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柠柠猜疑之际,成阳侯公子智斗歹人,巧救寒云寺香客一事,在酒肆酒客和说书先生嘴中传播开来。 “阿宁在寒云寺遇到慕容越了?”萧凌明慢条斯理吃着胡饼。 “应该是。”刘顺又重复肯定,“不过接和启哥儿和探子的话,应该是柠姐儿刚到寒云寺不久,慕容越便离去。” 萧凌明吃掉手上胡饼最后一点,优雅地咀嚼着,待喝了一口茶水之后,才道:“本王总觉得,今日柠姐儿遇刺一事,慕容越嫌疑最大。” “慕容越未曾出过禅房?”刘顺觉着他家王爷对慕容越有天生敌意。 “他不出来,但人可进去,慕容越真能放任温家不管?”萧凌明唇角浮现点点笑意。 “王爷,是否要……” “无妨,随他去折腾。”萧凌明冷笑,“世家之间的利益不是牢不可破,贪了不应该贪的,如今想抽身,简直是痴心妄想。” 顿了顿,萧凌明又道:“不过可以给慕容越透个底,让他知晓,这些年温家都做了什么。” 刘顺就知道,他们王爷最喜欢搅风拌雨,但凡这朝堂安静下来,王爷就浑身不自在,许是日子乏了无趣,总要掀风起浪。 “没别的事了?”萧凌明又问。 “启哥儿想在院里栽平仲树,问属下哪家平仲树?”刘顺连忙将,他套出上官瑞启的话,说出,“说是柠姐儿想做平仲香枕。” “嗯。”萧凌明应了一声,便起身向殿外走去,他院中也栽种有平仲树。 看着烛光照出点点翠绿平仲叶,侍到秋日,满树如金蝶般,萧凌明道,“将院中的移送到沈国公府。” “可讨要一个香枕?”刘顺试探性地问。 瞥了一眼刘顺,萧凌明道,“不用。”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没那个颜面,能从阿宁手中讨到如此亲密之物。 隔日,练完武的沈柠柠就看见刘顺送来的平仲树。 “听闻柠姐儿喜平仲树,恰好王府栽种平仲树,属下便给柠姐儿移栽过来。” 沈柠柠微微挑眉,入夏移树能活吗? “柠姐儿放心,平仲树只要根须皆在,甚是好养活。”刘顺就说道。 沈柠柠再不好拒绝,不过一棵树而已,是死是活都是未知,若是推脱那就是矫情。 “劳刘侍卫给王爷带话,臣女谢过王爷。” 刘顺得了话也没逗留,喜滋嗞地就离开了。 “柠姐姐,我是不是不应该要这树?”明明在寒云寺,柠姐姐看着平仲树发了好些时候呆,怎么现在一眼都不看了?上官瑞启怀疑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没有,”沈柠柠轻拍上官瑞启的头,嘴角有淡淡的笑,却透着丝丝苦涩,“一会我将做平仲枕的方法告诉云姐儿,待秋日启哥儿就有平仲枕可用。” “平仲叶助眠,她向来觉浅,待秋日灌香枕最好。”寒云寺平仲院,慕容越看着摇曳的树叶低语道。 站在慕容越身后的于圆知道,他不需要说话,只需要静静陪着主子便好。 慕容越转身,要离开平仲院,清风拂面,满树的平仲叶悉悉作响,似在挽留。 一直等在平仲院外的温朝易看到慕容越出来,脸上露出欣喜,“三爷。” “回事?”一身素白的慕容越表情淡漠。 温朝易面色一沉,那个意气风发的慕容三爷,一入寒云寺就变得沉默,死寂。 漠然的似乎不把任何人和事放在眼里。 温朝易拖着伤痛的胳膊,大步跟上慕容越,眼底尽是疲惫,“恩科一事,还请三爷出手。” “出手?”慕容越轻笑一声,“胡大学士以病推辞,你便应该想到,安王的老师都不愿主持恩科,这事怎么会没古怪。” 温朝易沉默,当日慕容越也曾再三告诉,当日推他父亲当主考官,朝廷无一人反对,他们就应该警醒,朝堂之上的人心,何时会这般统一。 “我……”温朝易辩白,“在律法上,对科举出手的人死罪难逃。” 科举是天下读书人的青云之路的门槛,读书人想要鲤鱼跃龙门必经之路,谁毁了科举公平,被抓住的那人,就是天下读书人的敌人,就算是圣上想救那人也无用,他救不了! “在大燕律法中写明,”慕容越抬眸,淡淡地看了一眼温朝易,“在科举上犯事,丹书铁券,免死金牌皆不可用,也就是说,若科举出现受贿舞弊,任何人都救不了。” “温家决不可能受贿舞弊,”孰轻孰重,温家自是知道,决不会做饮鸩止渴的事,温朝易道,“你的意思是明王会利用受贿舞弊,对我恩科出手?” 钟馨声幽深且绵长,回荡在寒云寺上天。 慕容越微抬头,沐初日之晖,未曾开言。 见慕容越久久不作答,温朝易心急,“受贿舞弊的钱总有出处和来源,若找不到这笔钱,那不就可以指证他人陷害。” 慕容越淡淡地看了一眼温朝易,“若是有人说,这是温祭酒受人命令这么做了?” 温朝易愣在原地,那人便是安王! 这个命令温祭酒舞弊之人,不能让温祭酒拒绝,必须乖乖听话,除了安王再无他人! 从一开始,这便是安王,明王的博弈,现在架在两个王爷中间烧的是他们,博弈的牺牲品就是他们。 温朝易失魂落魄的告辞,对于撞到胳膊上的伤也置若罔闻。 看着温朝易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内。 慕容越冷笑一声,明王旁若无阻止地进入温府,却不要温朝易的命,他还看不出,明王想要温家的命,但亦不屑用阴损之招。 此次恩科注定会乱,但出手的人未必是明王…… 第127章 乞赠骸骨,归乡里 月门花墙,亭台楼阁,飞梁画栋,假山池水。 走过照壁,穿过月门,经过垂花门,后了后院,绕过月洞门,就到了沈柠柠的庭院。 沈柠柠正站在廊檐下。 她上衣素白上衫,上裙外套金丝,乌发梳着双刀髻,青丝上只用简单紫玉步摇,整个人淡雅极致。 眨巴着眼睛,苏沅看呆了。 “小沅过来。”沈柠柠招招手示意苏沅近前。 苏沅眼睛晶亮,小跑就到沈柠柠跟前,“柠姐儿,她们说我规矩说好了,能在你跟前伺候吗?” “可以。”沈柠柠浅笑,“小沅跟柳玉儿多久了?” 苏沅想了下,“有一个月左右。” “你可知道柳玉儿教养宜宁等人媚术为何?”沈柠柠肃容问道。 “好像是,好像……”面对沈柠柠,苏沅小脸涨得通红,却难以启齿。 “嗯?”沈柠柠淡淡扬眉,“不愿说?” “柠姐儿,柳玉儿教宜宁姐姐他们是为高门大户做妾……”支支吾吾苏沅道。 沈柠柠微微一笑,也明白苏沅为何害羞了,毕竟是未出阁的小姑娘,沈柠柠又问,“宜宁等人是柳玉儿教养的第一批姑娘吗?” 苏沅身体越发僵硬,这话适合让柠姐儿听吗?思考会,苏沅头都快垂到胸口上,翁声道,“不是,我刚跟柳玉儿的时候,柳玉儿有将一个姑娘送入姓王的人家。” 见小姑娘脸涨得通红,便沈柠柠缓声道,“你才进府,先下去了解府内。” 如释重负的苏沅,恭敬地退下。 浅呷一口茶,随后指腹轻点节奏,良久之后,沈柠柠才跟身边的阿绿道,“去查查上京城所有姓王的人家,谁家这两月有新入府的小妾颇得宠。” 阿绿点头应道,“是。” 阿瑞死前的话,让沈柠柠不断猜测推敲,想到一句话,英雄难过美人关,只怕这些女子别有用处。 “可还有事?”见阿绿抿着唇,沈柠柠问道。 “温家好像有人,乞什么骨。”阿绿想了下,“柠姐儿,温家是不是有人不好了,快死了。” 沈柠柠曈眸凝光,“这是怎么回事?” “说是温祭酒半夜摔了一跤,腿摔断了,给朝廷上奏折请求乞骨什么。”阿绿想,她应该没传错话。 “是乞骨还乡,这里面和死,和骨头都没有关系,这是个词,这是温祭酒在向圣上说,现在不放他走,以后就只能送他骸骨回故里了。” 沈柠柠淡声跟阿绿道。 阿绿惊讶不已,“不就摔断腿了吗?怎么还不当官了?” “乞赠骸骨,归田里……亦是手段。”沈柠柠起身,看向檐廊外,今天的天格外阴沉,似乎在闷着一场雨,却下不来,空气中都是躁动,让人憋慌。 阿绿没想明白,迟疑地问道,“柠姐儿,人不是都喜高处走吗?温祭酒如今正为恩科主考官,为什么要从高位退下来?奴婢想不明白。” 见阿绿皱着眉,沈柠柠轻笑,“若命都没了,再高地位又能如何?温祭酒这么做是许是为了自保。” “什么?”阿绿愣住了,自保?谁要杀他,还有这么好的事? 沈柠柠就笑了笑,“看来这次恩科要出事啊,温祭酒都想用乞骨还乡自保了。” 阿绿心闷,那就是自保就死不了? “这事最终还是圣上说了算!”重新绕回软榻上坐下,沈柠柠顺手取下步摇。 阿绿就站在沈柠柠身后给她折发髻,“圣上会答应温祭酒不让他当官,回家养老吗?” 把玩着步摇,指腹摩擦步摇上的紫玉,沈柠柠说,“这事难说,朝中能胜任恩科主考官的人,大多在恩科前告假休养,如今温祭酒在退下,恩科在即,若无人顶上恩科主考官的位置,圣上或许不会放人。 但温祭酒是老臣,若是传出苛待老臣言论,圣上被推到高位,只怕不得不同意温祭酒乞骨还乡。” 阿绿听着有些不解,“恩科不是好事吗?柠姐儿,为什么朝中大臣好像避之不及?” 世家清流最擅长明哲保身,怎么看不出,此次恩科目的是建隆帝为安王招揽人才。 但明王向来手段凌冽,自恩科之后,明王党从未阻止安王一派对于恩科的积极。 恩科一事,太过平顺的推进,但太过平顺的事情,总会让人留心,那些个大学士,阁老们,这会儿能躲得就躲。 毕竟夹在皇家事情中火中取栗,难讨好处,反而适得其反。 “真搞不懂这些大人吗?”阿绿给沈柠柠发尾抹发油,说着话,“柠姐儿是不是考上状元就能当大官?” 沈柠柠笑了笑,“状元只是听着威风,一场科举前三甲,即状元,榜眼,探花悉数皆进翰林院,一般给的只是七品编修,好点的能在御前草拟诏书,若得圣上亲眼,官运会比其它人好些,所以啊,并非考上状元就一定当大官。” 要想当大官,既要熬资历,又要有时运,就以大燕的首辅,他就是状元出身。 所以啊,就算建隆帝此番动作是在帮安王招揽人才,但人才的成长可是需要成长过程的,这些对于羽翼渐丰的明王而言,亦是不足为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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