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摇头:“今年不想还了,明年再还。” 林却乐不可支地一阵笑,精神一下就比方才好多了,人也看起来没那么累的样子,还问李暮:“说实话,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喝酒了?” 李暮上回这么大胆这么能说,还是因为在他回来前喝了杯酒。 眼下这模样,至少喝了半壶。 李暮道明了方才故意坐远的原因:“心情不好的时候,说话不好听。” 穿越前她总是躲着父母各自重组的家庭,见了面也内向胆小像个透明人,可有天同父异母的弟弟和他哥们在饭桌上拿一看就唯唯诺诺的她开黄色玩笑,她当场掀了餐桌,骂了几句平时绝对不敢骂的话。 事后她爸打电话给她喊她去看心理医生,她也骂了很多脏话,什么难听说什么,让对方在她去看心理医生之前先自己去查查有没有得性病,把人气得直接摔了手机,也把自己气得过呼吸①,直接从沙发上滑到了桌子底下。 好在缓过来就没事了,每次因为过呼吸哭过之后,心情总能恢复得特别快。 她劝李枳的那些话,都是她的亲身体验。 可林却和她爸不一样,这么一想,李暮又要起身回桌边去:“我还是离你远些吧。” 这几天她连林栖梧和林晏安都不敢靠太近,林却又还病着,没理由听她哔哔。 林却把她拉回来,安慰她:“你别担心我,早些年比这更糟的时候都有。刚救回来我只能在床上躺着,天天喝药跟喝水似的,来个孩子都能把我捂死,现在比当初,已经是好不少了。” “今年夏天我连避暑行宫没去都不觉得十分难受,所以不会有事的。” 李暮深呼吸,长出一口气,还是没能抑制住轻轻的颤:“算我求你,别立旗子了。” 林却听不懂:“什么旗子?” 李暮别开脸装聋。 林却把她的脸转回来:“趁这个机会咱们谈谈。” 李暮等林却发表意见。 林却舔了舔干涩的唇:“若我真就这么没了,你要改嫁,把晏安也带上吧。” 李暮:你在说什么疯话? 李暮蹙起眉头,同时她也注意到了林却的动作,用床边的茶壶给他倒了杯水。 林却:“他心黑,能护着你不被欺负。” 李暮:我怎么觉得你心比他黑。 李暮放下壶,隔着杯子确定水温还行,才把水递给他。 林却接过水杯,喝完又把杯子放回去:“你也不必太惦记我,每年忌日和清明给我写封信,也就差不多了。” 李暮:这还不算惦记吗? 李暮听不下去,打断他:“要不是没办法,我连你都不想嫁,还改嫁,醒醒吧。” 林却重复:“连我都不想嫁?” 李暮:“……当时是这么想的。” 林却哼笑:“现在呢?” 李暮沉默地看着他。 林却忽然有些没底,他努力调整了一下坐姿:“我没这么差吧?” 李暮替他按了按身后的软枕:“命短也是缺点,除非你能把这个缺点改了。” 林却又是一阵笑,他本是想说点荒唐话逗声音带颤的李暮,想让她高兴点的,怎么回回高兴,回回笑的都是他。 其实——林却到现在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无论心里多不高兴,只要李暮在,他总能很快便因她感到欢喜。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有趣的小姑娘,小姑娘还是他妻子,也好在他从一开始就学着对她好,不然这会儿得多后悔啊。 “微曦。”林却轻轻唤他。 李暮决定林却要是再说什么怪话,她就回桌边坐着。 林却说:“我好喜欢你。” 一滴泪直接就从李暮的眼眶里溢了出来。 …… 李暮好好哭了一场,把这几日积压在心底的情绪都发泄了干净,然后又变回了原来那个胆小又容易内耗的社恐。 李暮和林却道歉:“对不起。”刚刚说话不怎么礼貌。 林却倒是有些喜欢言辞如刀的李暮,感觉可刺激。 也不知道多花些时间,能不能让她在心情好的时候也这么敢说。 林却算盘打挺好,可惜第二天他吐了好几口血,又昏了过去。 顾池早就派人去给昭明长公主带消息,从京城到归德府,单人快马只需要十天左右,一来一回二十天,可直到腊月二十五朝觐结束,昭明长公主也没回来。 腊月二十七,距离林却第一次醒来,墙上的九九消寒图只添了六笔,林却病倒的消息还是没瞒住,因为顾池动作太大,把能找的大夫全都找来了。宫里的御医,怀淑长公主府那位当年救了林却的大夫,还有京城内有名的,全带了来,要不是怕自己离京王府会有危险,顾池早就跑附近州府去抓大夫了。 这天家家户户外出采买赶集,唯独王府气氛冷清沉静。 李暮就近折了几支腊梅回来,想放窗边让房间看着有点生气,林却醒了也能赏赏花,结果进屋就看见林却坐在床头,让人把墙上的消寒图拿到他面前,亲手往图上加了一笔。 林却的精神头比之前几次醒来都要好,看着很像回光返照,李暮腿都软了。 她忘了把腊梅交给别人,快步朝林却走去。 林却吩咐他们把消寒图挂回墙上,伸手让李暮坐到了床边,又顺手摘了朵李暮怀里的黄色腊梅,别到李暮鬓边。 “外面这么冷,也不怕着凉。”他说。 李暮定定地看着他,心里有多乱,面上就有多空白。 书上说,燕王死于永昌六年,冬日腊月。 林却:“别这幅表情,阿池他们呢,让他们过来见我。” 李暮看向屋外,刘嬷嬷赶紧去叫人。 可不等人都来齐,林却那股精神头便逐渐消了下去,他甚至握不住李暮的手,还是李暮攥着他,才没让他的手从自己掌心滑出去。 林却也想回握李暮,可始终用不上力气,心底涌起熟悉的不甘心,一如九年前的那个雨天。 腊梅被随意放置到香几上,因为不怎么温柔的对待,一朵腊梅从枝头掉落,缓缓砸在了地上。 同一时间,王府的大门被打开,姗姗来迟的昭明长公主直接纵马闯了自己儿子的王府,一路疾驰到主院才停下,又从马上拉下来一个被麻袋装着的人。 不等门边候着的丫鬟回过神给她开门,她扛着麻袋,一脚踹开了屋门。
第二十六章 昭明长公主这一脚不仅踹开了屋门, 还踹开了这一个月来笼罩在王府上下,弥漫不散的清冷沉寂。 她大步流星走到床边,把麻袋里的人往床边地上一杵, 也不管人站不站的稳——还是林晏安伸手扶了一把——径直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瓷瓶, 倒出一粒小小的红色药丸, 塞进了林却口中。 李暮立即反应过来沏了杯水, 往眼帘低垂不知道还没有没意识的林却嘴里灌。 待林却咽下那颗小药丸,麻袋里的人也被林晏安和林栖梧两个联手扒拉了出来,是个衣发凌乱脸色惨白甚至有点发青的男人。 昭明长公主把站不稳的男人往床边一扯, 冷声道:“赶紧的, 迟了我让你沙岭寨一个都活不了。” 寨? 李暮往边上让了让,看那男人明明一副自己都要不行了的样子,却还在昭明长公主的威胁下,手忙脚乱地替林却把脉, 又拨了拨林却的眼皮,看了看林却的舌头, 最后还掏出一根针, 要来烛火撩了撩,往林却手指上扎了一针, 取了一滴血。 一番迅速地查看结束后, 男人自言自语了几句, 身体轻颤着让把林却的衣服脱了, 他要施针。 李暮来不及多想,和刘嬷嬷一块脱了林却的衣服,期间男人又口述了几味药, 林晏安记下,和林栖梧一起去抓药。 男人自己带着一套针具, 和他狼狈的形迹不同,那套针一看就不寻常。 男人施针前先深呼吸了好几下,像是在进入一个状态,慢慢的身体就不抖了,再一抬手,那手稳得像一台机器,精准地在林却身上落下一枚又一枚针。 等顾池赶来,昏迷中的林却已经被扎成了刺猬,而顾池也在看清男人的面容后,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时间应该没过多长,因为男人施针的速度很快,但李暮却觉得好像过去了大半日,等男人停下,说出一句:“过两刻钟取针,到时候再看看情况,那个药别忘了煎,我、我先……哕!我先去歇歇。” 男人出了施针的状态,身体又怕冷似的抖了起来,甚至干呕了一声,无比娇弱。 昭明长公主皱着眉让顾池带人去隔壁耳房歇息,扭头看到李暮小心翼翼地凑在床边,伸手去探林却的鼻息。确定林却还活着,李暮紧绷的身子一下就卸了力,脸上也跟着带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与那通红的眼眶一块,看得人心软。 昭明长公主眉头舒展开,过去拍了拍李暮的背,想说些安慰的话,又听见丫鬟来报,说外头来了人,便只撂下一句“别怕”大步朝外走去。 李暮在屋里守着,等林晏安和林栖梧拿药回来,刘嬷嬷煎药,俩孩子去耳房接替顾池盯着男人,并掐着时间把男人弄醒,一左一右挟持似的把他架来给林却拔针。 等针拔完,男人又取了一次林却的血,长公主也从外面回来,等他取血把脉一通观察完,问:“如何?” 男人一脸的一言难尽:“他这六年,到底是怎么折腾自己的?” 昭明长公主冷着脸:“你若不跑,就不会有这六年的折腾。” 拔针前顾池同李暮说了,这个男人就是他们找了很久的无渡。 无渡有心避重就轻:“我要不跑,早就葬身火海了。” 满屋子愣是没一个人接他的话,他只好尴尬地替自己又辩解了几句:“当年确实是贫僧不对,听信旁人的蒙骗,对林施主有了偏见,后来贫僧也看清了,想回京给林施主解毒的,这不是……” 无渡比划了两下,最终还是叹息着念了句阿弥陀佛,保证会想办法给林却医治,不过—— “林施主定是用了祁大夫的续命法,那法子最伤根本,越到后头看着身体越康健的时候,越代表着命已经到了头,便是我,也无法保证他以后的寿数和常人一样。” 祁大夫,就是怀淑长公主府上那位曾经把林却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大夫,林却吐血后又被顾池接了来,还在他们府上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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