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当年是被那只狐狸精给搅合得日子难过,狐狸精就是狐狸精,明明她弄得大哥成了整个香港的笑柄,她居然还有脸赖在蔡家大宅,还死也不去美国。 而且大哥已经明确跟她说了,想要扶正是痴心妄想,她到死只能是个妾,李红莲说,她生是蔡家的人,死是蔡家的鬼。 大哥也跟她说了,以后不会让她去公司了,她说没关系,她就在家里打理家事,相夫教子。 大哥已经跟她分房睡了,她说她不会介意,她会给大哥铺床叠被。 再多说两句,她跟你来一哭二闹三上吊。 “说什么真爱大哥?还不是怕她去了美国,到时候再来一个青莲、黄莲和白莲,再生两个,把剩下的财产都分了。”蔡月娥恨恨地骂这只狐狸精。 余嘉鸿帮着他妈收拾特产,明明星洲都有,她非要带,从酱料到咸菜还有糕饼,甚至是普宁的话梅干,她说香港的更加正宗一点。之前一大箱已经让家里的船带回去了,这些都是她这两天又添的。 “妈,这样不挺好吗?有了这么母子三个,我大舅舅就没办法住进二表哥的家了。”余嘉鸿跟他妈说。 蔡月娥站起来叉腰:“余嘉鸿,这是你舅舅和舅妈,你就不想让他们和好吗?” “不想。”余嘉鸿跟他妈说,“大舅妈说得明明白白,不想和大舅舅葬一起。她已经不想再见大舅舅了,您就别以为大舅舅能水滴石穿了,他这是痴心妄想。” 叶应澜将心比心,书里余嘉鹏要给她在余家做衣冠冢,都能让她恶心。想来大舅母是一样的吧?她也劝:“妈,大舅母决定离婚,是要多大的勇气?” 余修礼也跟她说:“将心比心,我要是纳妾,你会怎么样?” “你敢?”蔡月娥瞪男人。 “所以啊!你也别天天骂人家狐狸精,说到底能被狐狸精勾住,还是男人没定力,你哥有今日的局面是他自作自受。”余修礼跟她说完,跟跟儿子儿媳说:“嘉鸿明天一大早要赶火车,你们俩早点回去睡吧!” 看着儿子带着儿媳回房间,蔡月娥有些疑惑,转头问自家男人:“修礼,是不是我的错觉?” “什么?” “我觉得大哥大嫂离婚,好像是从嘉鸿要拉运亨出来做事开始,然后一步步走向激烈,走到今天。是不是都是咱们儿子的算计?”蔡月娥问老公。 余修礼抬头笑:“你终于发现了?我以为你心甘情愿在里面陪着他演,早就知道了。” 蔡月娥捶男人:“你看出来了,都不告诉我?” 余修礼拿起报纸看:“告诉你了,你对你哥有愧,哪儿能演得这么起劲,这么情真意切?” “你说我生了个什么东西?怎么能这么坏?”蔡月娥气鼓鼓地。 “难道你想你两个大侄子一直碌碌无为?只要结果是为了家里好,这叫有谋略,聪明。都说儿子像妈,都是你的功劳。”余修礼哄老婆。 被男人这么夸,蔡月娥开心,她抬头看老公,却发现不过四十出头的老公前额头发又白了许多,她心疼:“修礼,这几天你怎么又添了白发?难道是为了我哥?随便他去了,他有小老婆伺候。” “不是。昨日国民政府决定撤出上海,上海只余租界尚存,其余地方全部沦陷,国军精锐已经折损六成,余家货船从海外源源不断把物资运用到香港,堆积在港口,往里运越发艰难,所以嘉鸿才要去武汉、重庆和昆明。”余修礼搂着老婆,把报纸给她看。 蔡月娥看着报纸上,国民政府发的《告全体上海同胞书》:“各地战士,闻义赴难,朝命夕至,其在前线以血肉之躯,筑成壕堑,有死无退,阵地化为灰烬,军心仍坚如铁石,陷阵之勇,死事之烈,实足以昭示民族独立之精神,奠定中华复兴之基础。” 儿子要去国内她担心,但是这个时候……她能说什么呢? 余修礼抱紧她:“不怕,嘉鸿不是去战区。” 蔡月娥点头:“我知道。” 隔壁房间余嘉鸿手里也是这张报纸,看的也是这段话。 上海彻底沦陷,江阴成了长江大门,再往上游就是国都南京,南京一旦攻破,往上是九省通衢的武汉。 现在物资大部分都是从香港经过广州运往武汉,如果武汉沦陷,广九铁路连接粤汉铁路这条线也就废掉了,物资进入内地就越发艰难。 余家轮船公司运过来的货物已经在九龙堆积,而且物资会在香港越堆越多,因为这个时候武汉还积了一大堆,这两三个月从上海、苏南和浙北内迁的工厂设备。 这个时候,大部分进内地的物资都仰赖香港进武汉,没有把滇越铁路给很好的利用起来。滇越铁路这个时候一年才三万吨货物,明年会有五万多,后年四十多万吨。 余嘉鸿上辈子就是管轮船公司,他记得到明年年中武汉沦陷,香港累积了大量的物资。他趁着现在就要分配进中国的通路,他要把堆积的物资从海防港,用滇越铁路运往昆明运,情愿物资堆积在昆明再从昆明慢慢疏散,也不要放在香港。 当然越南的这条通路的问题是,窄轨铁路,沿线多山洞,所以不利于大件运输,而且日本一直在给法国人施压,作为法国人的殖民地,这条线路不允许运输军需物资,但是民用的,如棉花、粮食、药品等都可以走,所以必须调配好,分类别去走。 电报一句两句说不清,物资接收方在兵荒马乱的时节,他们也很难有办法出来,余嘉鸿只能自己跑一趟。 人生得以重来,重走这一遭,个人之力,实在是蚍蜉撼树,唯有尽力而已。 叶应澜替他收拾好了行装,国内兵荒马乱,她自然担心,然,作为华夏子孙,这是义不容辞之责。 余嘉鸿抱着她安慰她:“不要担心,我走的路线是从粤汉铁路到武汉,再搭船到重庆,重庆去昆明,昆明到越南海防港,离战场还远。” 他说得没错,他走的路线离开战场还远呢!自己没有去过昆明和重庆,之前听见昆明和重庆就有种莫名的熟悉,现在他要去重庆和昆明了,她的心跳得有些快。大约是代入那本书里的情节了吧? “明天你带乔启明夫妇回星洲,你也看到了,现在铁路运力远远不够,所以如何采购更便宜,更多的汽车是你的当务之急。所以把手里的资源利用充分……” 确实车行这里,如果只是原本地三家车行,哪怕自己不管,吴叔一个人也能全管下来。现在又加了两家新车行,还有卡车以旧抵新这个业务,吴叔也不是三头六臂,一下子没办法接下。 香港的车行,改建和装修交给了大表哥,但是里面的修理厂还是有一部分的专业设备,这些就不是大表哥能处理的了,余嘉鸿建议她回星洲后立刻找谢德元,如果谢德元对采购设备感兴趣,就把这一块交给他,给他合适的佣金即可。这样就不占用她手底下的人,而且这些人在新车行建完后,也没有位子了。 “好了,你明天五点就起床,还要摆渡过去赶火车呢?别叨叨个没完。”叶应澜枕着他的手臂,他们虽然是阴差阳错的婚姻,却好像是上辈子的缘分,他喜欢自己喜欢得毫不遮掩,自己喜欢他也毫无理由,就是情浓意浓,这样短暂的分别,让她很是不舍,如猫儿一样依偎着他。 被他轻轻地摸着背,叶应澜很快就睡着了。 睡着睡着,叶应澜只觉得浑身骨头缝里透着刺骨的冷,她睁开了眼,眼前的景象变成了崇山峻岭,她的半边身体泡在了奔腾的江水中,但似乎江水跟她又毫无关系,她的身体轻飘飘地,她仰头看着那座被炮火炸得千疮百孔的桥,桥上用木板、铁索进行了简易修缮。 车子从这样的桥上通过,天上是轰隆隆的飞机成队而来,炮弹成串地落下,把江面炸得水柱飞起,她被炸得飞散开来,又重新聚起来。 她仰头看桥上着火的车辆,纵然自己一个无力的鬼魂,她暗暗祈祷,车子损毁不要紧,人千万千万不要有事,每一个都是她的伙伴,尤其是……还有他。 轰炸结束了,她看着损坏的车子被拖离,驾驶员们都没事,她松了一口气。 不过车队里没有他,他上一次经过这座桥已经十天了,按照时间他从昆明返回前两天应该到了啊? 想到这里,她又担心了,担心地坐在冰冷刺骨的水里日夜看着往南的车辆,一辆都不能错过,直到一辆她熟悉的车从北岸开到南岸,车子停靠在路边的荒滩上。 她看见他从车上下来,他胡子拉碴,头发这是有多久没理了?自从自己不在他身边,他也太随便了。 他走到河滩上,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来,摸出了一包烟,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手微微颤抖着划了火柴,点燃了烟,一双幽深的眼看着江面,默默地抽着烟,一支烟抽完,他往江水里走,不像是要洗脚。 水已经没过他膝盖了,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叶应澜惊慌失措,跑过去,想要拉住他,却只是穿过他的身体。 他拍着水面,哭着嘶吼:“应澜……我撑不下去了,少呈哥也死了,小溪也死了,你们都死了……” “嘉鸿……”她抚摸着他的脸,在他耳边说,“回星洲,帮我看看爷爷奶奶,好不好?我想他们,我很想很想他们。” 她很害怕,怕他走下去,怕他……她不需要他跟自己在一起,他得回星洲,他是余家的长子,他有家族责任要承担,他还可以帮她看一眼爷爷奶奶。 他哭了很久,终于冷静下来,捧起水抹了一把脸,往岸上走去,她的心放了下来,看着他回头看一眼江面,上了车,车子离开再也不见踪影。 她又开始了数日子,只要没遇到轰炸,他还是会下车,还是会抽一支烟再走,有一次他还问了一句:“应澜,我成了老烟鬼,你还要我吗?” 这是事吗?她不喜欢烟味,可以帮他戒啊? 后来她看着他开着远征军过桥,这次他没有停留,只是看了江面一眼。再后来他又过了一回,之后桥被炸毁了,这条路上没了车子,她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却依然日日在这里等,她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看她,让她知道他安好…… 她等啊!等啊!等来了桥重新修了,她从修桥的人嘴里听说了,战争结束了,现在是新中国了。她却没等来他,他会不会也死了?想到这里她告诫自己别瞎想,他肯定活着,一定还活着。她数着日子,过了一个个寒暑,慢慢地她告诉自己:“忘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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