老太爷抵死不从,最后自尽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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