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轻岫笑:“先帝对北臷态度柔和,观庆侯是他心爱的臣子,与北臷间难免有些来往,以前不过是视而不见罢了,当真想要查,又怎么会查不出痕迹。” 对朝轻岫而言,陷害自己这件事,只是一个抓观庆侯的引子。她早知道此人很有野心,以前甚至还在孙侞近那边安插人手,自然明白观庆侯绝对是个经不起调查的人。 现在新帝已立,朝轻岫无所谓地想,自己是时候将多余的棋子自棋盘上彻底清除。 * 卓希声的工作能力很强,软禁观庆侯后,派花鸟使接手了他的府邸,很快查出不少事情,除了跟北臷相关的以外,还有人密告,说观庆侯事前其实知道孙侞近有谋逆的打算,却没有及时告诉先帝知道。 事涉先帝之死,自然按照谋逆论处,卓希声公布调查结果后,朝臣们大多哗然,虽然有些人平日与之交好,但事关重大,也不敢帮着说情,最后还是武威王出面求情,希望官家能看在观庆侯宗室出身,又有册立之功的份上,给他留一个全尸。 三岁的小皇帝根本没办法顺利理解眼前这一切,只是呆呆地点了下头,又从袖子里摸了一只布做的小狗玩耍。 大内监牢中。 监牢中的环境一贯阴冷肮脏,然而眼下这件牢房却被打扫得很整洁,地上摆了桌案,桌上更有纸笔,甚至还点了熏香 观庆侯静静坐在桌前看书,忽然听到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他抬头,看到数位内官正引着一位穿着朱红色亲王服的年轻人过来。 为首的内官是黄羊公公,他垂着头,一副格外恭敬顺从的模样。 跟在年轻人后面的一位宫人似乎姓春,是春大姑的某位弟子——由于以前得罪过朝轻岫,春大姑不怎么在这位武威王身边露面,只派了弟子服侍,尽量挽回一点印象分。 观庆侯的目光在黄羊公公身上看了两眼,又望向后面的朝轻岫,末了将视线停在小内官手中的酒壶跟白绫上,过了好一会终于开口:“今日二位是来为我送行的?” 黄羊公公弯下腰,道:“官家仁厚,说君侯乃宗室出身,许你全尸而葬。” 观庆侯沉默许久,开口:“为什么?” 黄羊公公没有说话。 朝轻岫对身边的老内监温声道:“羊中官,我与观庆侯也算相识一场,可否容我与他单独说几句话?” 黄羊公公深施一礼:“谨遵殿下之命。”又道,“臣去外面候着,殿下有事,招呼一声便好。” 他带着其余人很快离开,将空间留给观庆侯与朝轻岫两人。 观庆侯一挑眉:“原来黄羊公公一直听你吩咐,难怪当日我会大败亏输。”又自嘲地笑了一声,“我会有今日的下场,根源还是太过贪心,居然相信你当真愿意以亲王之位相酬。” 朝轻岫微笑:“这件事上我倒不曾欺骗君侯。”又和和气气道,“君侯并非贪心,是自觉手中有我把柄,所以放松警惕。”其实 观庆侯豁然抬头,略有些晦暗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衣冠整洁、一身清贵之气的年轻人。 仅仅一门之隔,原本的两名重臣,一个已经成为阶下之囚,一个仍然高踞云端。 朝轻岫垂下目光:“我本来以为君侯不会那么早选择发难,君侯实在太过心急了一些。” 观庆侯心中忽然动了一下:“……所以你不是冉州人?” 朝轻岫平静道:“我不是冉州人,也从未说过自己来自冉州。” 观庆侯瞳孔猛地一缩。 朝轻岫笑了一下,柔声道:“卢大夫对君侯当真忠心耿耿,从我这里打探到了什么消息,都肯告诉你一声。” 观庆侯喃喃:“卢悠容……” 朝轻岫:“若是在下没有猜错,那位卢大夫是君侯的人罢。听你号令的下属固然不像听从孙相的人那样多,却更加隐蔽分散,也更不容易让人察觉,许多时候能起到奇兵之效。” 观庆侯淡淡:“再不容易被察觉,也叫你知道了。” 朝轻岫柔声:“但凡行动,总会有破绽,其实卢大夫要是什么都不做,在下也发现不了他的身份。” 观庆侯:“可否请问一句,他究竟露出了什么破绽,才引得你怀疑?” 朝轻岫笑:“你猜?” 观庆侯:“……” 他想了想,道:“是华家别苑的事么?” 朝轻岫微笑不语。 对方说得没错,她会发现卢悠容有问题,根源正是华家别苑的那个案子。
第323章 当初朝轻岫早就确定了谁是杀害七皇子的凶手, 所以在知道耿百重身亡的消息后,立刻明白那是齐如酌在杀人灭口。 之后她去案发现场查看,正好看见破碎的大花瓶跟满地积水。 朝轻岫当时说给众人的推理有一部分是正确的,比如凶手最开始在地上泼水, 其实是想模糊案发时间, 让人以为凶手是在下雨时才进入的接天阁。 然而接天阁中的水实在太多了, 仔细想想,由于雨一定是斜着飘进窗户的, 那么凶手其实只要在门窗附近泼上水就可以。 齐如酌刚布置现场时, 并没有料到后面的事, 他考虑的只是接天阁本就少有人来,位置足够隐蔽,所以在他原本的计划中, 凶手应该是从正门进入, 所以就把水泼在了靠近大门的位置。 然而等齐如酌离开后,接天阁附近又发生了一件意外。 护卫华大不小心摔断了腿, 无法长时间行走, 只好转移到畸来坪中休养。 畸来坪能看到从山脚到接天阁的山路上有哪些人经过,有了华大跟华二的监视,基本可以排除“下雨时有人从正门进入接天阁”的可能。 如此一来, 调查者发现门口有水时, 难免会猜测那些水渍是否是凶手在下雨前刻意布置的。 齐如酌担心暴露, 所以在知道华大的事情后,又悄悄去了接天阁一趟,重新布置现场。 在刚刚看到口供的时候, 朝轻岫就意识到,华大的监视其实存在一个空档。 因为华大摔断的是腿, 所以在他刚被转移到接天阁的那段时间,自然会保持静卧不动的姿势。 既然静卧不动,华大的视角就一定有限。 齐如酌完全可以趁华大平躺养伤的空档,悄悄回到接天阁内,收拾之前留下的痕迹。 按照朝轻岫当时的推理,倘若凶手只是为了假装下雨时开窗入内,那泼点水在地上就好,完全用不着打碎大花瓶,齐如酌第一次也只是取了一些水泼在地上而已,打碎花瓶应该是第二次上山时发生的事,齐如酌之所以这样做,是想用更多的水,掩盖住地上靠近大门的水渍。 朝轻岫在意识到齐如酌可能二次返回时,立刻联想到一件事。 ——华大摔断腿的事情其实并没有太多人知道。 朝轻岫清楚记得,华二当初觉得在畸来坪内暂住一天的事情解释起来太麻烦,所以在跟别的侍卫说的时候,就只提到华大摔断腿的事情,没具体说明华大准备在什么地方休息。 倘若是华二将消息告诉的齐如酌,当初就没必要刻意对旁人隐瞒此事,相反,知道此事的人越多,反而越能隐藏住华二本人的存在。就算调查者事后意识到齐如酌曾经得到过通知,也难以确定消息的源头。 那么剩下的可能人选就只有卢悠容。 卢悠容表面上跟齐如酌没有交情,私下里却向对方提供帮助,其中必有缘故。加上朝轻岫从许鹤年那边知道齐如酌其实是观庆侯的人,便对卢悠容的身份有了些猜测。 之后朝轻岫故意将自己要制作□□明的事情透露给卢悠容,观庆侯以为朝轻岫假冒皇室血脉,自觉掌握她生死,所以一直轻视于她。 先前观庆侯同意相助朝轻岫,而不担心放任朝轻岫做大,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觉得自己随时都可凭借手上的证据将对方除去。 只要朝轻岫消失,那他就是大夏唯一的亲王,而且能占据大部分拥立之功。 大内监牢内。 观庆侯静静看着面前的酒壶与白绫。 黄羊公公已经回来,他瞧了观庆侯好一会,末了笑道:“罢了,君侯是贵人,就让老奴亲自服侍君侯上路。” 观庆侯身子一震,终于伸手拿起酒壶。 他倒酒的动作很缓慢,然而还是有许多酒液溅到了水杯外头。 观庆侯举起杯盏,对着牢房外的人做了个敬酒的姿势,轻声:“往高处走是人之常情,武威王此人心细如发,刚毅果决,羊公公为她卖命,想来今后定能富贵双全,长命百岁。” 他说完这句带着讽刺的话后,仰头喝尽了杯中的毒酒。 黄羊公公微微躬身,一字字拖长声音道:“送观庆侯。” * 或许是近来死去的人实在太多,观庆侯的去世就像投入水中的一颗小小石头,溅起些许涟漪后,便迅速消失不见。 起码武威王府,就半点没受到影响。 闭门斋内。 朝轻岫正用扇子扇火,估量着时候差不多,将药炉的盖子揭开,倒出其中药丸。 她掌了下品相,然后将药丸分瓶装好,贴上标签,安排人送到黄羊公公还有春大姑等人在宫外的私邸之中。 朝轻岫每一天的日程都很充实,结束今日的炼药工作后,属吏过来提醒时间,朝轻岫回房换了身出门的衣裳,然后进宫与司徒元等人议事。 自从孙侞近之叛后,朝中许多重要岗位都出现了严重的缺员现象,一时半会找不到足够的熟手能够填空,朝廷也就暂开方便之门,允许让大臣各自举荐一些有名望有才华的能人入朝为官。 朝轻岫早先就与许白水等人商议了一下,最后决定在许家跟华家的孩子中,挑一些曾在官学中进修过,也参加过县试的孩子进户部,做些打杂跑腿的工作。又让人去重明书院探一探情况,看是否有人愿意进京。 既然朝中有此风声,定康一带许多大族也都纷纷投了拜帖到朝轻岫府上,希望能通过她的门路入朝为官。 朝轻岫挑选了一些,做完背调后,安排了那些人进入朝堂,又找司徒元商议,打算额外开一次恩科。 司徒元:“其实许多人都有此意。” 朝轻岫:“我年轻识浅,还要仰赖威定公主持大局。” 司徒元:“不过纵使加开恩科,最早也是明年的事了,远水解不得近渴……” 朝轻岫目光微动,旋即笑道:“司徒大人莫非是想推荐什么人入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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