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慎静意识到了什么,开口:“王近皎可能是担心咱们拷问他。” 哪怕大夏的寻常百姓,平常也听说过点江湖逸闻,王近皎是王老大人的孩子,对老宅的异常多半有数,觉得在类似的情况下,一旦被江湖豪杰们问到想要的消息,对方必然会杀人灭口。 但他又明白自己绝对扛不住逼问。 既然如此,王近皎索性让自己进入深度昏迷状态,等一个月的居住时间结束后,要是他还不露面,陆月楼那些人忌惮旁人过来寻找,说不定就会将他放过。 计划很莽撞也很粗糙,同时充满漏洞,但竟然真的可能生效。 朝轻岫叹息:“难为他竟有这样的准备。”又道,“事已至此,咱们只好先将人带回去。” 荀慎静忽然开口:“杀害王三郎的人,就是王近皎罢?” 朝轻岫颔首:“就是他。至于理由,多半是觊觎兄长的钱财。” 方才王近皎刚见到哥哥尸体就忙着赶人走,情绪过度得太快,众人心中尽数起了疑心。 荀慎静:“既然是王近皎下手,那箭矢就只能是从窗□□进去的——他应该也练过弓箭。” 她说着,想到了王近皎的经历,此人虽然不学无术,小时候却当真被送去母家那边,练过一段时间的拳脚。 陆月楼用手称了称王近皎的重量,然后开口:“此人倒没想得那般瘦弱。” 面对着眼前一死一昏迷的两兄弟,众人的态度都很淡定,但淡定当中,也有一丝隐忧。 王近达的生卒年并不值得旁人在意,可他去世后,王近皎就成了王老大人唯一在江南的后代,线索也只能着落在他身上询问。 奈何王近皎偏又陷入到昏迷当中,短时间内无法苏醒。 朝轻岫:“此刻老宅中还有仆役,咱们将人带回去后,就说王四公子见到情况不对,深受惊吓,这才陷入昏迷。别的事情容后再议。” 说完后,朝轻岫看了许白水一眼,后者很数量地将之前被自己弹成两段的匕首凑合着捏到了一块,然后放回到王近皎的身上。 刚过午时,山顶阳光尚好,众人回来时,看见那对老夫妻坐在门口晒太阳。 陆月楼先一步上去问候。 他不愧是在江南武林中有礼贤下士的美名之人,沟通技能很高,对朝轻岫而言存在一定理解上难度的方言,对陆月楼来说没有任何问题。 陆月楼用亲切又不乏沉痛的声音跟两位老夫妻说,王近达出了事,王近皎见状后情绪太激动,忽然晕倒,需要休息。 老婆婆睁着一双浑浊的眼,似乎被得到的消息给吓了一大跳,随后慌慌张张地带着众人往里走,准备找地方安置王近皎。 陆月楼向荀慎静轻轻点了下头。 众人扮作路过行人来投宿,只是想在不惊动王氏两兄弟的情况下,近距离观察他们的行为,如今二者一死一昏迷,掩盖身份的意义约等于无。 陆月楼与朝轻岫简单商议过,便都打算清场。 不过对于陆月楼而言,杀人灭口固然简单,奈何问悲门向有正派之名,多半不肯做这样的事,只好另找理由,将无关人等打发出去。 既然王近皎晕倒,自然需要接受治疗,稍后两位老夫妻要去城里请大夫,而王近达已死,他身边壮仆得去报官,至于跟着王近皎来的那位仆役,则要去联系自家郎君的家人。 正常情况下,老夫妻跟壮仆最迟三四天便能回来。 可陆月楼需要的时间比三四天要多得多。 朝轻岫温声:“公子不必担心。世上之事总不会一切顺利,想来他们出门后,必会被各类琐事耽误。可能这一个月内,公子都无法再见到他们。” 陆月楼:“原来门主早有安排。” 朝轻岫看他一眼,露出了一抹有些含蓄的笑。 陆月楼立时反应过来这个微笑的意思——在寿州,想要做到这样的事,朝轻岫根本无须提前有所嘱咐。 老夫妻是最先被打发掉的,然后是两位壮仆,最后是王近皎身边的男仆。 那个男仆并非没有察觉出情况不对,只是他对雇主的忠诚度总是随着薪资待遇的起伏而起伏,在接受了陆月楼那块作为路费的碎银子之后,他立刻拍胸脯发誓,一定会将老宅这边情况不对的消息传回给王近皎的家人。 陆月楼正在忙着打发王近皎的仆从,所以他并不知道,在那对老夫妻回房收拾行李前,他们还去见了朝轻岫一面。 冬日的阳光照在院子里,朝轻岫闲适坐在一张木椅上,看向延年堂的方向。 椅子正在轻轻摇晃。 老婆婆跟老苍头走到她面前,忽然一齐拜下。 隔墙有耳,所以两人将说话时的音量压得很低,如果有擅长读唇语的人在旁,会发现他们说的是“多谢门主”跟“谨遵门主号令”。 老婆婆说话时,苍老的眼睛有些湿润。 朝轻岫将手里把玩的一颗白色棋子交给了老婆婆。 ——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捏碎那枚棋子蜡质的外壳,取出藏在里面的纸条,按照门主的命令行事。 朝轻岫温声:“天气冷,二位出门前可要多带些衣裳。”又提醒,“还有,之后记得洗手。” 老婆婆连连应声:“是,是。” 她说话时还是略带乡音,却刻意放慢了速度,让朝轻岫可以听得清楚。 跟老婆婆两人打过招呼后,朝轻岫就起身去见陆月楼,跟对方商量后面的事。 在上司议事之时,简云明始终如影子般默默跟随在后,而许白水则不同,她正抱着自己带来的点心,间歇性听上司谈话,持续性补充能量。 一切都很平静,然而仅仅过了两刻功夫的时间,眼下的平静气氛就被宿霜行带来消息所打破。 ——陷入昏迷状态的王近皎居然也死了。 他死在用来休养的那间寝室之中,一柄匕首捅穿了他的心脏,红色血液流了满地。 朝轻岫的目光停在宿霜行身上,扬了下眉:“原来宿姑娘是被派去看守王四公子,怪不得没见到你人。”又问,“那位荀姑娘呢?” 宿霜行:“荀姊正在巡视宅院。” 糟糕的消息让陆月楼面色微沉,他道:“霜行,你且说说王四是如何出事的?” 宿霜行垂首:“属下之前奉命前去看管此人……” * 老宅内的闲杂人等离开后,宿霜行的腿忽然间便无药自愈,充分展现了造物的神奇。 紧接着,神奇的宿姑娘就被派去看守王近皎。 然而她刚到地方,就发现王近皎已经变成了王近皎的遗体。 “……” 宿霜行凑近查看,发现尸身上刀口很利落,绝对是老手所为。 意识到情况不对的宿霜行立刻转身将情况告知上司,被下属喊来的陆月楼下意识环顾周围一圈——在场的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本事,无法从能力上进行排查。 然而谁也没有杀害王近皎的理由。 杀人的因素多半跟情感和利益有关,众人还指望王近皎经过治疗后能早点醒来,将老宅的秘密告诉自己,绝不会盼着他死。 至于情感,就算把老宅中的伙食条件跟住房费用考虑进去,众人也还没讨厌王近皎到那份上。 ——总不能是有谁跟王近达一见如故,所以想要为对方报仇。 朝轻岫轻声:“或许是有人不想咱们找到兵书。” 她的声音还是那样温和,却带着所有人都能察觉到的凉意。 宿霜行微微悚然,她的第一个念头,是猜测孙侞近的人已经趁众人没防备的时候潜伏进了老宅当中。 就在此时,朝轻岫给了许白水跟简云明一个眼色,两人一齐离开,陆月楼微微蹙眉,也示意宿霜行暂时出门。 众人退走后,只留朝、陆两人说话。 陆月楼:“请问门主有何见教?” 朝轻岫唇角微翘,带着好奇的笑意:“不知通判身边,有没有特别憎恶陆公子的人?”
第255章 陆月楼回顾了一下自己以益天节为主的那堆浩若烟海的竞争对手名单, 一时间深深叹息:“陆某一直与人为善……” 同样仇恨值遍天下的朝轻岫温声安慰:“我也觉得公子不会无故得罪别人,然而在某些人眼里,公子的存在可能就是一个障碍。所以他们宁愿损害通判的利益,也不希望公子完成任务。” ——韦念安的对手是不希望通判府找到东西, 但韦念安的下属, 可能会不希望陆月楼获得找到东西的功劳。 陆月楼目光微动, 面上有一丝冷酷之色闪瞬即逝,然后道:“陆某会记得门主的提醒。” 在陆月楼的职场关系问题上, 朝轻岫只是点到为止, 随后立刻将注意力转移到兵书的寻找当中。 王家两兄弟接连死亡, 给了众人的线索收集道路致命一击,幸而王近达去世前,留下了一定的线索。 所有人都记得那副本该挂在墙上最后却出现在案发现场的画, 图画如今就在陆月楼手中。 陆月楼注意到朝轻岫的视线落在画轴上, 动作微顿,然后主动邀请:“门主可要一观?”考虑到朝轻岫也来了不少天, 多半已经见过这幅画, 记得一些上头的内容,于情于理陆月楼都没有保密的必要。 朝轻岫点头,然后毫不客气地接过那幅图。 纸张早就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变得陈旧, 好在图画内容尚且清晰, 一眼看去就能认出纸上描绘的正是墩山的风物。 这幅由王老大人亲手绘制的图画, 肯定不止朝轻岫等人看过,韦念安跟孙侞近那边必然也看过,两人甚至可能仿制过一副完全相同的画, 放在自家府邸里潜心研究,没事时拿出来看看上面是否留有代表藏匿地点的暗号。 至于这张图画本身, 也一定经过老手查验,确定了其中没有夹层,边沿处的纹路并不具备特殊含义,加热或者沾水后也不会有字迹浮现,本身材质购买年份甚至绘制日期都没丝毫特异之处。 朝轻岫目中露出一点思忖之色,然后开始分析:“王三郎是晚上离开的老宅,那么这幅图画的秘密,极可能与夜晚有关。” 陆月楼心中也隐有所悟,只是不像朝轻岫那样清晰,于是干脆道:“请门主明示。” 朝轻岫:“从现场的情况看,木屋的门是王三郎主动锁上的,他进门之前,特地砍掉了周围的树木,好让视线不会再被遮挡。公子觉得这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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