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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太妃翻了个白眼，低声骂道，“装模作样！” 方澜起身，目光落在一旁的女子身上，眼眶微微发红，“这位是……” 方澜的模样印在女子眸中，勾起了往前的回忆。 她曾见过这双眸子，在许多年前。 那年冬季，天灾频发，民不聊生，她不过六七岁，还是一个啃树皮喝雪水，大字不识一个的乞儿。 父母双双死在那场大雪中，她本应也死掉的，可偏偏遇上了一个好人，递给她一块尚有余热的馕饼。 她记住了她的模样。 又过了几天，自己又见到了那个仙子，她在粥棚里布施，满大街都是夸赞她的声音。 她不通文墨，只能依照着旁人的嘴，听出她是什么方家小姐，从京城回来祭祖的。 之后她每日都去那里讨粥喝，去的次数多了，那个娇小姐也认识了她，每次都朝她笑，还会说上一句，“我瞧你每日都来，你叫什么名字？” 她没名字，旁人只叫她小扫把，扫把星的扫把，她不愿意说给小姐听，只好挡着脸跑走了。 可那日之后，小姐走了，再也没回来。 她甚至没来得及…求小姐给自己取个名字…… “她叫寻芳，是本王偶然救下的。” 思绪回笼，寻芳抬眼望向方澜，指尖摸着小腹，瞳孔微微颤抖。 瞧着方澜那双泛红的眸子，她心如刀割，不敢想象自己究竟干了什么。 王妃是自己苦等了许多年的救命恩人，可她……抢了恩人的夫君，伤害了恩人…… “是吗？”方澜垂眸，视线落在寻芳凸起的小腹上，勾唇笑笑，“那还真是稀客。” 战王怂了怂鼻子，低声道，“你坐下，本王有事与你商议。” 方澜抬眸，笑着看向他，“王爷今日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改了自称？” 先前，战王在她面前，一口一个我，绝不提本王二字。 现在来看，一生双人终究是虚梦一场。
第75章 自请下堂 战王闻言，表情肉眼可见的尴尬了几分，摆手说道，“莫要理会这些，你只管坐下。” 方澜面上含笑，眼底却没有半分温暖，只自顾自的在一旁坐下。 战王轻咳两声，一侧寻芳的身子瞬间僵直。 “王妃，今日情景你也瞧见了，寻芳有五月身孕，按日子推算……是本王的无误。”战王语气平静，面色难掩窘迫。 方澜不语，只是笑着看他。 寻芳低垂着头，死死揪紧衣摆，想要开口说话，想要张嘴认错，却硬是发不出一个音节。 她哪来的脸再说话呢…… 战王见方澜不说话，蹙眉道，“既然寻芳找了过来，本王必然不能让她离开，若是传出去，本王还如何在京中立足？” 方澜轻启朱唇，缓缓道，“敢问王爷，先前许诺给妾身的一生一双人，可是作不得数了？” 战王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低声道，“澜儿，本王以为你会理解……” “妾身理解什么？”方澜直勾勾的盯着他，目光坦然，“五月前，王爷上阵杀敌，妾身在家中苦苦思念，战事吃紧，妾身挂念夫君，终日青灯相伴，抄送经文，只为求王爷平安回家。” “可王爷呢？”方澜望向脸色煞白的寻芳，低声道，“王爷在异地他乡，背着妾身，做了什么？” 听着方澜的话，战王愈发愧疚，可听到这最后一句，怒火直接被挑起，“够了！说到底，你还是善妒！” “妾身善妒？”方澜愣住，随即笑了两声，“一生一双人，难不成是妾身许诺的王爷？” 战王脸色铁青，半晌后才重重叹了口气，神色悲伤，“澜儿，本王身为一国王爷，总要有个孩子传承。” “那我们的齐儿和长歌呢？”方澜咬住下唇，眼泪簌簌落下，“妾身亲自去宗祠将他们两个领了回来，养在膝下，视如己出，这难道不是王爷亲许的吗？” 战王眼神闪躲，不敢直面发妻，“那两个毕竟是宗室子，并非亲生。” 方澜顿住，下唇抖得厉害，“所以……所以妾身算是什么？” “澜儿，你毕竟年岁大了，你瞧着大燕别的王爷，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战王凝视着她，面露不解，“本王只要了一个寻芳而已，这你还不满足？” 方澜轻笑，“王爷就是凭着这句，才心安理得的当起了失约人么？” “住口！往事不可再追忆！”战王一拍桌子，扬声呵斥道，“本王好吃好喝待你，你身上穿的戴的，一件件哪个不是本王给的？你竟然还不满足……” 方澜闻言，身子一下子泄了气，双肩微微耷拉着，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沉默不语。 战王瞧着她这副模样，于心不忍，到底是发妻，自己也是真心爱过她的。 “澜儿。”战王轻叹一声，语气平缓，“这次是本王做的不对，本王答应你，只要寻芳一人，可好？” “你前几日不是看中了一套头面吗？”战王开口，语气带着劝慰，“本王这就命人给你买下来，你莫要气了，好不好？” 方澜心如死灰，片刻后缓缓抬起眸，神色如常，声音冰冷，“王爷，碎镜难重圆，镜子这般，你我也如此。” 战王神色一顿，面露狐疑，“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澜起身，缓步走到厅中央，毅然跪下，扬声道，“方氏自请下堂，还望王爷恩准，休了我吧！” “你说什么！”战王拍桌而起，怒目圆瞪，“你再说一遍？” 方澜面不改色，语气波澜不惊，“方氏自请……” 话还没说完，方澜的右脸就重重挨了一巴掌，头被打偏过去。 “王妃！”小圆脸惊呼一声，连忙跪下，开口哀求道，“王爷息怒啊！” 战王面露狰狞，扬声质问道，“本王对你不好么？这么多年，本王养着你，搭进去的心血还少吗？你怎么就不肯为本王做些事！” 方澜右脸疼的厉害，没忍住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轻声道，“王爷对我，就像是对只小猫小狗，高兴时就夸两下，不高兴时就吼两下，如此生活，我过够了。” “你！”战王身形不稳，沉声道，“你不过是担心寻芳会抢了你的位置，本王只是抬她做个妾，何处影响你？” “王爷，您真的懂我么？”方澜抬眸，盯着红肿的右脸，定定看着他，“若王爷冷静下来想想自己，便不会觉得我无理取闹了。” “这么多年，王爷都要将自己的错处强行安插在别人身上，如此行径，当真小人作为！” “你放肆！” 战王气急，扬起大掌，正准备给方澜些厉害瞧瞧，下一瞬，一个身影猛的扑了出来，挡在方澜身前。 方澜定睛望去，瞳孔地震。 竟然是寻芳！ 寻芳托着肚子，将方澜挡得严严实实，声音悲切，“此事怪我，若王爷不能消气执意打人，便打我吧！” 方澜搞不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按兵不动，偷偷观察。 “你！”战王瞧着她的肚子，强行忍住了火气，“你为何替她抱不平？” 寻芳咬着下唇，一双杏眼红了个彻底，“我只是觉得……王妃服侍王爷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该被这么对待！” 战王闻言，脸上的怒气少了些，梗着脖子道，“罢了，你们俩都起来吧！” “王爷不休妻，我宁愿长跪不起！”方澜跪在厅中，身板笔直。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战王吼了一声，面上青筋暴起，“本王够宠着你了！” 方澜面不改色，低声道，“方家女不与别人一同侍夫。” 话一出，前头跪着的寻芳身子猛然一僵。 战王喘着粗气，胸口上下起伏的厉害。 “你这个不会下蛋的贱人！”孙太妃指着方澜，张口骂道，“我儿子娶你，是你的福气，你竟然不知好歹，自请被休？” 方澜不理会她，只是盯着面前的男人，眼神倔强。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降入冰点，谁也不肯先开口。 半晌后，外头传来小厮的通报声，“王爷，永诚侯府来人了！”
第76章 禁足后院 “永诚侯府？”战王眼神阴郁，目光落在方澜略显红肿的半边脸上，沉默不语。 屋内气氛一下子变得窒息，半晌过后，战王总算是开了口，“将王妃带下去，好生看管，没有命令不许出院，至于永诚侯府的……打发了去。” “是。”小厮领命退下。 “王爷！”方澜瞪着眼睛，语气惊慌，“您要禁我的足？” “何为禁足？”战王凝视着她，薄唇轻启，“你现在头脑不清醒，本王不过是让你冷静冷静。” 方澜泄了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人。 男人阴厉的眼神与记忆中少年眸子里的满满爱意重合，何其讽刺。 方澜站起身，目光坦然，“王爷，十余年来，你可曾正眼瞧过妾身的处境？” “就因为没有子嗣，我受婆母刁难，被下人磋磨，你都看不到吗？”方澜望着他，眼神冷漠，“还是说，王爷压根没在乎过？” “因着夫君，我处处忍让，努力做好一个贤妻，可王爷呢，又为我做过什么？” 战王听着发妻的指责，闭口不言，只是眼神变得愈发骇人。 “待到年少的爱意消耗殆尽，我又能剩下什么？” “王爷口口声声说爱我，却不肯拉我出漩涡！”方澜咬紧牙关，身体发着颤，“这份爱，我方澜受不起了！” “你真是昏了头！”战王一把扯下常年戴在腰间的玉佩，扬起手将其摔碎在地，“从前本王怎么没发现，你内里竟是如此疯魔善妒！” 方澜低头，静静在这地上被摔成数半儿的玉佩，彻底死了心。 那玉佩是年少时，他们确定爱意互赠的信物。 方澜轻笑，素手缓缓挑起腰间的玉佩，用力扯下，喃喃道，“这下，当真难重圆了。” 话落，将其用力砸在地面上。 玉佩落地，发出脆响，震在每一个人的心口上。 “反了，真是反了！”战王铁青着脸，一挥大手，“将王妃拖下去，严加看管！” 外头冲进来两个婆子，一左一右扯住方澜的胳膊，动作算不上轻柔，将她带离了屋子。 见状，小圆脸立马跟了上去，唯恐方澜出了岔子。 闹剧结束，一直不敢开口的孙太妃这才啐了一口，扬声咒骂道，“这个毒妇！头脑发昏到竟然编排起我来了，我何时刁难过她？” 战王沉着脸坐下，目光只在两块碎掉的玉佩上停留一瞬，随即看向寻芳，声音温柔了些，“你还跪着做什么？” 寻芳跪在地上，身形单薄，听到动静仿佛大梦初醒，“王爷，王妃她……所言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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