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一句朴实的诺言,她却觉得更像是在低调地示爱。 夏日炎热,糖葫芦外的糖浆已开始融化,千澜一口咬下,甚至有些粘牙。 但足够甜! “我知道了。”她仰头望着他笑,嘴边尚沾着鲜红的糖浆。 沈寂伸手替她擦拭,他的指腹是有些粗糙的,因此动作更为轻柔,每一下都是极致的温柔,触碰到她柔软细腻的唇,像是在撩火。 千澜笑着抓住他的手,在指腹那里轻轻摩挲,“以前我被师傅抓着练剑的时候,手上也有这样的茧,我听说公爹并不擅武,那你的武功是和谁学的?” 沈寂笑了下,将她的手反握住,拉着她往前走去,“儿时在外祖家学过一段时日,后来入宫,太子殿下有专门的武学师傅,便连同我一块教了,赵将军也曾指教过我。” “我父亲?” “是,我的枪便是他教的。”沈寂低头笑道:“你问我为何总爱给你买糖葫芦,大概是因为从前岳父下值回家,总会给你带零嘴回去,也经常买糖葫芦给你,我原以为你也会喜欢。” 他的语气很平淡,只是在诉说一件很寻常的小事。 话落在千澜耳里,却难以避免内心的波动,很难描绘她心里的感受,但总归是惊诧的,甚至有些呼吸艰难,如同沉了一口气在喉咙处,咽不下却也呼不出去。 不难受,也不好受。 那并非她的父亲,但从沈寂口中听来,那想必是一位很爱自己的家人的父亲,而如今他的丈夫,也学着父亲曾经的模样对她好,她不禁想,如若没有扶凌门,没有那些生离死别的事,远离这个尔虞我诈的朝堂,他们应该会活的很幸福。 手里的糖葫芦在这一刻似乎更甜了。 她抓紧沈寂的手,踌躇许久才问:“沈寂,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如今才问,像是太晚了,他们已然身在其中,除非解开谜底,或是把棋局掀翻。 二人沉默了许久。 “想过。” 沈寂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糖葫芦,张嘴咬了一颗,酸甜开胃,唇齿间溢满山楂味。 与他内心倒有些像。 他原本很清楚自己入仕是为了什么,他需要在这个人世间存活,需要不被那个吃人的侯府耗尽自己所有的岁月,需要不被人看轻……如今看来,他并不需要这些了。 他既对朝堂庙宇感到厌倦,若要他一朝一夕割舍下这些,又还是觉得心头泛酸。 他正思忖之际,身旁的千澜晃了晃他的手,露出灿如夏花般的笑颜,在光辉下十分耀眼夺目。 “那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话落,眼前出现一人身影,身穿素色衣裙,身姿高挑,三千发丝在脑后盘成圆髻,应是为谁戴孝,发间还簪着白花,未着粉黛,面容便更显得清冷了。 见到千澜,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千澜姑娘,许久未见!”
第260章 我想见她 千澜也未曾料及,当初法善寺偶然遇见,如今她与霄娘还会有见面的机会,只是今日再见到她,似乎比之从前的她更为消瘦,也更加憔悴。 法善寺相遇至今,也才过了一个月而已。 “霄娘姐姐,你怎会在这里?”千澜表情里的惊讶十成有七成是装出来的。 从见面伊始,她对这个女子的印象便不是很好,她身上总带有一种悲苦的感觉,像在暗色之中挣扎的人,世间所存在的仁爱无法治愈她,佛门的慈悲也无法将她从深渊里拽出来,这是一种透彻心扉的凄凉。 她说她的家人,皆数离世,无一生还,只留她一人在世间孤苦无依,那她发髻上的孝,是为她家人而戴? 霄娘手里挎着一个竹篮,里头放了些纸钱和蜡烛,她伸手轻轻触碰了下,可又如同触火一般很快又蜷起指节。 她抬眸,眼底闪烁着悲意,连笑容都泛着苦涩,“方才去替先夫扫墓,正要回去,途经此处正巧遇见姑娘。” 说着她目光望向一旁的沈寂,轻声问:“这位是?” 千澜拽着沈寂的手不由收紧,脑海中翻了几息,才勉强找出一个稍微平和一些的词介绍沈寂。 “外子,沈寂。” 霄娘似有一刹那的错愕,“大理寺那位少卿大人,原来姑娘是姓赵。” 说罢朝二人屈膝施礼,“先前不知姑娘身份,多有得罪之处,万望海涵。” 此言,就让人有种仗着身份欺负人的感觉了。 千澜没有接她的话,而是别开话头问道:“天色暗了,姐姐独自出城怕是不妥,可需在城中歇上一晚?我可送你去附近的客栈。” 霄娘挎着篮子的手紧了紧,眼神中闪过一丝光亮,脸上的笑容让人说不清滋味,像感谢,却又难以忽视其中深埋着的对回忆的温情,但还有冰凉,比腊月风雪还要冷冽。 千澜不自觉蹙了眉头。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沈寂将她往自己身后藏了一点,抬眸望向霄娘,“姑娘若无需要,我二人便不久陪了,告辞。” 到此时,霄娘才收起带有锋芒的笑意,勾起唇角:“多谢姑娘和大人关怀,我阿姐在城中留有一个小院,若今夜不出城,我可在那里歇息。二位新婚,还未恭贺新婚之喜。” “多谢,姐姐有去处就好。”说完,千澜微微抿唇,抓了抓沈寂的手,“我们走吧!” 辞过霄娘,沈寂没着急带她回家,而是去了茗坊。 许久未见老许,他的女儿巧月近日定了亲事,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瞧着他整个人精气神都高了些,见到门口出现沈寂的身影,忙放下手头的账本,拱手迎来门口,“沈大人,夫人,快请快请。” 将人送到雅间,他亲自问了喝什么茶,而后立刻下去忙活,片刻不想停息。 千澜望着他的身影发笑,“沈寂你看,这便是日子有奔头的人,他的精气头,别人瞧见都会高兴。” “是啊。”沈寂将视线从门口收回来,落在千澜脸上,“那个霄娘,怎么未曾听你说起过?” 千澜目光躲了下他,“就是在法善寺偶然遇见的,我并不喜欢她……好像也不能说我不喜欢此人,只是觉得她身上有股说不上来的气,很阴暗很冷冽,每次与她相处总觉得心里发憷,总归很难以令人心生愉悦。” “她是个可怜,家中的亲人都已去世,留她一人孤苦伶仃,在这世间要活下来本就十分艰难,我本该对她心生同情,然而每每与她相处,她目光里流露出的情绪却像是在逼着我对她愧疚,可她父母家人身亡,是与我无关的。” 说罢,她抓了颗花生放嘴里,“总之我不想再见她了,只愿她能过好余生吧!” 沈寂点头,“她大抵是心里有恨,所以周身气场才不相同。” 千澜喟叹道:“起初我是想过问她家人之死的缘由,但眼下大把事情没做完,也没空闲帮她了,若有冤屈,她何不报官呢?我想不通这点,今日再次相遇,我却真有些想知晓缘由了。” 这时门口传来叩门声,老许亲自端着茶水走进来,将东西放好后又从怀中掏出一封朱红请帖,欢喜道:“沈大人,下月是小女巧月大婚,邀您与夫人来府吃喜酒,还望赏脸。” 巧月议亲之事,沈寂早便从近墨那里听来,却不想连日子都已经定下了。 他笑着接过请帖,“许叔您放心,巧月的大日子,我与千澜必定不会缺席。” 老许再次施礼,“多谢大人,夫人。” 道完谢,他退了出去。 千澜这才问起:“巧月姑娘可是近墨的妹妹?” “是啊!巧月与近墨是双生龙凤胎,今年十七了,为她寻的夫家世代农耕,家世清白,她的郎君已有功名在身,前些日子近墨还曾向我打听,那家少年人品如何。” 千澜点点头,又道:“我都没问过你,当初你是如何遇见近墨他们三人的?” 那时的沈寂,能得三位武艺高强的心腹,想也是不容易的吧? 沈寂为她斟茶,“近墨他们三人是一齐来投我的,那时我父亲去世不久,我与母亲祭祀他归来,在城外遇险,恰好碰见举家迁来京城的近墨一家,近棋和凌云正巧也在其列,后来三人武举不爽,干脆留在我的身边。” “老许会经商,我母亲便请他打理茗坊,时间眨眼流逝,最初见到他们时,我们年岁都不高,如今巧月都已经要成婚了。说起来,千澜,巧月你是见过的。” 千澜讶然,“嗯?我见过她?什么时候?” 沈寂笑了下,“我们大婚那日,跟在沈姿身后的就是。” 沈姿是沈家三房的庶女,在姐妹们当中行七,与巧月是手帕交。 千澜仔细回忆了片刻,想起那道纤瘦的身影,“原来是她,只是我看其他姑娘都是随长辈赴宴,那日见到她,为何不见她母亲的身影呢?” 沈寂饮了口茶,“她母亲姓莫,莫姨母与我母亲十分要好,她视我为己出,我们大婚,原是请了她为座上宾,不过她身子骨素来不好,眼睛有伤,近年愈发视物不清了,那日正好旧疾复发,就只来了巧月一个。” 他说起许家这些人时,眼神中的光亮很难让人忽视。 千澜想,大抵是因他们都真心待他,沈寂这人,虽瞧着对事情万般不上心,但他远比外人想的要看重情义。 “沈寂,寻个日子,咱们去拜见莫姨母吧,我想见见她。” 沈寂一愣,而后伸手拿了块桃酥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笑着应道:“好。”
第261章 三日后,京城之内乍起一道惊雷。 太后与前太师私通,生下欣毓公主,此事在京城之中被有心人传扬开来。 百姓们本是不敢相信,然而传出消息之人纷纷自戕在他们眼前,其悲壮之行令京城上下惊心怵目,不敢相信也不敢不信。 沈寂派去城中巡视的人将才带了消息给他,冯源后脚便带着人赶来。 “陛下有召,传大理寺少卿沈寂入宫觐见。” 皇上会召见,他早已猜到,只是不想会这么早。 沈寂礼成起身,扫视巡视之人一眼,正衣冠望向冯源,直言问道:“皇上召见,可是因城中传闻?” 冯源脸色有些泛白,他扭头看向身后之人,“尔等暂退。” 待左右退出去,冯源才一脸郑重地抓住沈寂的手臂,“长清,出了这样的事,皇上盛怒,太后听见消息后头疾复发,已晕了过去,如今朝野上下声讨太后者众,但皇室颜面不可不保,动了太后便是承认此等荒唐之事,你可有万全应对之策。” 沈寂凝眸叹气,“并未。” 冯源眸色暗了下来,抓着他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 “好,长清你既无万全之策,那你便听我一言,你我多年情谊,我自是明白你的心性,这是一桩不清白的悬案,注定见不得光,也注定得不到公平,今日入宫,无论如何你切莫问起陛下对此事的态度,否则你会招致祸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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