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桐对着僖贵人表完一番忠心,便要撸起袖子干。谁知不等她动手,内务府已经派人来给僖贵人收拾屋子了。 到这时安贵人才知道她的上一任洗脚宫女,已经从僖答应一跃成为了僖贵人,与她平起平坐。 内务府的奴才惯会拜高踩低,看皇上的脸色下菜碟。安贵人出身虽高,却并不得宠,这些日子更是遭了皇上的厌弃,当然不能与正得圣宠的僖贵人相提并论了。 什么?西偏殿有东西?抬出来还给安贵人便是,管她有没有地方放呢。 把名贵的家具摆进去,连痰盂都是青花瓷的。 比安贵人屋里的档次高怎么了,皇上说了僖贵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搬去主殿住了,到时候家具物什只会更好。 安贵人坐在东偏殿的暖阁里,看着摆了半个院子无处存放的赏赐,气得将炕桌上的茶盏全都扫在了地上。 当晚安贵人睡觉的屋子里都摆满了东西,连个下脚的地方也没有。 碧桃迈过一只箱笼,没注意磕到了脚,心里那股子火气腾地冒了出来:“小主,僖贵人也太欺负人了,非要今晚住进去,晚一天又能怎样!” 安贵人此时已经冷静下来,问碧桃:“皇上今日当真去了景阳宫?” 敬答应被关在景阳宫无限期禁足,虽然没有明说被打入冷宫,皇上却一次都没去看过她。 碧桃点头,脸色有些发白:“是,僖贵人前脚跑去乾清宫告状,皇上后脚便去了景阳宫。景阳宫守卫森严,里面没有几个服侍的,什么都打听不出来。小主,红桃刚来的时候也在屋里伺候过一段时间,那些事不知道她听去了多少。” 越想越害怕,声音都有些抖:“您说她会不会卖主求荣啊!” 不然以皇上的眼光,怎么可能看上一个碎嘴的蠢丫头,还将她捧得这样高,听说差点封了嫔。 安贵人铁青着脸,起身去了小佛堂,虔诚地给菩萨上了一炷香,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求菩萨最后保佑一次。” 这句话她之前不知说过多少回了,每一次都是最后一次。菩萨也很好骗,每一次都相信,每一次都保佑着她,有惊无险。 如愿住进永和宫西偏殿的僖贵人并不知道自己上了安贵人的死亡名单,安贵人同样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那只黄雀此时正在慈仁宫探望太后的病情。 “我瞧着贵妃是个好的,大阿哥跟她很亲呢。” 太后出身名门,入宫之后并不得宠,与贵妃如今的处境大差不差,很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皇上若是空了,倒应该去承乾宫看看她,雨露均沾才好。” 说起雨露均沾,就不免想起皇上最近的新宠那个什么僖答应,太后叹口气:“皇上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喜欢谁不喜欢谁,自然是皇上说了算。可那些碎嘴的、跋扈的,爱到处挑拨是非的,还是少沾惹为好,免得闹腾得后宫不宁。” 现在想起来太后还是一阵心梗。 皇上笑着说知道了。太后一打眼就知道没走心:“太子住在乾清宫可还习惯啊,若是想如月了,便让她跟去伺候好了。” 皇上心里有如月,把她看得很重。若有如月在身边陪伴,也省得皇上叫那些个僖答应东答应给迷惑了。 谁知皇上却说太子在乾清宫住得很习惯,可见是被那起子狐媚迷了眼,都分不清哪个是鱼目哪个是明珠了。 太后急起来,索性摊开了说:“我什么病都没有,身体好着呢,不过是被那个僖答应给气着了。今日难得人凑得齐整,又有大阿哥承欢膝下,我很想过一过含饴弄孙的日子。就是那个僖答应,上蹿下跳地挑拨,一会儿撩拨贵妃,一会儿撩拨惠贵人,被教训了还敢顶撞,简直没王法了!” 皇上含笑:“那您怎么没教训她两句。若还敢顶撞,大可按宫规处置了。” 太后撩起眼皮:“我若当真处置了,皇上不心疼?” 皇上笑意不变:“朕以仁孝治天下。” 太后盯着皇上看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皇上放心,我不会拿她怎样。” 皇上莞尔:“不必太后出手。” 看过太后,康熙转道去了后殿,并没让人通报,听见屋里有人说话,便停住了脚步。 “姑娘你说气不气,那个僖答应在太后面前挑拨是非,顶撞贵妃,转脸便跑去乾清宫告状了。”说话的是正是慈仁宫情报组专员夕颜。 恶人先告状有什么好气的,关键是皇上的态度,郝如月让人给夕颜端了温茶过去,问:“皇上怎么说?” 夕颜灌下一口茶水回禀:“也不知她怎样编排的,皇上不但没罚她,还给她升了位份,一口气连升两级,从僖答应变成僖贵人了!” 屋中众人全傻了,也包括郝如月。且不说这位僖答应在慈仁宫都做了什么,就皇上这审美,也是挺让人着急的。 本来后宫清一色的白幼瘦,郝如月还吐槽太过单一,有些人是天生瘦,比如贵妃,有些人是饿瘦的,比如惠贵人。 现如今冒出来一个肥乳肥臀好生养的,郝如月忽然觉得单一点也挺好,至少和谐。 丰乳肥臀没问题,好生养也没问题,关键丰乳肥臀好生养的还是个绿茶,自带夹子音,就很违和了。 都说康熙的审美典雅脱俗,这油腻腻又嗲兮兮的僖贵人是怎么得宠的! 槽多无口,郝如月都不知道说什么了,索性不予评论,转而问起别的:“所以皇上到慈仁宫是来兴师问罪的?” 被人告了黑状,对方升职加薪。皇上是大孝子,肯定不会说太后什么,倒霉的就是她们这些人了。 郝如月仔细回想了一下,她一直吃瓜来着,除了最后没有邀请安贵人和僖答应,好像也没做什么。 这个问题夕颜没办法回答,只把自己知道的说了:“皇上从乾清宫出来,先去了一趟景阳宫,然后才到慈仁宫。” 郝如月微微蹙眉,自从景阳宫关了敬答应,皇上一次都没去过,怎么僖贵人告了一回状,皇上倒想起去景阳宫看敬答应了。 又想到敬答应被关进景阳宫之后,安贵人平白生了一场大病,人差点没了。 而这位新晋的僖贵人曾经是安贵人屋子里服侍的……郝如月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一点门路。 抬眸见皇上走进来,郝如月愣了一下,旋即蹲身行礼:“恭喜皇上又得一贵人!” 屋中众人:“……” 跟在皇上身后走进来的梁九功:“……” 康熙只是怔了一下,便含笑叫起,看着她的眼睛:“你这会儿倒是嘴甜,朕可听说上午你很看不起僖贵人,并没邀请她到后殿坐。” 皇上这话说得和风细雨,里面却藏着责怪之意,怪姑娘没有善待僖贵人。 屋中众人又是担心又有点不服气。皇上从景阳宫出来,没去承乾宫,没去延禧宫,直奔慈仁宫,显然是想拿姑娘开刀了。 可训斥僖贵人的人是贵妃,教育讽刺僖贵人的人是惠贵人,姑娘只是没邀请僖贵人到后殿坐,也能算慢待? 便是慢待,也该是慢待了安贵人。当时僖贵人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答应,也配被姑娘慢待么? 姑娘是正三品御前女官,那个僖答应算什么,不过是皇上身边的玩意儿罢了。 都说圣心难测,梁九功心里也纳闷着呢。 说皇上宠爱僖贵人吧,却每次只是把她灌醉,并不许她近身。 若说不喜欢,皇上对僖贵人那是百依百顺,要星星不给月亮。位份更是噌噌往上升,转眼就从洗脚宫女变得小主了。 这回僖贵人拳打贵妃,脚踢惠贵人,把太后都气得头晕了,皇上非但没有责罚,反而给她升了位份,上哪儿说理去。 给太后请过安,又跑来后殿责怪二姑娘,梁九功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赫舍里家这位二姑娘也不是好性儿,怕是要跟皇上杠起来的。阎王打架小鬼遭殃,梁九功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免得等会儿溅一脸血。 谁知赫舍里家的二姑娘半点不生气,还笑嘻嘻地给皇上赔罪:“都是臣思虑不周,伤了僖贵人的脸面,还请皇上责罚。” 屋中众人:“……” 随时准备跑路的梁九功:“……” 活见鬼了呀!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康熙喜提知己一枚,却还是要将戏份演足:“赫舍里女官不敬僖贵人,罚俸……算了,不罚俸了,罚……抄心经一遍。若敢再犯,决不轻饶。” 罚抄心经,全篇不到三百字,抄一遍,也算惩罚么,皇上平时练字都比这个多。 郝如月欣然领罚,却没急着抄书。 翌日,郝如月因得罪僖贵人受罚的消息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东西六宫,僖贵人尾巴差点翘上天。 再一次被传召到乾清宫伺候笔墨,僖贵人出门时与同样准备出门的安贵人迎面遇上,招呼也不打一个,当先撩起裙摆出门去了。 秋桐紧随其后,还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安贵人身边的碧桃。 等二人走远,碧桃才敢低声啐上一口。安贵人在门口吹了一刻钟的冷风,这才抬脚走出永和宫。 此时的慈仁宫后殿也是格外热闹。惠贵人和荣贵人听说郝如月受罚联袂而来,就连一向不爱与人走动的贵妃都派了邢嬷嬷过来慰问。 郝如月早知她们会来,特意提前揉红了眼睛,蓄起一泡泪,只等人到齐了落下。 邢嬷嬷见状温声劝慰:“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有得宠的时候,便有失宠的时候。女官且忍忍,娘娘都记着呢。” 说到底昨日是贵妃训斥了僖贵人。不过贵妃身份贵重,又养着大阿哥,皇上不好责罚贵妃,便只能拿赫舍里家的二姑娘出气了。 都传皇上心悦这位二姑娘,这才将她留下照顾太子,现在看来倒也未必。 经此一事,贵妃对二姑娘的忌惮或可全解了。 荣贵人叹口气,惠贵人恨恨道:“瞧她那一身肥肉,不过仗着年轻得宠,既然皇上转了性情,喜欢肥头大耳的,以后也用不着节食了。” 一句话差点让郝如月破功,忍笑忍得很辛苦呢。
第40章 收网 乾清宫,南书房,僖贵人一边给皇上磨墨,一边念叨:“心经不到三百字,哪里用得着抄写小半日。皇上,嫔妾看那赫舍里女官分明是心里有怨气,不想写。” 又朝皇上撒娇似的告状:“她不敬嫔妾是小,可她竟然把皇上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贵妃身份贵重,又养着大阿哥,她不敢招惹。惠贵人是大阿哥的生母,协理六宫诸事,虽然与她是平级,僖贵人也不太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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