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犹如过街老鼠被人人喊打般的日子,尤妲窈已经过够了。 此世,绝不能让事态如之前般发展下去,哪怕只有一丝挽留的余地,她也要搏命讨还一个公道。 屋门外的喧嚣还在继续。 毕竟人多势众,刘妈与阿红逐渐不敌,在推搡中被推到一边,尤玉珍冷冷哼笑一声,气势汹汹阔步上前, “闯了这么大的祸,就知道关起门来做缩头乌龟是吧? 一想到待会儿王家人上门,父亲母亲要在他们面前低三下气给你收拾烂摊子,我就咽不下这口气,你给我出来,出来!” 就在尤玉珍准备猛力砸门的瞬间,“吱呀”一声,门缝由小变大,由里头被打开了,暖煦柔和的春阳亦由窄变宽,洒落在了静立在门口,穿着浅青色家常衣裙的女子身上。 其实一个下人的攀蔑而已,之所以如此奏效,能够得以让人人皆能信服…… 一切都源于尤妲窈这张足以魅惑众生的脸。 这张面庞,生得艳美糜丽至极。 蛾眉皓齿,杏脸桃腮,本就有些媚态,再加上肌肤雪白,身上该瘦的瘦,该肥的地方格外丰腴的体态,更是在举手投足间尽显娇艳风情。 与男盗女娼这四个字,完美适配。 饶是此时衣着素净,也难掩自骨子里头散发出来的独特韵姿。 可如此外表之下,那双眼睛里头却没有一丝风月之态,眸光明镜清澈,清冷中带着刚毅,透着微微淡漠。 勾人魅惑与冷肃矜静,这两种迥然不同的特质,完美在她身上完美杂糅在了一处,更多增添了一层矛盾复杂性,让人见之难忘。 尤妲窈还残余着刚刚重生后的怨气与不忿。 她盯着那只横在半空中的手,嗓音清亮,略带质问, “这便是你对长姐的态度?” 这句话说出来的瞬间,委实让尤玉珍觉得意外非常,毕竟在尤家后宅中,尤妲窈向来是低眉顺眼,听之任之的。 她瞪圆了眼睛,气极反笑, “区区一个德行败坏的庶长女,族老们都预备将你从族谱除名了,如今倒竟敢在我这么个嫡女面前,摆起长姐的架子? 你也配?” 二人以门为界,分立两端。 空气瞬间冷滞,隐有剑拔弩张之势。 石阶下的尤玉娴见状,立即急步上前劝和, “二位好姐姐,现如今可不是斗气的时候。 眼下最紧要的,是想着应该如何保住这门婚事。” “大姐,三日前的事外面传得不像话,你若是再被王家退婚,今后若想要再嫁人便是比登天还难,其实旁人信不信你,现在并不重要,只要王顺良信你,就足矣抵过万难。 你二人订婚三年,你的脾性品德到底如何,他自然都看在眼里,姐姐你哭一哭求一求,只要他这个未婚夫还念着旧情力撑你到底,只要他能让亲事如期举行,只要你身披喜袍嫁入王家大门……待日子一久,外头那些嚼舌根的,自然会打消些心中疑窦的。” 全家的声誉事大,女儿家后宅中的龃龉事小。 孰轻孰重,尤玉珍到底还分得清,她将气焰收了收,只冷嘲热讽道, “三妹妹这话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 那王顺良不是很喜欢你么?否则当初岂会三番两次上门求娶?且这几年,要不是你没日没夜做针线活,换来银子帮衬着王家,只怕他王顺良穿衣都破洞,吃菜都少盐,书册都买不起,更别提现在能高中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你总会吧?依葫芦画瓢将流程走一套,他说不定会心软,能糊弄过去这一遭呢!” 无论从哪个角度分析,这都是最优解。 可只有尤妲窈自己心中清楚,如今任何伎俩都是在做无用功,上一世王顺良不仅没有框助她脱离困境,反而头一个与她撇清了关系,退亲这件事,已盖棺定论,绝无任何转圜的余地。 开局这一战,她注定会输。 可就算是输了又如何?饶是如此,也不能让王顺良将她视若弃子般,丢抛得彻彻底底,赢得太过彻底。 此时,院门外快步走进来个婢女,禀报王家人现在已经登门,被门房引向茶厅去了。 竟来得这样快?尤玉珍与尤玉娴都觉得有些意外,可趁着她二人愣神的功夫,尤妲窈似是早就预料到了般,已跨出房门,踏下石阶,稳步朝外走去。 尤玉珍只当她听进去了方才的建议,正火急火燎想要去尽力挽回这桩岌岌可危的亲事,不由得跟上去叨絮道, “待会儿你同王顺良见了面,记得务必姿态要放低些,说话时言语哽咽些,若是再挤出几滴猫儿泪,便是再好不过,既然是要卖惨喊冤,你这身衣裳是不是不太合适?要不然你换身白衣,钗镮就不必了……” 尤玉珍紧跟在身后,掰着手指头说得正入神,可前头方才还脚下生风的人,步履蓦然截停,使得她一个猝不及防,迎头就撞了上去,正在她揉着额头又要发作之时,对上了尤妲窈那两汪清水似的凤眼, “谁说我是要去挽救退婚?” 难道不是么? 尤玉珍与尤玉娴,以及跟在身后的一大群妈子丫鬟,尽数都懵了,脸上挂满问号,“…什,什么?” 既然已经做了别人口中的贪淫祸水,尤妲窈倒不介意在此关键时刻,耍些放刁撒泼的手段。 她微微垂下眼眸,乌羽般的眼睫轻颤了颤,在下眼睑扫下一层暗影, “王顺良既决意认为我是狐媚祸水而退婚,那我便务必让他明白…… 狐媚女子招惹起来容易。 可若想甩脱,不褪一层皮,难。”
第二章 前院正堂,上好的碧螺春被冲泡好后,被仆婢低头奉了上来,袅袅冒着热烟。 可现在根本无人有心思品茶。 作为理亏方,坐在左侧首位的尤闵河,硬是将拳头攥了又攥,在沉默许久后终究率先开口道, “……听贤侄方才的意思,已决意要退婚了?” 王顺良蛰伏多年一朝高中,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回起话来,态度也倨傲得很,他先是默了默,紧而嗤笑了声, “我以为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听这语气,压根就不像是个晚辈在同长辈说话。 订婚这几年,王顺良也登门拜访过许多次,可从来都是有礼有节,进退有据,从未有过半分不恭,不过外头那些传闻愈发不像话,王顺良在外行走时难免会被人讥讽嘲笑,尤闵河想想便也能理解了。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但凡还有一丝转圜的余地,尤闵河为了自家女儿考虑,也要尽力撮合。 尤闵河耐着性子,尽量避重就轻,模糊重点,在其中周旋着解释道, “贤侄可是听信了那些传言? 其实那日我也在场,看得一清二楚,窈儿不过是褪了外衫,躺在塌上休息而已,那个小厮就只站在塌边,连塌都未上,那些污言秽语,全然是他惊慌失措下,为了撇清自身说的胡话……” “可怜天下父母心。 事已至此,尤老爷竟还在为她粉饰太平。” 坐在右首位的王刘氏听不下去,冷言冷语打断道。 这门婚事,是三年前儿子王顺良自己做的主。 王家家世不显,子弟们的心思也不在读书上,已经接连好几代都没有登科过了,当年王顺良连续三次名落孙山,沮丧不已,若是按照举人的身份入仕,只能按照朝廷依据实缺调派上任,这辈子能混得个八,九品,就已经算得上是很好。 还不如在姻亲上动心思。 尤家,显然王家当时能够得上的最好选择。 家主尤闵河官任七品,乃国子监监丞,手中虽无实权,可在官场浸*淫多年,到底也有些人脉,若能与这样的人家结亲,对于一个举子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听说尤家有三女,一庶两嫡,儿子自然也不敢肖想能娶嫡女,所以退而求其次求娶庶女。 可今时不同往日。 以往是王家有攀附之心,踮脚伸手也要够尤家这门亲事。 现在,反而是尤家死抓着这门亲事不愿放手。 “其实尤老爷何必刨根问底,扯掉彼此脸上的遮羞布呢? 男女同修秦晋之好,讲究的不过就是个你情我愿,但凡一方觉得不妥便勉强不得,成亲了还有和离的呢,更别提你我两家不过订婚而已,难道就非得一条道走到黑不成?” 场面格外难堪。 尤闵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坐在左下首位,一直沉默不语的钱文秀,终是忍了又忍没有发作,扯了扯嘴角软声说道, “王夫人此言差矣,无论是订亲还是成亲,终究事关终身,岂能视为儿戏?想必我家大姑娘也是这般想的,所以自从三年前订婚之后,她早就一颗真心全然捧给了王家…… 莫说逢年过节大姑娘都会给王家上下缝制新衣物,就连王公子上贡院赶考的锦被,都是她熬了许多个日夜赶出来的,去年王家老太爷病重,她更是一日两次都熬药送了去,那双手都不晓得被烫伤了多少次……” “王夫人你扪心自问,她对你们王家究竟如何?” 这声质问,犹如一记重锤落下,捶得王刘氏心虚不已。 其实她心里明白,王家人丁单薄,家底微弱,儿子之所以连考三次不中,是因为耽于家中生计,这三年若无尤妲窈的全力帮扶,儿子定然还会陷于家中杂事无法脱身,说不定会再次名落孙山。 眼见王刘氏在一旁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王顺良眉头紧蹙,冷言沉声道, “分明是尤妲窈不洁在先! 钱夫人又何必反咬一口,指责我们王家忘恩负义?” 是了! 还是儿子会抓重点。 以往因为门第落差,尤妲窈又是个不受重视的庶女,钱文秀在王刘氏面前向来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现在话里话外又使绊子,王刘氏不想再忍了,左右两家已经撕破脸了,也不怕将人彻底得罪干净。 “方才这话说得,还以为你这做嫡母的,对庶女有多护短心疼呢,你若真待她这么好,那为何她的吃穿用度处处都低了尤家另外两个女儿一头?为何每日天不亮就要去你院门口站着立规矩?为何前年受了风寒都无人给她求医问诊?……现在倒在这里装起大尾巴狼来了。” 王刘氏嘴上不饶人回怼了过去,莫名有种憋屈许久之后的扬眉吐气感。 其实不止是钱文秀,自从婚事落定,王刘氏见到尤妲窈的第一面,也很不喜欢。 毕竟现如今,澧朝能得以令人青睐的女子,大多身形纤细瘦弱,如风拂柳,若玉竹般修长秀丽,容貌上需舒眉淡目,若雨后空谷般轻灵淡雅。 据说前朝的芸贵妃便是如此,身量纤纤,轻盈到能掌上做舞,抿唇一笑,似平静的湖面被风微微吹起波澜,俊逸无双,因此得获先帝盛宠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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