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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不走，他自己去寻了两个窝窝头。 站在医堂院内，两三口囫囵吞枣地塞进了嘴里，又赶紧跑了出去。 众人见状，只得摇头沉默，但却是更加卖力地将自己此生所学交到他的手上。 一年又一年，到了第三年，十四的病总算是有了好转。 就在十三正高兴时，又一道噩耗传来，将他狠狠地凿进地里，推进了万丈深渊之中。 他忘了。 他忘了，这三年过后。 十四，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姑娘。 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 而宣朝的皇帝，这个国家的主人，便是打算将这病弱的小女儿送到西域去和亲。 西域环境恶劣，那边的男儿体格健壮，身材硕大，整日骑在马背之上，糙到没边。 而皇城到西域的这段路途也更加不容他去想象，十四拖着这样的身子前往，可能会死在半路。 但对于十三来说，这最让他心痛的，还得数他这颗高悬着的心，还有两人无法对外言说的不伦爱恋。 思索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他便跪在了皇帝的宫殿门外，请求皇帝延缓十四和亲的旨意，待她养好身子后再出发也不迟。 太监通报，但却像是丢入大海的石子，沉入海底，渺无音信。 扛着经历了万般摧残的狂风，他那单薄的身子骨里像是加了滚烫的铁水，打造地千击不断，万捶不弯。 自己的骨肉，皇帝心底自然生出了怜悯，他不忍自己的儿子跪在风雨里，只好妥协。 听到这消息时，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但十三清楚。 在这期间，他听到了109道鸟鸣，321道脚步经过，579道能被他听到的低语。 还有21600次心脏跳动。
第144章 【番外】十三和十四（3） “今年我的病能好吗？” 看着被十三送到唇边的勺子，十四可怜巴巴地看了看勺中黑糊糊的药液，又带着希冀地看向了含着浅笑的十三。 男人点头，在将所有药液全都喂进少女的嘴里后，才侧身放下手中的瓷碗，开口回答， “当然啦，只要我们十四乖乖的，好好吃药，好好睡觉，这病自然而然地便被赶跑了。” 他轻轻握着她的单薄脆弱的肩膀，将她带着倚靠在了自己的怀里。 十四有了力气，便生了折磨他的心。 在这滚烫安全的怀里蹭来蹭，又伸出爪子像小猫一样在他的胸膛上挠了挠。 少女抬头一看，却发现十三的脸上竟是没有其他一丝一毫的神情展露。 她想，他变了。 失落感顿生，少女泄气似地垂下了手臂，但却在下坠途中，手腕出乎意料地落入了那灼热的掌心。 五指锁紧，将这柔若无骨的小手伸到了唇边。 十三闭眼，虔诚一吻后，抬起他那深邃如同黑洞一般惹人陷入的眸子看她， “小幺，我可以亲你吗？我一定很小心” 声音隐忍，沙哑。 这憋在心里整整三年的爱意在少女的挑逗之下，彻底爆发。 他的爱克制又内敛。 因为爱人在生病，而将这如同狂波巨浪的爱意又全都转化成了涓涓细雨。 一个被囚禁在深渊之中的人，守护着那长在角落的花朵生长。 它被雨淋湿，他就用身体挡在它的头顶。 它被太阳晒，他就用手掌遮蔽在它的身上。 它生长热烈，他便笑。 它生病低垂，他便哭。 当这朵操控着他所有情绪和一举一动的花朵终于克服生长的艰难，长成之后。 他却又不敢拼尽全力去欣赏。 他怕这朵花会在自己的狂热之下，凋落下它可怜兮兮的花瓣。 十三只敢请求，也只敢向她请求这一个小小的要求。 见他的反应骤然而临，十四心里开心，白皙的小脸上也不受控制地露出了浅浅的笑。 没有出声，她兀自凑近，吻上了那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唇瓣，给出了十三最肯定的回答。 这一刻，小花开了，它将自己的花蕊对准了被囚禁的人。 它肆无忌惮地表达出了对他这些年呵护的回应。 它的爱意。 宫殿里蜜意横生，缠缠绕绕地飘到了每一个角落。 十四浑身无力，只有那双抓住他衣襟的手还有气无力地挂在上面。 涩涩的药香透过这抹极度纯洁的吻充斥在口中。 十四迷迷睁眼，却发现十三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小舌不住地去缠他，似乎是想让他也尝尝这药的苦涩。 胸腔一动，笑意在心头迸发。 他最是喜爱十四这样灵动的模样，像他在幼时爬到皇城后山上碰到的小鹿。 双眼大而灵动，长长的睫毛轻扇，就像一只山野精灵。 正准备伸手将她搂地更紧时，那宫殿门口处突然传来一声瓷器落地声。 清脆，但却让正在亲吻的两个人瞬间慌了神。 齐齐侧目一看，十四的母亲伶妃正仓皇失措地站在那里，神色惊慌，装着汤药的瓷器破碎，里面黄色的汤流了一地。 她平日见两人感情要好，本来还十分欣慰。 但当她亲眼看见那一幕时，整个大脑都开始发出一阵轰鸣之声。 “你们在干什么？？？！！！” 伶妃惨叫出声，这一刻浑然不觉自己失态，她猛地冲了过去，将十三从十四的身边推开。 力气很大，十三也没了防备，就这么重重地跌倒在地。 见场面变成了这样，十四眼眶中蓄满了泪水，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泪坠在眼边，随着一声声的啼哭，流了下来。 “母妃！母妃！都怪我，全都怪我！” 她拼尽自己的力气，一把抱住了伶妃的手臂，发髻凌乱，拼命地摇着脑袋。 见她情绪失控，十三心跳一滞，猛地收紧。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解释两人的关系，而是十四此刻身体的情况。 最后的结果，无法言喻。 伶妃没有告诉皇帝真相，只是在那冷漠的皇帝寝殿之中待了一晚后，圣旨便在第二天一大早被太监传了出来。 三日后，十四公主前往西域和亲，同西域第四皇子大婚。 有了伶妃插手，十三根本无法靠近那栋平日里他出入自由的宫殿。 消息传播，这日子便过的飞快。 在第三日时，十三在人群之后，亲眼看见了满脸惨白的十四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穿着一袭血红的嫁衣，缓缓，缓缓走上了婚车上。 身在皇家，便已是身不由己，何况这样不被世人允许的爱恋呢？ 绣着鸳鸯的绣鞋消失在了车帘之后，十三的心也随着婚车的离开彻底破碎。 一口鲜血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周围的小侍吓了一跳，尖着嗓门大喊，呼唤着旁人来救十三。 前面，她凤冠霞帔喜气大婚。 后面，他心裂喷血风烛草露。 瓶坠簪折之痛，十三永世不得忘。 他躺在地上，眼睛斜斜地望着愈发模糊的红影子，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这具残破的身体又陡然有了一股子重获的力气。 他用手推开了周围的人，强撑着身体翻上了一边的骏马，向着那婚车疾驰。 但在途中，这具单薄的身体犹如折翼的小鸟，从马上落了下来。 十三不知道痛苦，也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身体怎么样。 他只知道，万般的苦痛全都比不上他此刻亲眼看着十四出嫁，被一刀刀割掉血肉的心痛。
第145章 【番外】十三和十四（4） 重新爬上马背，终于在一点点的追逐之下，他在距离城门不远处的地方赶上了这辆显得格外凄凉的婚车。 锣鼓喧天，但这婚车却像是脱离了这一处空间，孤零零的，只是单单望一眼便让人生寒。 望着这浑身是血的十三皇子，那些簇拥在马车边，跟在其后长长的两队仆从全都噤声，疑惑地望着这他。 身份高贵的十三皇子自然是这些人无法靠近的存在。 这一身鲜红，浸湿衣衫的血液更是让他们一点声响也无法吐露。 十三就这么，在如此之多的目光下，将婚车的车帘轻轻拉开。 他的身体，在见到十四的那一刻，朝后退了几分。 十三心里清楚，他不愿意让这冲天的血腥气和自己衣衫上携带的沙粒，玷污了他最爱的女孩儿。 但这些担忧，却是让他在看到十四嘴角流下的鲜血后，荡然无存。 他猛地一震，而后不顾一切地钻进了马车，将十四搂在怀里。 十四深深地喘着气，那把锋利的刀从她的手中滚落而下，腹部的鲜血狂流不止。 十三伸手，死死地按住少女娇软身体之上的血窟窿，下巴抵在她的额头处，止不住地抽搐，嘶哑。 “你.......”一道气声从她的嘴里轻轻流出，真就像是一道吊着她的仙气。 她清晰地感知到了自己身体中那颗本就脆弱的心脏，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迅速衰竭。 抓着最后的时间，十三突然察觉到了自己搂住十四的手中多了两块冰凉的物什。 十三说不出一句话，极大的痛苦让他整个人似乎都快要被撕裂成两半。 强撑着这双在之前被哭到差点瞎掉的双眼，骨骼咯吱作响，缓缓垂落。 两枚成色极好的玉佩，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两人的手间。 十四扬起小脸，看着这个哭到无法呼吸的男人，展露出了这辈子在这世上的最后一抹笑颜， “这是我母亲在我出嫁前交到我手中的，她说这玉佩我一枚，另一枚一定要交到心爱的男子手里。” 她说话一顿一顿，接着大喘气，生命已经抵达终点。 十四仍旧强撑着说着最后的一句话， “遇你，念你，爱你，此生足矣。” 芊芊小手坠落，一滴滴热血从指尖滴落。 滴溅在玉佩之上，将那一抹亮润的颜色染红。 到了极度悲哀的时候，十三才知道原来一个人悲伤到极点时，是哭不出来的。 他想呕吐，想把自己身体里全部的内脏都呕出来。 头痛欲裂，脑中似乎钻进了一只食肉的小虫子，在一点点地啃噬他的神经和大脑。 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十三伸手，将少女握着玉佩的手包裹，身体缓缓朝着十四靠了过去。 紧紧地贴着她，静静地倚着她，像是在那一日表露心迹的小船上一般。 这马车没了动静。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些担忧着焦急等待在外的侍从，才大着胆子将这车帘拉开。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一幕格外凄惨。 十四死了。 用刀自杀。 十三也死了。 是心脏承受不住剧痛而死的。 两人的尸体没能合葬在一起，皇家要面子，这件事情也被严封死守，那些在场看到两人死去的侍从也全都被绞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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