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地闭着眼睛,呼吸平稳绵长,一如往日般宁静沉稳。 亦泠冷哼了声。 睡得倒是香,一点儿烦恼都没有。 若不是本姑娘力挽狂澜,你此刻指不定已经见阎王了。 确定他没有发现一丝异常后,亦泠重重地背过身去,顺手扯了下被褥。 紧接着,便听到谢衡之喃声问道:“睡不着?” 亦泠吓得心口又是一紧。 片刻后,她反应过来是谢衡之被她吵醒了,才谨慎地“嗯”了声。 “那你跟我说说……” 身下的被单被牵动,亦泠感觉到是谢衡之靠了过来。 她不明所以,一转头,便清晰地看见他眸子里微亮的光点。 “说、说什么?” “说说你那些情诗,究竟是写给谁的?”
第13章 夜色黑得浓稠,他的声音又太温柔,亦泠甚至一时间没明白过来他在问什么,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 直到温热的呼吸又一次拂到了亦泠鼻尖,她倏然一愣,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谢衡之。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怪不得三脚猫功夫的钰安公主居然能顺利潜进谢府。 在寝卧里蹲守了那么久,也没人发现她的存在。 恐怕就连她的逃走,也都是谢衡之的刻意为之——他拎着亦泠衣衫转身的动作,本就是给钰安公主逃走的机会,而不是什么君子非礼勿视。 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如果看戏一般,亦泠却还以为自己力挽狂澜,一个人沾沾自喜。 此时此刻,亦泠不知是尴尬更多,还是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恐惧更多。 哑然了半晌,亦泠在一片漆黑中,决定倒打一耙。 “你既然都听到了,就该知道我那是为了脱身胡编的。如今反而来问我,是质疑我对大人您的忠贞吗?” 谢衡之没动,但亦泠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就落在自己脸上。 “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 亦泠深吸了一口气,又说,“世人都知我爱慕大人多年,也如愿嫁给大人为妻,那些诗还能是写给其他男人的?” 谢衡之:“那可不好说。” “……” 堂堂男子汉,竟如此记仇! 亦泠索性破罐子破摔,懒得再跟他解释,直接转过去背对着他去。 不多时,整间寝卧又归于安静。 谢衡之果然没有追问。 亦泠慢慢平静了下来,听着谢衡之的呼吸声,心里又漫出一丝好奇心。 既然目睹了一切,他为何当作无事发生? 亦泠侧过头,看着谢衡之的背影,伸手碰了碰他的肩膀。 谢衡之没动。 竟这么快就睡着了? 亦泠侧身过来,正打算再戳一下他时,突然听到他说:“有事就说。” 冷不丁一声,吓得亦泠缩回了手。 僵持了片刻,确定他没有下一步动作后,亦泠才小声问:“你今日既然发现了钰安公主,为何又放她走?” “她可是公主。” 背对着亦泠,谢衡之的语气毫无波澜,“我自然不敢开罪她。” 这话你自己说着不违心吗? 亦泠盯着谢衡之的背影,深感自己是问不出答案的。 又或者,他的行动已然是答案—— 即便是公主要杀他,他也无所畏惧,并不当一回事。 亦泠打了个寒颤,默默转过身,背对着谢衡之。 这种没心没肝的东西,日后若杀不了他,也要远离他。 刚想到此处,亦泠又听见谢衡之淡淡开口。 “那你呢?” “什么?” “你又是为何放走公主?” “……” 怎么就管不住这好奇心要去问这一嘴呢。 亦泠懊恼地拧紧了眉头,讪讪说道:“自然是……担心公主伤害大人您了。” “哦。” - 接下来一段时间,亦泠格外安分。 钰安公主给她的冲击太大,让她不敢轻举妄动,深知万事还是自保为上。 不然回头谢衡之没伤到一根头发,亦泠自己先把小命给交代了。 宫里确实也没再传来钰安公主的消息,看似是真的禁足去了。 但亦泠心里并不踏实,总觉得钰安公主行事如此乖张,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如何与谢衡之作对都好,亦泠只求不要牵连她这个无辜的倒霉蛋。 可惜事不如人愿。 即便亦泠夜夜在心里祈祷,也还是在七日后的清晨,等来了宫里的传召。 并不意外,却也存着一丝侥幸心理。 亦泠看着传旨太监,扶着额头,气若游丝地说:“不巧我今日染了风寒,恐过了病气给公主,不如过几日再……” “公主说了。”太监慈眉善目,尖细的声音钻进亦泠耳朵,“就算夫人死了,今日也要把棺材抬进宫里。” “……” 都是谢衡之受害者,这公主怎么就能这么歹毒呢? 亦泠张了张嘴,发现无话可说,只能点点头。 “我换一身衣裳就来。” “那夫人可得快点,公主很急呢。” 回到寝居,亦泠挥手掀开帘帐,将自己埋进了被褥。 简直是悔不当初,为何要去招惹这么一位公主? 如今好了,她不知要费多少心力去应付这位小祖宗。 一旦进了宫,那就是公主的地盘,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日光流转,透过纱帐洒在亦泠身上。 她转过侧脸,看见婢女进来收走了谢衡之早上换下的寝衣。 虽说今日进宫福祸难测,还好谢衡之日日清晨都在宫中。到时候真遭遇了什么,他不会放任自己的妻子不管吧? 思及此,亦泠稍安心了些。 恰好曹嬷嬷布好了早膳,亦泠起身经过八仙桌,看了眼桌上可口的饭菜,轻轻叹了口气。 一天中就三餐的时候最舒心,如今公主一道命令下来,亦泠连早膳也来不及吃了。 等等—— 亦泠原本已经走过了桌椅,忽然想到什么,猛地又回头一看。 这桌上,怎么有两副碗筷? 平日里她睡醒时,谢衡之早就走了,是以都是她一人独自用早膳。 难道…… 她立刻问曹嬷嬷:“那个谁……今日没去早朝?” 话音刚落下,门外有人踏进。 亦泠抬起头,见谢衡之阔步而入,右手顺势卸了腰间革带,束着腰身的挺括锦袍顿时翩翩如谪仙。 他将革带递给一旁的婢女,掀袍在亦泠对面坐下,轻飘飘地睨了她一眼。 “那个谁,今日休沐。” “……” 怎么早不休沐晚不休沐,偏偏在今日休沐! 亦泠整个人都要倒了似的,愣怔地原地站着,不知今日这宫还进不进得。 谢衡之看她这样失魂落魄,也没问她什么,径直说道:“你放心进宫。即便今日是圣上召见,若是想动你一根头发,也得掂量掂量。” “嗯?” 亦泠回过神时,谢衡之已经端起了瓷碗喝着粥,仿佛只是在说芝麻蒜皮的事。 而她心里又过于紧张,好一会儿,才明白谢衡之这话什么意思。 可真是狂妄啊。 但亦泠不得不承认,在听到谢衡之这番话后,确实安心了许多。 跨出门槛前,她想了想,还是带着最后一丝顾虑,回头问道:“钰安公主可不像圣上那般英明神武明事理的,你能保证我毫发无损吗?” 对上她不信任的眼神,谢衡之明显有些不舒坦了。 “我能保证你活着。” “……” 也行吧。 - 马车从神武门驶入皇宫后,便要下车步行。 心情本就沉重忐忑,起来后也没好好吃过东西,如今又要走这么长一段路,亦泠简直快把“想死”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但站到钰安公主居住的合欢殿前,她还是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 可以想死,但不能真的死。 至于钰安公主呢,“禁足”于她而言,似乎就只是一种变相的休养。 如今正在殿前合欢树下的藤椅上半躺着,左手边的水果堆成了小山,不吃,只闻个味儿。右手旁的宫女则拿着一把精致的小刀,切开金黄油亮的新橙,撒上一层细盐,喂到钰安公主嘴边。 见到亦泠来了,她也没有多看一眼,等亦泠行了礼问了安,她才懒懒地擦了手,屏退一干宫人。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看着一旁的小刀,亦泠不敢轻举妄动,小心翼翼地说:“臣妇染了风寒,因此行动慢了些,还请公主恕罪。” 钰安公主闻言,也不跟她计较了,起身走了两步,抬着下巴站到亦泠面前。 “今早起床,本宫想明白了,你那日说得很有道理。” 七天才想明白啊? “谢衡之确实不能杀。” 钰安公主昂首挺胸,缓缓踱步,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楚仁是本宫的准驸马,有上天护佑,必定还活着。” 亦泠敷衍点头:“嗯嗯,公主说得对。” “现在或许只有谢衡之知道他的下落,本宫需要有人从谢衡之嘴里挖出实话。” 钰安公主转过身,眼神坚定地看着亦泠,“既然都是谢衡之的仇人,你愿意和本宫结盟吗?” “……” 从她单枪匹马闯谢府的行为来看,亦泠不是很想和她结盟。 “当然愿意,臣妇求之不得。” 说完,亦泠又实在忍不住垂死挣扎一番。 “不过公主您也知道,我和谢衡之不是那种举案齐眉的夫妻,他不会告诉我实话的。” “这个你放心。” 钰安公主拍了拍亦泠的手背,“本宫自有办法助你一臂之力,让谢衡之乖乖说出楚仁的下落。” 真的吗? 亦泠不是很相信。 “什么办法?” “本宫听闻东市的四方医馆里有一味玄天散。” 虽然四周没有人,钰安公主还是凑到了亦泠耳边,小声说道,“无色无味,掺进茶水里食用,便会让人说真话。” “能不能拿到这味神药,”钰安公主捏了捏亦泠的手,“就看谢夫人的本事了。” - 其实亦泠如今已经不认为钰安公主能对付谢衡之,自然也不想帮她做事。 但她说的那味玄天散实在神奇,勾起了亦泠十足的好奇心—— 若真的有用,那岂不是能抓到谢衡之的致命把柄? 那个四方医馆亦泠也曾听亦昀提起过,表面上悬壶济世,背地里尽卖一些见不得人的药物。 如此神奇的东西,不是人人都能拿到的。 要进四方医馆的地下交易场子,有一句特定的暗号“你来做什么”。 若对不出暗号,天王老子来了也进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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