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泠并未彻底放心,再次环顾四周。 只见长椅旁的树上,飘下几片落叶,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她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随着四肢的知觉一点点恢复,转过头,看着谢衡之近在咫尺的下颌,亦泠才意识到自己几乎还挂在他身上。 “我、我看错了,我以为……” 亦泠怕他又多想,着急退开,偏脚下又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眼看着又要摔下去,一声惊呼还没冒出嗓子眼儿,便被谢衡之一把搂住。 感觉到他的手臂揽住自己腰身时,亦泠顿时屏住了呼吸。 又、又要开始一厢情愿了…… 下一刻,她却只是被他扶稳,动作极尽克制。 谢衡之什么都没做,只是垂下手,握着她的手腕。 能看出来,她的恐惧已经变成了对他的害怕。 谢衡之喉咙紧了紧,片刻后,只说了两个字。 “别怕。” 随即牵着她转身离开这黑漆漆的地方。
第76章 这一夜,亦泠果然梦见了辛少彦。 他的面容已经模糊,只剩一个朦胧的轮廓。 两人好像还说了不少话,但是醒来后,亦泠却一句也记不起。 晨起后,亦泠怅惘了很久。 再回想起昨晚听见的那一声“宁宁”,浑身又泛起了鸡皮疙瘩。 即便是幻听,也不会平白无故出现。 辛少彦已经去世六年了,怎会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且亦泠根本没有想起他的情况下出现幻听呢? 紧接着他又出现在她的梦里。 这种迹象,若非当真有鬼,便只能是辛少彦给她托梦了。 虽不知他的魂魄有何意图,总归是相识一场,还曾经定了亲,亦泠便想去给他烧烧香,安抚他的亡魂。 但辛少彦身份敏感,她不可能明目张胆地祭拜他。 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若是莫名其妙当众燃起香烛,她也无法解释。 好在锦葵是好忽悠的。 到了夜里,亦泠便支开了曹嬷嬷,让锦葵给她准备了一些香烛,二人便往谢府最偏僻的风雨阁去了。 这下头有一片荒地,锦葵简单清理了杂草之后,把灯笼的烛芯灭了,才说道:“夫人,好了。” 亦泠上前,先点了灵烛,整齐地插在土里。 四下漆黑一片,唯有眼前的几点星火亮光。 亦泠闭上了眼睛,举起高香。 她曾经误以为这些男人都是因她遭的难,经历了一朝生死,她才意识到谢衡之根本就不曾在意过亦府那个小姐。 这接二连三的磨难,与她而言纯粹就是天意弄人。 但那几个男子…… 亦泠叹了口气,这第一炷香,敬给长眠不醒的辛少彦。 两人自小相识,辛少彦虽然总爱惹她生气,但不得不承认,他也对她很好。 特别是两家定亲后,初初几笈的亦泠每次见到辛少彦,心知他是即将与自己共度一生的人,也就看他越发顺眼,连他那些爱捉弄人的臭毛病也不计较了。 阿娘说了,男子总是要在成家之后才会成熟稳重。 可惜她没能等到他成熟稳重的那一天。 在得知定远伯意图造反的时候,亦泠也曾觉得天都塌了。 她为他四处奔走,求着认识的亲戚们伸出援手,可所有人得知是定远伯之事,纷纷避之不及。 后来就连爹娘也将她禁了足,誓要撇清与定远伯府的关系。 那时候的亦泠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实在无能为力。 亦泠不知辛少彦是否心有不甘,但事已至此,只能期盼他来世能投一个好人家,平安一生,无灾无难。 插进土里后,亦泠盯着袅袅轻烟,想起什么,又让锦葵帮她点了香。 这第二炷香敬给她那虽不熟悉,但也定过亲的状元未婚夫崔宗珩。 明明生了一副好皮囊,也是有点真才实学的,偏偏冒险去干那种事情,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实在令人惋惜。 愿他投胎转世之后,堂堂正正做人吧。 拜了三拜后。 亦泠想了想,又要了一炷香。 这回敬给她那真正拜了堂的薛盛安。 愿他下辈子……不是,他好像还没死。 不过他也挺惨的。 好不容易顶着母亲的反对娶了妻,还没来得及喝上一杯合卺酒就上了战场。 接着又变成了“鳏夫”,以后娶妻也只能是续弦。 虽然亦泠在那之后看清了薛母的嘴脸,心里一言难尽,但薛盛安却还算是个好人。 就祈祷他在东南沿海平平安安吧。 最后一炷香—— 亦泠转身,拜向了落败的风雨阁。 - 上完了香,亦泠没急着走。 既怕这春日里火星子引燃草木,也担心被人发现。 于是她和锦葵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这些香烛燃尽。 毕竟是祭拜亡魂,这地方又格外荒僻,一丝光亮都没有。 每次草丛里发出丁点儿动静,都能让亦泠毛骨悚然。 待最后一炷香熄灭后,她赶紧让锦葵把灯笼点上,好离开这里。 锦葵也是有些害怕的,连连吹了几次火折子,去点灯笼烛芯时,手都在轻轻发抖。 好不容易点亮了,两人一转身,却看见两个黑衣男人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亦泠的心瞬息间提到了嗓子眼儿,打算拽着锦葵开跑。 可她伸手时,却发现自己身旁空荡荡的。 再抬眼,见锦葵已经上前两步,对那两个鬼鬼祟祟的男子怒斥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那两个黑衣男子果然停下了脚步。 扭头看过来,面容映在了锦葵的灯笼光下。 第一眼,亦泠只觉最前面的男子五官周正,不像坏人。 再一细看,她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这不是……不是她那个驻守东南沿海的夫君薛盛安吗? 再往他身旁的男子看去,亦泠的眼珠子几乎瞪了出来。 这不是那个曾经和她定过亲然后死在流放路上的状元崔宗珩吗?! 四周阴风阵阵,空气里还漂浮着香烛的味道。 ……这回真的是鬼! 亦泠两眼一黑,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 半个时辰后。 匆匆赶回来的谢衡之坐在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亦泠,眉心紧蹙着。 “究竟怎么回事?” 屋子里所有下人都出去了,只留了锦葵一个。 她战战兢兢地说:“奴、奴婢陪夫人去、去风雨阁烧香拜佛,然后出现了两个黑衣男子,夫人就吓晕过去了。” 平白无故地烧什么香拜什么佛? 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谢衡之紧抿着唇,半晌才道:“今日的事情不准说出去一个字。” 锦葵说是。 真要她说出去,她也不知说什么。 那两个男子她从未见过,也不知其身份,难不成告诉别人她家夫人见到陌生人就吓晕了? 待锦葵出去后,谢衡之看着亦泠,沉沉叹了口气。 倒是巧,偏偏让她给撞见了那两个人。 谢衡之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床上的人终于悠悠转醒。 他垂下头,低声问:“好点了吗?” 亦泠睁开眼,和谢衡之四目相对,却神情呆滞。 片刻后。 “有鬼!”她猛地坐起来,拽住了谢衡之的手,“这府里有鬼!” 谢衡之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亦泠说道:“就是那、那年的状元崔宗珩,他早就死了,可是我刚刚看见他了!” 说完她四处张望一番,又慌张地说:“锦葵也看见了!” 谢衡之闭了闭眼,沉声道:“不是鬼。” “……嗯?” 亦泠没听懂,目光依然迷茫,“什、什么不是鬼?” “我的意思是,”谢衡之看着亦泠,一字一句道,“他不是鬼,他没死。” 简单的几句话,亦泠理解起来却很费力。 “他、他没死?”她的双眼清明了一瞬,又浮上更浓的疑惑,“你是说,我看见的不是鬼?” 垂下眼睛,仔细回想那一幕,亦泠还是不可置信。 “当年他不是死在了流放路上吗?什么叫做他没死?” “还有那个、那个薛盛安,我刚刚也看见他了,难道他也死了?” 谢衡之:“……”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说不通了。 他回头,朝门外喊了一声刀雨。 不一会儿,寝居的门被打开,两个男子拘谨地走了进来。 “别过来!” 亦泠整个人都往谢衡之身后躲去,紧紧贴着他的背,连额头都抵在他的肩头上,不敢看那两人一眼。 这样使得薛盛安和崔宗珩也很尴尬。 两人讪讪对视一眼,随即看向谢衡之,不知该说些什么。 没办法,谢衡之只好转过身,把亦泠的脸掰过来。 “你看清楚,他不是鬼。” 亦泠还是不肯动,紧紧抱着谢衡之的手臂。 许久,她才徐徐睁开一只眼。 崔宗珩知道这“鬼”指定是在说他,于是抬起手,原地转了一圈儿。 然后笑道:“夫人您看,我是活生生的人,可不是什么鬼。” 许是有谢衡之挡在她身前,亦泠紧贴着他,能感觉到他的体温,这才渐渐有了实感。 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崔宗珩一圈,见他完全是个正常人的样子,站在灯下也有影子,亦泠终于稍微放心了些,敢睁开两只眼了。 再看向一旁的薛盛安,她眼神变得十分复杂。 但薛盛安自然是不理解眼前这个女人为何这样看自己,他挠了挠后脑勺,随即也学着崔宗珩抬手转了一圈儿。 “夫人,下官也不是鬼。” 一旁的崔宗珩轻嗤了声。 感觉到攥着他手臂的力道松了些,谢衡之朝两人抬抬下巴,他们便利落地退了出去。 再看向亦泠,他问:“你现在相信了吗?” 好像确实不是鬼。 亦泠垂下了手,目光依然茫然。 好一会儿,才说道:“所以……崔宗珩死而复生了?” 谢衡之:“……他就没死过。” 他说,“当初他确实险些死在流放路上,是我派人救了他。” 亦泠眨眨眼,好像明白了一点。 “那、那薛盛安怎么会在京城?他不是……武将无诏不得回京,他这样回来是死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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