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吏倒不觉得王家那边会有敢阻拦自己拿人的豪杰,但:“恐怕王家会觉得殿下不给他们脸面。” 朝轻岫:“也是。”又道,“不过只要出手干涉那边的事,无论如何都会引人疑心,觉得我太过自专,既然如此,也不必太避嫌了。” 属吏目光微动。 朝轻岫:“除了那位王家郎君外,也请人替我告诉王老尚书一声,他大约是近来事务繁忙,所以无力约束家人,我不忍他清名有损,一定请奏官家,别叫他如此忙碌。” 属吏露出些跃跃欲试的表情,高兴道:“是。” 查四玉护送朝轻岫出宫,用目光警告了一些不够稳重的属吏,站在一旁等朝轻岫上车,然后才坐到驾车的位置上,亲为执鞭。 马车内,朝轻岫笑问:“四玉今天不用再禁中值守么?” 查四玉:“王将军另外派了人来,说是近来都用不到属下了。” 朝轻岫靠在软垫上,半闭着眼,语气很平淡:“既然官家不想瞧见你,那你就先回六扇门去。” 查四玉垂首:“是。” * 武威王与小皇帝见面后,过了数日,王家几位年轻人忽然被请到了六扇门内喝茶,王老尚书本人也因为治家不利,遭遇了停职削俸的正确对待。 朝野上下一时间肃然无比,更令人难以置信的事,王家那边居然没怎么挣扎——眼看朝轻岫就要去北边巡查了,王家宁愿吃了这个亏,多忍她两天,也别给朝轻岫在定康滞留的借口。 眼见朝中事务变得井然有序,朝轻岫也就不再多留,点齐人马便出发向北。 然而仅仅过了两个月,定康内便有噩耗传来。 官家某日微服出宫,前往外家散心时,不幸遇刺身亡。 消息传开后,全城哗然,卓希声立刻控制王家上下所有人,同时禁军也做出反应,派人封闭宫城,免得事态扩大。 作为四朝老臣的司徒元不顾自己早该退休的年龄,再度站出来压住局势,随后御史杜知鸣上书,怒斥王家十大罪状。 第一是欺君罔上;第二是僭越不臣;第三是因私废公,为一己之利,排挤贤良;第四是欺君媚上,将官家置于险地…… 杜知鸣痛快地骂了一遍后,其余御史随之跟上,跟着将王家骂的狗血淋头。 ——大臣们都很有默契,毕竟皇帝驾崩肯定要有人担责任,此事本来就是王家没办好,罪责自然也得落在他们头上,免得牵连他人。 司徒元一面稳定局势,一面给朝轻岫写了信,令人快马加鞭送去,请她立刻回京主持大局。 越是动乱时节,越需要手腕强硬之人坐镇。 * 定康城。 在旁观者看来,朝堂中的风波好似永远没有彻底安定下的一天。 清晨时分,数十骑士策马入城,然后径直往宫中行去。 在得知小皇帝驾崩的噩耗后,朝轻岫甩下车队,带着心腹随从先一步回京。 朝轻岫一早入城,进宫时,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 她在宫道上见到了司徒元。 两月未见,重逢时,这位历经四朝,功力深厚的威定公,似乎又沧桑了一些。 朝轻岫由衷道:“司徒大人辛苦。” 司徒元先叹了声气,然后将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详细告诉朝轻岫知晓。 朝轻岫点点头:“既然王家诸人已经被控制住,那何时处置都无妨,现下的问题是,官家去世时并无血脉留下。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只好在兄弟姊妹中挑选新帝。” 她没把话说完,不过谁都能意识到,剩下那群人里,与先帝年龄最相当的只有殷二十一郎。 司徒元看她一眼,道:“卓尚书控制王家那些人后,仔细调查往来书信,怀疑二十一郎恐怕跟行刺之事有干连。” 虽然卓希声现在并无明证,但只要二十一郎有嫌疑,就等于失去了争夺皇位的机会。 而且司徒元也并不觉得二十一郎无辜。 无法遏制住对权力的贪欲是人类的本性,对殷二十一而言,只要弟弟死去,他就有可能登上皇位。 一步之遥,就是君与臣的分别。 殷二十一郎年纪太轻,实在很难遏制住自己挑拨小皇帝与武威王之间关系的想法。 朝轻岫神情从容:“就算二十一郎不行,那还有十九娘。” 司徒元目光复杂地看着朝轻岫:“原来武威王想拥立十九娘继位?” 朝轻岫没有直接回答,只轻轻笑了一下:“我为人臣子,岂能轻言废立?还是先给十九娘递个消息,瞧瞧她的态度再说。” 司徒元闻言,没忍住“呵”了朝轻岫一声。 倒不是司徒元不够稳重,只是两人认识太久,也太熟悉,考虑到今后“呵”她的机会不会很多,司徒元决定坦率表达自己的心情。 被“呵呵”的朝轻岫果然只是微笑。 司徒元按照朝轻岫的意思,将消息递了出去。 从永平元年开始,殷十九娘就时常出入武威王府邸,四年前还在朝轻岫的上奏下被封了君侯,两人名为堂姊妹,实则有些师徒的意思。 得知小皇帝去世后,殷十九娘就一直老老实实闭门不出,直到看见了旁人给她递来的一张纸条。 殷十九娘看了纸条许久,末了将之放在蜡烛上,看着纸条燃烧殆尽。 三日后。 殷十九娘联络大夏宗室亲贵,联名上了一封劝进表,希望武威王继承大位。 “……” 十年过去了,在朝轻岫的用心经营之下,她的宗室身份已经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承认,官方上的名字也改成了殷姓,只是平日不讲究时,还按旧日称呼来。 普通百姓大多发自内心地认为武威王是皇帝的堂姊,与此同时,朝中与朝轻岫有关联的大臣数量也越来越多。 哪怕平时跟朝轻岫关系不亲近的人,相处这么些年后,也渐渐觉得,起码武威王本人处理问题的能力不错,对事情的分析挺清晰,性格也算稳定,据说还学过武功,不似短命之相。更要紧的是她对北臷态度强硬,而且看上去能将强硬的态度坚持下去。 有前两人皇帝一平庸一败絮在前面做对比,朝臣们对武威王继位的接受力度一下子便高了起来,得知十九娘上劝进表时,基本没什么人站出来坚定反对。 既然反对派保持静默,中立派这几年又因为王家的事情对小皇帝甚为不满,剩下的死忠派当然得力保武威王上位。 劝进表第一回递上去时,身为大夏忠臣的武威王自然严词拒绝此事。 宗室们也没放弃,继续言辞恳切地晓以大义,从各个角度论证武威王才是真命天子,若不继任皇帝位,简直对不起大夏列祖列宗。 司天监推演天象,表示武威王身具紫薇之气,只有她同意继位,才能保证大夏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希望武威王为了天下苍生,郑重考虑自己未来的职业发展道路。 武威王闻言,用袖子抹了两回眼泪,表示自己德行浅薄,不能窃据神器。 虽然武威王态度坚定,奈何其他人态度更鉴定,到第三次时,连司徒元都去找了朝轻岫一趟,结果她还是坚定地表示自己并无谋夺皇位之意,语气之果决,差点让司徒元产生了“咱们俩到底谁才是从一开始就有不臣之心的那个”的错觉。 到朝轻岫第三次正式推辞为止,皇位已经空了一个多月。 不过虽然推脱皇位,朝轻岫还是尽自己亲王的义务,每天都在禁中值宿,顺便替先小皇帝认真守灵。 因为公务繁忙,这一日朝轻岫只睡了一个时辰就匆匆起身,洗脸漱口后,又换了新的外袍。 宫人轻声轻脚地为朝轻岫披上衣衫,然后迅速退下,朝轻岫刚端起茶盏,忽然觉得身上衣服不对。 袍子上的花纹不是亲王用的蛟龙,而是天子用的金龙。 就在此刻,殿门被打开,一群衣冠端正的大臣站在门口,对着朝轻岫拜倒,公孙卫等人更是抢步上前,拥簇着朝轻岫坐到不知什么时候搬来的龙椅上,随后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一只手拉着衣襟的朝轻岫:“……” 司徒元面色肃然,似乎没注意到朝轻岫今天洗脸洗得太匆忙,眼下看着还有些睡眠不足的萎靡,一字字道:“请官家早日继承大统,以定民心。” 诸大臣跟上:“请官家早日继承大统,以定民心。” 一重又一重的声浪以此为中心,不断向外扩散。 这道声音很快就会传遍大夏的每一个角落。 永宁九年十月。 北臷收到消息——大夏哀帝遇刺身亡,崩后无嗣,群臣以大义相晓,拥武威王继皇帝位。
第325章 朝轻岫被拥上皇位后, 需要择日祭天,再举行正式的登基大典,不过大臣们平常称呼时,已经可以喊她“陛下”跟“官家”了。 因此, 对朝官家而言, 值宿禁中不再是一项可以展示她勤勉态度的工作——司徒元亲切告知朝轻岫, 以后宫里就是她的家,朝堂就是她的朝堂, 大夏出现的所有问题都是她的问题, 然后送上了一堆本来就该天子处理的奏折。 朝轻岫:“……” 行, 作为成年人,她的确没道理像之前那位小皇帝一样,事事都让大臣摄政。 既然这一回登基的是成年人朝轻岫, 她无论如何分不到拥立之功的好处, 只能蹲在宫城中,默默给司徒元卓希声等大臣封爵的封爵, 加荣誉职衔的加荣誉职衔, 要是本人职位已经升无可升,就去奖励对方的家人,最后连打杂的小吏都原地上升一级。 其中比较值得一提的是殷十九, 根据圣旨上的说法, 她是因为品德正直一类的缘故, 才被朝廷封为献王,当然明眼人心里都清楚,这个王位是她带头上劝进表的酬劳。 殷十九哭着喊着不肯同意, 还表示自己厌倦了俗事生活,想去清正宫或者贝藏居出家, 两边来回拉锯许久,天子才松口,说去道观散散心也行,但爵位一定得给她保留下来。 等所有风波都平息时,时间已经到了新年之后。 开朝后,大夏正式改元重光。 新官家表现得靠谱且勤勉,同时向所有大臣展现出了修习武功的好处——哪怕朝轻岫每天只睡一个时辰,第二天也能精神奕奕地上朝。 ……朝轻岫回想自己上辈子的经历,觉得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 好在除去刚登基时那段时间特别忙之外,等后面情况稳定下来,工作时间就慢慢向着正常的方向变化,朝轻岫每天不止能休息两个时辰,还能抽两个时辰来习武看书,每一天都过得特别充实,让朝轻岫忍不住将徐非曲召到宫中,诚恳无比地表示“是我对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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