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水月从地上爬起来,又抹去眼角的泪水,自行去一旁的圆椅上落座。 沈寂赞赏的目光看向千澜。 说起审问一事,他使得都是公堂上的法子,千澜在珑汇县衙供职,用的审讯法子会比他的灵活很多。 三厢入座,千澜便问道:“姐姐怎么认识罗友的?” 水月低头道:“能怎么认得,就在这坊间认识的,他来吃酒,叫了我作陪。” “那罗友是怎么认得孙亦文的?” “他们二人是发小。” 千澜觑着她:“知雨出事那天,你在哪里?” 水月道:“我就在坊间。” “胡说!”千澜忽然大声喝道。 水锦刚要进门,听到屋内千澜这么一喝,当下就有点心里发毛,在门口问凌云道:“郎君,要不然奴家还是先下去吧?” 凌云啧了一声,已经推门迈进。 “怕什么!” 水锦无奈只能跟上。 屋内是方才那小郎君皱眉看向水月的场面,一旁还坐着一位清风朗月般的郎君。但眼前之景,怎么看都不像是听曲吃酒的模样。 她心生怯意,抱着琵琶的手紧了紧,她行礼道:“奴家见过诸位郎君。” 千澜看向她,目光缓和下来,她走到原来的位置坐下,“水锦姐姐来了,请坐吧。” “哎!” 水锦笑着应声,又抱着琵琶在就近的地方落座。 还未沾座,便听千澜问道:“姐姐,您可知道知雨死的那一日,水月姐姐在何处?” 怎么又问这个?方才在楼下她就已经问过了呀! 水锦目光疑惑,在几人脸上转了一圈。她若还猜不出眼前的人身份不一般,那她在羞月坊的几年也算是白混了。 “奴家并不知道,但奴家记得那夜水月出门去了,并不在坊间。” 千澜看向水月:“姐姐说说吧!那夜里你去了哪里?” 水月抓着扶手的手倏地抓紧,她浑身绷直起来,沉默了良久,才听她支支吾吾的答道:“回姑娘的话,那夜我在罗郎在一处,孙公子也在。是他们几个好友办的酒宴,在孙公子的别院里头。” “只是吃酒?”千澜不蛮相信。 “只是吃酒。” 千澜道:“那姐姐方才说自己当夜没出过羞月坊是为何?”既说自己在吃酒,为何又说自己没出去过,这难道不自相矛盾吗? 水月被问住,迟疑一下道:“是奴家记错了。我记得那夜有些醉酒,亥时末才回来,醒来便听说知雨出了事,我昏昏沉沉的,记不大清楚了。”
第129章 手凉,大人给暖暖 千澜这时接过沈寂剥好递过来的一半橘子,含笑看他一眼,眉眼间尽是温柔。 就连问话时盛气凌人的气势也缓和不少,“方才我说要去找罗友,水月姐姐你不让,似乎很急,敢问罗友是有什么事情不能让我们知道的呢?” 水月知晓她会问此事,眼下瞒她已是不可能,便如实道:“回姑娘的话,奴家确实不知,只是孙公子其人时常作些伤天害理的事,我担心罗郎会被连累,听说孙公子与卢大人此时还在牢中,奴家是害怕。” 这么说尚且算几分道理。 千澜不再问这事,转而问起知雨:“水月姐姐与知雨关系怎样?” “谈不上好,说不上坏,点头之交罢了。” “知雨在坊间没什么朋友?” 水月闻言看向身旁的水锦,缓缓道:“是,她性子挺怪的,时常大喜大怒。” 千澜点头又问:“她是怎么来到羞月坊的?” 两人面面相觑,后又都摇头。 水锦小声道:“这,她来在我们之前,只听说从前是戏院的戏子。您去问方妈妈才好。” 千澜记得在酒楼听胖哥他们说过,知雨曾是同喜班彭四娘的徒弟。 “好。多谢二位姐姐了。若之后再想起什么,就去提刑按察使司找郑大人。” “是。” 水月这才松了口气,随水锦袅袅婷婷的走到门口,又折回来道:“姑娘,沈大人,奴家忽然想起一事,不知与这案子有无干系。” 沈寂轻轻望了眼千澜,恰好她也错愕地看了过来。 “你且直说。”沈寂低声道。 水月抿抿唇:“奴家那日见到知雨趴在孙公子门口,似在偷听,表情像很凝重,奴家上前去叫她,她却狠狠瞪我一眼,拎着裙子走开了。正是那日之后,孙公子来羞月坊就只见她一人了。” 千澜眉头一跳:“还有此事?” “奴家不曾说谎。” 沈寂面无表情,“那时孙亦文与谁在屋里?” 水月摇头,“奴家不知。” “退下吧。” …… 两人走后,偌大的屋里只剩下三人。沈寂看了眼在门口杵着的凌云,眉头一蹙。 “你怎么还在这儿?” 凌云一愣,“爷真要属下去抓罗友?” 沈寂望着他一言不发。 “属下现在就去办。” 看着他一溜烟似的跑出门,千澜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凌云真憨。” “你可还要在这待会儿?” 沈寂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千澜抬了抬眉,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捏着嗓子学坊间姑娘说话:“大人这就要走了呀?您好不容易带卑职来吃回花酒,卑职现在可乐在其中呢!要不咱们再待会儿?” 沈寂要听得惯这个声音就神了! 他拉下脸:“你若再不走,今夜在羞月坊你的一切花销就不报销了。” 千澜想起送水锦她们的银子和首饰,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不报销怎么行! ……这厮是在威胁她? 可以,沈寂你很可以。 “大人说得对,作为公门中人,怎好流连烟花柳巷,走走走,咱们这就走。”千澜守财奴性大发,当场就要出门去,一派正气凛然。 沈寂笑着跟了上去,“你慢点儿啊!” 千澜不理他。 沈寂勾唇,心想她此时的样子简直像一个与爷们儿置气的小娘子,至少在这一刻她的身上没有那股万事不放心上的豁达。 ……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羞月坊。屋外此刻已经是深夜,不想在坊间滞留了那么久。不过千澜在那里又是听曲看戏,又是曲意逢迎的,花了这些时间也实属正常。 街外空无一人,只有深夜的冷风声声呼啸。 她脚步渐渐地放慢下来。 沈寂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是在等我啊!” 低沉却有力,猝不及防的撞入了她的心里,这一刹那便有些心动。她抬了抬眼皮,沈寂正好在低着头注视着她。 千澜眼神微晃,脸色不由红了起来,她低声道:“这,大晚上的就先一道走吧!” 沈寂低笑出声。 暗淡的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被拉的很长,及淡及轻,却显露着岁月安然。 “大人,问你个问题,在你年少时可曾想过自己将来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千澜忽然问道。 她背着手踩影子,蹦蹦跳跳的在沈寂身旁,一静一动,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夺目。话落她猛地一下跳向前时没站稳住脚,向后倒去。 沈寂无奈一笑,伸手将她扶住:“好好走路!” 老父亲般的语气,引得千澜咧嘴笑开。 “我晓得大人会在后面扶住我……大人还没回答我方才的问题呢!”她仰头看着他。 沈寂瞧她一脸认真的小模样,不免哭笑不得:“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嗯……我就是好奇想知道,从前的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在遇见我之前,遇见我之后,都想知道。” 沈寂想了想,收起表情,缓缓道:“遇见你之前,父亲病重,那时我想过成为一位医者,还装模作样同来府上为父亲诊治的太医学过几个月。后来不等我学成,父亲就已经油尽灯枯。” “之后遇见了你,那段时日是我迄今为止最轻松的时光,每日从国子监下学便来找你,晚饭时回去,跟母亲就餐,不用去忧心孤独与不甘。而后来母亲也走了,我被召进宫做太子伴读……说起来真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哪样的人。” 话里的心酸不言而喻。 好在从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往后的时日里她不会让人再欺负她家大人。 千澜微微叹气,牵起他的手,靠在他身旁,小声笑道:“手凉,大人给暖暖。” 沈寂对她无有不从,大手握住她白净纤细的手。 她顺势挽住他的手臂。 “世人存于世,不过图三餐温饱,碎银几两。却始终有人清醒,有人迷糊,更有人清醒的迷糊着,多无奈啊。” 沈寂偏头看她:“作何如此感叹?” 这句话与方才的话相比,略显突兀,但细想下又让人觉得很有道理。 清醒的人清楚自己在世上会成为什么样的人,纵然世事无常,也会为之努力。 迷糊的人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来世上一遭,便荒唐了一生的光阴。而在千澜心中,史云正如是,贞娘亦是,而现在,她认为知雨也是。
第130章 大人可别误会我 千澜道:“我就是觉得这个知雨,怪迷糊的。人生当有所舍,才能有所得。她却浑似不知这道理一样,一意孤行的索要银钱。旁人见了不就是无奈么?她害的那些家庭可都是真真实实的。” 很少见她这样评价一个人。 沈寂不免奇怪,“方才水锦她们同你说了些什么?” 千澜就将在水锦那里听来的事情都说了,临了补充道:“……那余娘子就这么葬送了性命,何其悲哉。” 沈寂却扑捉到了重点,“余千凡?” 千澜点头,“看来大人同我有一样的怀疑啊!这余千凡祖籍余姚,数年前来杭州做钱庄生意,并与卢玉锋交好,四年前出了那档子事以后又回了余姚。” “钱咏案里贞娘所说的余凡是余姚余家的掌事,余姚余家可是大户,两人不定有什么干系。” 沈寂细细琢磨了下,“我会派人去余姚查这个余千凡的底细,你方才说知雨在遇害之前曾和孙亦文有过口舌?” 千澜道:“是啊,据说闹的不大,就连水清都只是碰巧遇见了孙亦文满脸愤怒的从知雨房里出来,而后知雨立马去找了方妈妈,又拖佑生去打点马车,马车是租的,她如果是要离开杭州,一定不会租马车,所以我觉得她当时应该只是去见什么人。” 可是见人为何要拿个大包袱,里面还有许多衣裳首饰? 这一点千澜想不通。 沈寂面色凝重:“这么说孙亦文很有嫌疑?” “照水锦她们所说的,是有嫌疑。大人可听说过赎身还有待价而沽的?五千两不满意,还与赎主争吵,将赎金加到一万两,孙亦文那样的性格怎么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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