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亲王的语气轻快,像是在刻意掩藏自己的失落。 沈济侧过眸子,望向不远处的方许,似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方许与他对视,轻点了下头。 虽一言未发,态度却已表明。 沈济了然,收回视线,斟酌着该如何开口。 荣亲王也不催促他,只从袖口里翻出一枚成色极好的玉佩,递到他面前,“你若应了,这玉你便拿去,给你未来新妇,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我用不上,险些砸在手里。” 元婆婆的视线落在那枚玉佩上,心头一空,难免有些怅然。 那枚玉佩甚是眼熟,差一点挂在她的腰间。 荣亲王并不强求,沉声道,“当然,你不愿也无妨,随心决定就是。” 沈济垂眸,不知想了些什么,盯着他手心里的玉佩看了半晌,嘴角才勾起一抹笑来,探出手去,指尖挑起佩玉线,将那玉握在手里。 “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我又怎会拒绝?” 见沈济应允,荣亲王眼睛一亮,似是有些不敢相信,低声问道,“你应了?你……当真是应了?” 沈济颔首,唇边挂着淡笑,“自然。” 荣亲王乐的直拍大腿,扬声道,“好,好好好!” 不知想到了什么,荣亲王话锋一转,低声道,“老儿子,你府上有没有带点真本事的厨子?” 沈济没想到他情绪转变的如此之快,好似料定了自己会同意一般,一时有些没回过神来,“厨子……要何真本事?” 方许轻笑两声,开口替沈济解惑,“王爷平日里没什么喜好,只贪酒爱肉。” 沈济了然,唇边扬起笑意,温声道,“我接了您的玉,便该办拜亲礼,明日我将您接来府上,先尝尝厨子的手艺。” 荣亲王也扬起笑脸,心里稍有些酸涩,盯着沈济瞧了片刻,才吐出一句,“你有这心,我也不推脱了。” 二人之间相处融洽,方许心里头也塌实了些。 沈济能认荣亲王做父,方许自然是喜闻乐见。 虽说荣亲王眼下并无实权,可好歹是个王爷,总有威名在,膝下无儿,认了沈济便会只对他一人好。 沈济手握重权不假,身世悲苦亦是真,若有这么个老顽童陪在身旁,平静的日子也能多些快乐。 - 云惜殿 “娘娘,放心脚下。” 云清和被丫鬟搀扶着,缓步走进殿中,一眼就瞧见了背着手站在殿中央的男人。 听到身后的动静,男人回过神来,与云清和对上视线,微微俯了下身子,声音低沉,“老臣见过皇后娘娘。” 云清和深吸一口气,抽出手来,侧头说道,“桃菱,先带人下去吧。” 小丫鬟点了点头,轻声道,“是。” 宫人悉数退下,偌大的殿中,只剩下二人。 见无旁人,云清和敛下眉眼,低声道,“父亲不必多礼,坐吧。” 云丞相直起身子,在一旁的木椅上坐定,视线若有似无的在她小腹上扫过,沉声道,“皇后娘娘这胎可还安稳?” 云清和愣住,下意识动了动胳膊,用长袖挡住自己的小腹,轻声道,“如今还未显怀,只是吐得厉害。” 云丞相点了点头,目光一一扫过殿中饰物,语气沉重了些,“如今朝堂之上,沈济一人独大,残忍专横,百官有苦不能言,祝阁老年岁已高,即便有心压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皇后这胎举足轻重,若沈济只手遮天,往后,岂不是没了你们母子的容身之地?” 云清和脸色一白,交叠在一起的双手用了些力道,定定望着眼前的父亲。 卓明日日过来,与自己交代朝堂琐事,字里行间全在夸赞沈济,怎地到了父亲这儿……沈济就成了个奸臣? 见女儿神色不对,云丞相轻叹一声,只觉心酸无力,开始大倒苦水,“我为相,也为国丈,你又怀了龙种,皇上却不准我监政,而是选了个外人!” “既有丞相,又何须来个劳什子首辅?”云丞相摇摇头,面露难色,“如今为父在朝堂上越发立不住脚了,所出之言无人听,彻底成了个空壳子。” 云清和坐在他对面,脸色有些难看,低声问道,“父亲正值当年,心有郁结,女儿能理解,可沈大人是皇上一手提拔,若有异心,他早反了,又怎会留下我和腹中尚未降世的孩子?” 云丞相怒其不争,大掌拍在桌面上,咬牙问道,“他若反,便是名不正言不顺,记入史记,也是遗臭万年!” 话音落下,云丞相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可若利用起你腹中胎儿,便是另一番局面,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道理你可明白?” “等到皇子长大,满朝文武都会是沈济的人,你们孤儿寡母,如何与他抗衡?” 云清和定定望着眼前的父亲,心里头一团乱麻,沉默不语。 见她闭口不言,云丞相眼神一暗,清了清嗓子,沉声道,“皇后,与其等到那时,不如将权势握在自己手中,方能长久。”
第405章 什么是真的 云清和垂下眉眼,默了片刻,才开口问道,“父亲今日前来,究竟所为何事,大可直言。” 云丞相抬手摸了摸鼻尖,眼神飘忽不定,低声道,“你即便成了皇后,却也是我亲生的女儿,我们才是一家人。” “如今你没了夫君,只能仰仗着母家……”云丞相顿了顿,语气软了些,“若是为父能抢来沈济的权,自然也能护得住你。” 云清和大抵能猜到他的意图,藏在衣袖中的手紧紧攥成拳头,咬牙问道,“父亲打算如何去做?” “这倒也简单。”云丞相见事情有戏,眼睛一亮,忙不迭解释道,“如今沈济是铁手铁腕,严抓严打,面上压制,私下调查,罢了不少人的官,还将几个老臣抓进了牢里,朝臣苦不堪言,与他并不交心。” “只要为父捏住了这点,笼络好人心,何愁拿不下他,权势被架空,我倒要看看那厮还如何狂下去!” 说起这些话时,云丞相面上含笑,仿佛对此事胸有成竹。 云清和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低声道,“扒下他的官袍,父亲想怎么稳固住江山?” “此事我早有想法。”云丞相离她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只要没了沈济,剩下一个年迈的祝阁老便不足为惧了,等到时机成熟,为父便会用些手段,让这江山……改姓云。” 云清和猛地站起身来,带倒了桌上的茶盏。 殿中响起清脆的声响,云丞相也恍惚了一瞬,抬头盯着她,面露迷茫。 云清和脸色铁青,语气重了几分,“父亲只说沈济是狼子野心,可您下头的话,又与他有何分别?” 云丞相神色一凌,缓缓起身,“我的主意错在哪里?只要我们云家站在峰巅,我何愁护不住你?” “父亲口中的保护,便是让我背上千古骂名!”云清和咬紧牙关,肩头颤动的利害,“我本皇后,是大燕国母,尚有身孕,胎儿一旦落地,我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后,若应了父亲的话,太后变成公主,这……这简直荒唐至极!” “愚昧!”云丞相大喝一声,眼底盛着怒火,“你身为云家女,不想父母,不想家族,只顾着自己享乐,生你下来又有何用?” 云清和愣住,喃喃道,“父亲……您一贯疼我,为何不能在这事上替我考虑一二?” “我既起了这个念头,便是为你考虑过的。”云丞相冷着脸,语气也生硬,与她记忆里慈爱和善的父亲全然不同。 “清儿,我们云家走到如今这个位子上,实属不易,你也不该儿女情长,光想着自己。”云丞相长叹一声,闷声道,“这一步棋,为父下了整整十年。” “当年,若不是为父打听到四皇子动向,刻意安排,你怎会同他相遇?”云丞相摇摇头,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怜爱,“若没有家里的推波助澜,皇后又怎会轮到你来做?” 云清和只觉得晴天霹雳,两腿发软,扶着桌面才堪堪站稳身子,“父亲你……你说什么?” 一见钟情,十年相思,到头来,竟告诉自己这是一场梦。 而她,一直生活在父母的算计里。 云丞相无奈,将当年的事和盘托出,“你心思单纯,性子又慢热,若非家中助力,哪来你的今天?” “你不该如此自私,应当也为我和你母亲考虑考虑。” 云清和只觉得脑袋一阵轰鸣,什么也听不进了,神情恍惚,轻声问道,“全都是假的,那什么是真的?” 云丞相不愿看她这副模样,只落下一句,“这一日,云家等了许久,绝不能因为你的私心就断送了,这事你愿意也好,不愿也罢,都得听家里的安排。” 话落,云丞相不再理会她,拂袖而去。 偌大的宫殿,独留云清和一人。 过了许久,殿里才响起细微的啜泣声。 见云丞相离去,守在远处的桃菱这才上前,敲了敲门板,轻声唤道,“皇后娘娘。” 云清和擦净脸上的泪痕,低声应道,“进来吧。” 桃菱推开门,探出小脑袋,见自家主子眼眶通红,明显受了气的模样,登时心疼得很,合上门,快步走近,嘴里问着,“娘娘怎地哭了,可是与丞相……” 话还没说完,桃菱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多嘴,忙不迭掐断话头,垂下头去。 云清和抚摸着小腹,视线轻移,落在桃菱清秀的脸上,轻声道,“桃菱,你跟在我身边有多少年了?” 桃菱抬起头,脸上一片诧异,不明白主子为何要问这个,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应道,“奴婢自幼被娘娘从人伢子手里买下,细算起来,今年是奴婢跟着娘娘的第八个年头了。” “都八年了。”云清和闭上双眼,一行泪顺着脸颊落下,喃喃道,“你是我亲自选中的,比起旁人,我更信你。” 桃菱虽年纪不大,却是机灵得很,闻言瞬时反应过来,小声道,“娘娘想要奴婢去做什么?” 云清和咬住下唇,沉默片刻,还是松了口,“去查云家,最好查个底朝天出来。” “云……”桃菱愣住,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娘娘,那是您的母家……” 云清和掩下悲痛,冷着脸说道,“去吧。” 除此之外,不再多言。 “……是。” 桃菱不敢再多说什么,小声退了下去,又只剩下云清和一人。 云清和独坐在殿中,抚摸着平坦的小腹,自顾自喃喃道,“他不会成功…这条路行不通的……” 没了沈济,还有谢黎,还有连晏,还有吕家和萧家…… 这里头,哪个是省油的灯? 他们与沈济同心,一个鼻孔里出气,怎会任由旁人欺负沈济?又怎会眼睁睁瞧着云家颠覆皇权,夺去江山? “孩子,母后不会让咱们娘俩出事的。”云清和咬紧牙关,小声道,“该是你的,母后一定替你守住,即便你父皇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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