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澜在一旁上下打量两个大男人勾肩搭背,啧啧摇头。 她好怕伍六七操着娇滴滴的口吻回他一句……来了郑爷。 好在伍六七只是一派受宠若惊,言语并无不当,“得嘞!郑二哥咱今儿去哪儿喝?” “听说花月楼新请来一位厨子,要不然咱们去那?” “可以可以,哥几个都听郑二哥的。” 郑羽一滞,“哥几个?” 立马从屋内探出两个头,正是近棋与凌云。 郑羽额际彷佛掉着几根黑线,颇有些无可奈何,只见他掂掂钱袋,朝几人招手。 “走走走,今儿我请,天字一号雅间,不醉不归。” 三人顿时欢呼雀跃。 伍六七临走前却笑眯眯地向千澜凑过来,“沈大人让你等一会儿,听说近墨已醒,要你随他去得真堂。” “他去得真堂为何要我陪——等等,你说近墨醒了?何时醒的?” 千澜闻言一喜。 近墨昏迷许多天,终于醒来,那么当天发生什么事也就明了了。 这可是桩大好事。 伍六七摊手:“这我怎么知道?像是说昨夜醒过来的,好了我要喝酒去了,告辞。” 说罢笑眯眯地拱手,屁颠屁颠地追上郑羽等人的身影。速度之快令千澜都来不及同他说给自己打包两份酱猪肘子的事。 “平日叫他做什么事慢的跟只蜗牛似的,出去喝酒倒很积极。”她站在屋檐下嘀咕。 很快沈寂从正堂走过来,一袭青衣宛若月华般明亮耀眼,翩翩君子,温润儒雅。 千澜看呆! “你在这杵着干嘛?”沈寂走到她身前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一双深若寒潭的眼眸静静的望着她。 千澜视线一收,开始浑身不自在。自打上次两人共乘一匹马以后,她再见到沈寂就总觉得胸闷气窄,气血不通呼吸艰难。 再有之前她说的蠢话被他听见,她现在是见到沈寂就恨不得自己能钻进地缝里。 作为新时代女青年,千澜绝不会认为这就是传说中的害羞。 但这滋味着实不好受,就像心里头住进了只小猫,不断地在挠她心窝子似的。 “我......”她觉得自己声音都变了。 “你怎么了?”沈寂并不知她此时此刻的感受,只见她欲言又止,像是不舒服,于是担忧的问道:“你是不是身子不利爽?那恰好,我要去得真堂,近墨醒了,你也一道吧。” “你......”她觉得自己现在肯定脸也红了。 “你到底怎么了?”沈寂彷佛对她很有耐心。 “没事没事。”千澜急忙摇头,“那,近墨醒了,这是好事情呀,我随大人一道去得真堂,今夜本也是要回外祖父家里吃晚饭的。” “嗯。”沈寂低头笑了笑,“那就走吧!” 千澜一愣,“不坐马车?” “今日天气好,晴空万里,就走着去,正好能见见珑汇的中秋习俗,反正县衙离你外祖父那里也不远。” “哦。”千澜很乖巧的跟着沈寂出了门。 两人一前一后的在大街上走着,街边有人吆喝着卖月饼,扎着总角的孩子成群结队的玩耍,卖花灯的小商贩忙着捣鼓自己新做的兔子灯。 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沈寂忽然问道:“我家三叔可有去你家拜访?” 千澜差点都要忘了还有这茬,自打那管家被她赶出去之后,沈三老爷便不曾登过她家的门,这都让她疑惑自己这婚到底还能不能退。 沈复这样做可太不厚道了。 沈寂不提倒好,一提便戳到她的痛处,语气不觉就阴阳怪气了许多,“兴许你三叔太忙,几日间忙着游上玩水,拜访乡绅,哪里还记得我家之事。” 沈寂停下来,转身定定地看着她,觉得好笑又不太敢笑,只好撤开视线看向别处,话语里透着喜悦。 “你这是吃了枪呀,说起话来夹枪带棒的。” 千澜气鼓鼓的看着脚尖,没打算接他的话,她认为文清侯府的这些举措是有些耍人的嫌疑,于是连带着沈寂也不太想搭理。 沈寂越看越觉得她这副表情像极受委屈的小娘子,再忍不住大笑起来。 千澜险些吐血。 “你笑什么?”颇有些恼羞成怒。 “我是笑你这模样,”沈寂想轻轻地刮下她的鼻子,手伸到一半却又握拳收手,低头笑了下。 “就好比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你放心吧,我们家只怕也就是我三叔靠点谱了,他们让他来与你家商量退亲,自然也是诚心想退。” “真的?” “真的!” “那为何那么久还不曾登我家门?” 沈寂嗤笑:“别人巴不得把自己尽早嫁出去,为何你却巴不得自己不嫁出去的好?” “因为我年岁尚小,不着急嫁,况且我又不喜欢你大哥,为何嫁他?我不是早就与你说清楚的么?” 沈寂点头,轻声道:“嗯,我知道,我也不喜欢我大哥。” 语气很平静,但目光不是。 他将对沈宴的厌恶表露地很直白。 这倒是让千澜狠狠的愣了一把,她猜到沈寂并不喜欢沈宴这人,但猜到和听到他说出来是不一样的感受。 沈寂不是会轻易对一个人下定论的人,更加不会说出自己不喜欢哪个,不爱同哪个打交道。他这样厌恶沈宴,只怕是在他那里受了不少委屈。 说起来沈寂自小丧父丧母,孤身一人生活在文清侯府这样的高宅大院中,受过的苦怎么会少?听廖氏所说,沈寂的祖母从小就不待见他。 千澜忽然好像心里有一团棉花压着,不重却堵着喉咙喘不上气。 这种情绪兴许能称之为心疼。 她替沈寂感到难过,更感到不值——她心里的沈大人,该是清风朗月一般的人。 “走吧!事情啊得一步一步来,问题也得一个一个的解决。”沈寂悠悠闲闲的负手朝前走去,千澜望着他孤单的背影。 有点想哭。 不知不觉中沈寂于她,原来已经这样不同了么?
第76章 众说纷纭 近墨是昨夜子时醒来的,廖沺福亲自为之把了脉,说是身体恢复的大好,神志也很清楚,所以说练家子就是不一样,受了那么重的伤,短短数日就好的差不多了。 不过尚有些虚弱,千澜他们到得真堂时,医童正捧着一碗银耳羹一勺一勺的喂他。 见到千澜与沈寂紧跟着走入内室,近墨便挣扎着要起来。 医童大惊,忙将瓷碗放下,要去搀他,千澜快他一步。 “你身上还有伤呢,才醒来就别急着见礼了,我舅舅好不容易才把你救活的。” 近墨看了眼沈寂沉静的脸,没有再动。千澜在他身后又垫了个软枕。 “属下办事不力,让爷忧心了。” 沈寂在床榻旁坐下,“你没事就好。” “属下无碍,不过皮肉伤罢了。”近墨费力扯出一个微笑来,不小心牵动身上的伤,痛的他龇牙咧嘴,缓了好半会儿。 吓得千澜立即又想给他塞软枕。 近墨咧嘴:“不必了不必了,多谢澜姑娘。” “谢什么,”千澜一笑,将手中的软枕放下,在床榻旁的杌子入座,“你受伤那会儿可将我与伍六七吓出一身冷汗,浑身是血,好不惊心。昏迷了好几天,期间还发了几次高烧,如今可算好了。” “不过你平日也身手不差,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伤你的是吴府之人?” 说起正事,那医童已得了千澜的眼色,捧着那碗没吃完的银耳羹出了内室。 近墨目送他离去,才向两人道:“吴府之人不过乌合之众,伤我之人另有其人,他们似乎很熟悉我的武功路数,人数亦众,才伤我如斯。” 千澜不禁发问:“你的意思是,那些人认识你,不单认识还都对你很熟悉?” “很有可能,他们对我的招数了如指掌,甚至能猜出我接下来要使掌还是出拳,爷,属下猜测这伙人可能与侯府有关系。” 近墨说这话时神情十分严肃,让人不想信都难。 侯府必然就是远在北直隶的文清侯府,意思是伤近墨的人可能和文清侯府有关系,但堂堂文清侯府不会找近墨一个小小侍卫的麻烦,若说找沈寂的麻烦也无需这样大费周章。 文清侯府的人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动手,只能是因为沈寂现在在查的案子,换言之,钱咏案的背后可能还有文清侯府的人。 沈寂凝眉片刻,问道:“你那日去吴府后发生了什么?为何会与那些人交手。” 近墨道:“属下那日受命监视吴府,在爷离开吴府以后,吴坤便让管家带了几个人出了门,属下暗中跟随,见他带着人出了城,一路往南面走去,属下正要跟上去,便有一伙黑衣人拦了我的去路。” “属下与他们一路交战,却节节败退,只好一路退回,幸好遇上在巡街的澜姑娘和伍捕快。” 沈寂极快地捕捉到关键词:“带人出了城?南面是往那里去?” “若不是大杨村,就是大淮村。”千澜答道。 她恰好对南面十分熟稔,现代的珑汇县其实和这时候的珑汇县城所差无几。她祖籍便是大杨村人氏,而大淮村就在她们村子隔壁,她在现代最好的朋友就是大淮村人。 说起来她第一次见到沈寂便是在两村交界处 “那是什么地方?”沈寂道。 “寻常村落,没听见有什么不同的。”千澜思维很跳跃,“不会是吴坤和钱咏赚来的黑心钱都藏在这两个地方吧?” 沈寂眼神轻轻掠过她,并未说话。 “难道不是黑心钱,是记黑心生意的账本?”千澜仰头问道,眸中闪烁着期待的情愫。 沈寂慢慢的叹一口气,“别瞎猜。随后你同我去这两个地方查查便知。” ...... 知道近墨无碍,沈寂的脸色明显好了不少,叮嘱他好好养伤,向廖沺福致谢后他便带着千澜径直回了县衙。 门口曾有才恰好安抚完百姓,见到沈寂跟见到他亲爹似的,差点没抱着他大腿哭了起来。 “沈大人,这如今该如何是好呀?这,钱咏案不破,春风坊又遭此大祸,百姓们整日里是担惊受怕的,让人好不得安生。” 言语殷切,面容愁苦,一个不干事但心系百姓的父母官形象跃然纸上。 但看门口那些百姓,各个仰头看着两位大人,言语激昂。 “是呀是呀,原本就是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还出了这样的事,多骇人呀!” “可别是闹了邪祟?之前田月娘那案子,我看那姑娘死的惨啊,万一是她鬼魂索命......” “......别胡说,大白天讲这话,多吓人呀!” 他们有多害怕看不出来,但对于此事究竟是人为的还是恶鬼索命的好奇却十分明显。人们就是这样,当通过自己的方法解决不了的问题,就说是邪祟作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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