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直到整个早上过去, 王近达都一直没有现身。 他的两个壮仆几次从荀慎静面前走过, 向她打听自己主人的下落。 荀慎静也觉不对:“既然王郎君不知所踪,不如我们也一起找找?” 壮仆甲连声推辞:“怎好劳动贵人。” 荀慎静:“咱们是蒙主人允许才能住在此地,如今主人家有事, 又岂能袖手旁观?” 老宅中的人手本就不足, 听到荀慎静这么说,壮仆就没再拒绝, 并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在仆役们眼里, 荀慎静等人虽然衣食住行都挺精细,谈吐也颇文雅,身边却没带仆人服侍, 多半只属于小富阶层, 即使劳动对方帮忙, 也不算太过分的事。 朝轻岫也打算帮忙,经过陆月楼身边时,她微微压低声音, 问:“那位王家三郎在什么地方?” 陆月楼不答反问:“难道朝姑娘就没叫人盯着他?” 朝轻岫微笑:“有陆公子在此,又何须在下费心。” 陆月楼看了她一眼, 还是回答:“我让霜行盯着,王三郎半夜时出门去了,看方向是往林子那边走,然后一直没回来。” 有了方向后,朝轻岫直接提议众人外出搜查。 林子边。 被用来存放工具的木屋大门紧闭着,显然从里面被人上了锁。 透过狭窄的缝隙可以看出,一直不见人影王近达就在木屋里面,他衣服上的鲜血已经凝固,胸口中箭,双目圆睁,一副惨遭杀害的模样。 换作纯粹的侦探片场,现下最要紧的事情必然是找出密室杀人的手法。 奈何大夏是一个存在武林高手的朝代,在场之人,显然谁都没觉得密室能算个问题,倒是开始认真思考墩山一带是否存在什么有名的高手盗匪…… 朝轻岫环视四周,开始观察案发地点。 装有杂物跟尸体的木屋就在林子边,木屋旁边本来长着几棵树。 现在那些树都被砍了——而死者王近达手边,就有一柄斧头。 倘若斧头是王近达自己用的,那么昨晚的情况就是死者前往林地边后,先砍了树,然后进入木屋中。 朝轻岫的视线在王近达身上停留片刻,然后移动到木屋的窗子上。 反应快的侦探已经在推理案发情节,反应慢的受害人家属则保持着与泥土同色的脸色,发了好一会抖,直到此刻才结结巴巴道:“里面的,是我三哥!” 荀慎静叹了口气:“看王三郎的样子,只怕当真已遭不幸,还请节哀。” 陆月楼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公子做派,提议:“此事还不好立刻就下结论,咱们先将房门打开,万一王三郎还能挽救,总不至于错失良机。” 众人无视已经听不到王近达心跳的事实,纷纷点头附议,简云明走上前,伸手按住门扉,然后微微用力,下一刻,木屑簌簌而落,大门应声开启。 作为在场唯一的侦探系统拥有者,朝轻岫毫不客气地走进木屋中,站在尸体边检查了一下,然后向众人摇头,表示王近达已然死透。 直到此时,王近皎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大喊了一声:“三哥!”然后扑到尸体边痛哭。 朝轻岫退后一步,她跟陆月楼都没开口安慰王近皎,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地上那件明显不属于木屋的东西上。 那是一幅描绘着墩山风貌的山水画,原本应该挂在王老大人的寝室当中。 虽然无人安慰,不过与兄长之间疏远的关系依旧大大降低了王近皎流泪的时间,他嚎啕了一会后就慢慢缓和过来,举起衣袖,抽抽噎噎地擦着眼泪,然后对众人道:“王某本来应该仔细招待诸位,可家中出了这样大的意外……” 陆月楼:“王郎君是想要咱们离开?” 王近皎躬身:“之前的房费,我愿意全部退还给诸位,还会去城里雇一辆软轿来,安排宿姑娘离开。” 在王近皎心中,家里的这些客人又年轻又不通世事,一个个养尊处优,性格随和,虽然见到尸体后没有表现得惊吓过度这点让王近皎有些意外,不过在他心中,类似的人一直很好打发。 既然他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对方肯定不会继续做客,说不定连房费都不用自己退,还会再随点白事份子钱…… 朝轻岫却摇头:“正因为出了大事,我等才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王近皎有些着急:“衙门那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派人过来,姑娘可知那是什么样的地方?” 朝轻岫眨了下眼:“自然是查案断罪的地方。” 王近皎唉声叹气:“姑娘好天真!不管你有理没理,还只是路过,只要进了衙门,不脱一层皮肯定出不来!你们又这样富贵,那些差役可专门盯着有钱的人吸血,便是无事也会敲你们一笔。” “……” 朝轻岫觉得差役敲诈问悲门主或者不二斋少掌柜的可能性实在不高,于是温声道:“只是过去为命案作证而已,料也不妨事。” 她说话时的态度还是又客气又斯文,王近皎却已经再不感到如沐春风,反而觉得有一口气噎在喉头,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这样一个不知世事险恶的年轻姑娘,究竟是怎么长得这么大?又怎么敢只跟着几个朋友就出来闲逛! 若非他无意加害这些人,必能让对方大大破一番财,得到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王近皎语气难掩焦急:“那在下就说得明白点,我三哥乃是中箭而死,这些天一直在外面打猎的人可只有简公子一位。等在下报案后,官府必定会先将简公子带走,然后先打一顿杀威棒,再提了人过去讯问口供,衙门中的捕快大多都是酒囊饭袋,未必用心查找线索,指不定就会为了图省事,直接将简公子钉死在凶手的位置上。” 朝轻岫与衙门打交道的日子已经不短,知道王近皎这话并不纯是吓唬,那确实是许多县衙的做事风格。 她就笑了一下,问:“报案后我们要进县衙,那么王郎君呢,你难道就不怕受这份罪么?” 王近皎面色很沉:“王某人微命贱,自然不怕这些。何况此次死的是我兄长,王某就算想脱身也不能,宁愿担一担风险。”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又道,“而且只怕姑娘也无法确定,此事究竟是不是这位简公子所为,何不直接将人从是非之地带走,免得越陷越深。” 他的语气很是诚恳,连王近皎自己听了都要被自己打动,他满以为如此恐吓一番,对方必然会抓紧时间离开,那位朝姑娘却仍然是一派轻松之态。 ……难道是因为板子不会打在自己身上,所以朝姑娘觉得很无所谓? 过了一会,用自家手足关系揣度旁人王近皎听见那位朝姑娘轻轻笑了一声。 朝轻岫:“事已至此,难道四郎君当真以为是简兄弟动的手?” 王近皎面皮抽了下,勉强道:“王某怎么知道,只是我三哥乃是中箭而死,此事却是明明白白的。” 朝轻岫摇了摇头:“你要真以为是简兄弟所为,就没胆子将话挑得这样明白了。” 王近皎忍不住怒目看她。 是他要非要将话挑得那么明白吗?还不是担心这些公子小姐听不懂自己的言下之意! 朝轻岫唇角微翘:“而且要当真是简兄弟动的手,他又干嘛要留下三郎君你呢?” 王近皎忽然觉得脊背一阵发寒。 杀人灭口的事情被用如此平淡的语气说出来,似乎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看着对方从容的神情,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个朝姑娘喊姓简的那人时,一直喊对方“简兄弟”。 要不是朝轻岫等人看起来太和气也太文雅,陆月楼又说自己是奉命而来送官府的节礼,王近皎会更早一些察觉到,在自家投宿的客人们言行举止里掩盖不住的江湖气。 王近皎面色再度变得难看起来,他后退一步:“你们……” 朝轻岫:“足下无需多虑,我们来此许久,一直没对两位王郎君下手,此事还不足以证明善意么?” 王近皎面皮一抽,立刻就想去摸腰上的匕首。 刹那间,好像一阵风扑在脸上,王近皎感觉手掌一空,那把匕首就出现在了开朗活泼的许姑娘手中。 许白水拿着从王近皎身上得到的武器,观察了下,最后点头:“对你来说,这匕首倒是不算差了,至少可以杀人。”她笑得露出了虎牙,然后屈指一弹,轻而易举地将匕首弹成两截。 断裂的刀片跌落在地上,映照出了一张惊恐的脸。
第254章 王近皎看着匕首上自己土一样的脸色, 彻底明白了眼下的情况。 他坚硬的身躯忽然柔软无比,随后直接跪在地上,连声告饶:“不知小人何处得罪了各位豪杰,还请明示!” 王近皎态度变幻如风, 倒是让许白水有些惊讶。 作为商业世家的后人, 许白水觉得只凭王近皎这张厚脸皮, 做生意实在不该亏成现在这个模样…… 陆月楼:“我等只是来贵府做客而已,足下怎的如此多虑。” 客人们很客气, 连弹断匕首时都没忘记保持微笑, 可王近皎依旧趴着不肯站起来, 他身体微微发抖,声音也有些含糊:“我家里也不是一点亲族都没有,王某每次前来老宅居住, 都会有所嘱托, 要是一个月后还没出现,自有人来找我。” 朝轻岫扬了下眉。 王近皎来老宅前跟什么人说过此事并不值得她或陆月楼担忧——江湖上的事, 问悲门递个话出去就行, 官面上的事,韦念安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只是朝轻岫注意到,自从趴下去后, 王近皎就一直没抬起头。 他的身体在慢慢变软。 朝轻岫给许白水一个眼神, 后者袖子微动, 直接伸手一把将人从地上提起。 王近皎的身体悬在空中,脑袋无力地偏向一边。 昏迷,但还有呼吸。 陆月楼:“他……” 朝轻岫检查了一下, 示意许白水将人递到陆月楼手上,然后道:“王四郎应该是服了类似假死药的东西。” 武侠世界的药物种类五花八门, 假死药就是其中很经典的一种,有些假死药的药效没那么剧烈,服下后不会让人心跳呼吸停止,只会让人进入长期昏迷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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