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整个人都是寒凉的,可他的那一双眼,她却无端的感觉他的心或许是热呼的。 于是她脑子一热,竟就那么走过去将伞打在他头顶,遮蔽了那场暴风雨,然后说了一句话: “这么大的雨,再这里淋下去,一场风寒也能要命,你我都只是过路客,我不挡你的去路,你也别挡我的去路,我未曾遇见过你,你也未曾遇见过我,我们从未遇见过彼此。” 话完,她竟还脑子抽的把自己的雨伞给了那人,然后就准备抱头赶紧跑,她跑快一点,最多也就淋成一个落汤鸡,毕竟要快到了。 刚迈脚,那人开口了,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特别的冷,冷的感觉渗入骨髓,他只说了一句话,然后给了她一块令牌。 她借着闪电看清了,就是现在她手中这样一枚令牌,当时她并没有收,跑了。 只是萍水相逢,以后也不会再见。 而他说的那一句话是:“寒漠尘,我的名字,你是第一个为我遮蔽了如此风雨之人。” 这个人,那夜后,没过几日她便抛诸了脑后。 她真没想到他居然会是逍遥居背后主子。 倏然,苏娆拍了拍脑袋,面上现出一抹淡淡懊恼。 她应该早就想到的,能出现在那里的人,又是黑衣又是面具,那么神秘,除了是逍遥居背后主子,还能是谁。 看着逍遥令好片刻,苏娆收起来,出了屋。 目光落向窗棂外,太阳已经西走,今日的天空有些溟濛,太阳都觉被蒙上一层雾纱,不如前几日那么灿艳,那么金耀暖和。 她已经待的有些久了,澹梁与诸暹两国使臣该也已经入宫了,如今这个时辰二哥也该要回来了,她也该回去了。 苏娆带着依素从暗道回去,依影被萧芷留了下来。 她以往以苏娆的身份出去,都只带依素一人,依影几乎无人看见过出现在她的身边。 也就只有苏家人知道。 现在让依影留在奁阁也可以,反正她身边也没什么大事需要他做,有依素一个人足够。 何况萧芷和依影两情相悦,她也不能做那打鸳鸯的棒槌。 在这古代可是很难遇见一对两心相悦之人。 古代的男女从来都是父母命、媒妁言。 男女都成婚了,却都不知自己到底是嫁了一个歪瓜,还是娶了一个裂枣,完全盲婚哑嫁。 夜色袭来,今夜的天黑蒙的没有一颗星辰。 乌云替换了星月,整个夜空都是黑沉的。 娆湘阁偏阁中,燃燃烛火,与外面的浓墨形成了完美的比对,苏娆手中拿着逍遥令,站在窗棂前,夜夜凉风吹起她的三千发丝抚过面庞,风中带着潮润,今夜估计会落雨。 已经进入了九月天,夜晚愈发的凉起来。 依素拿来一件艳红披裘,“小姐,小心着凉。” “依素,你说逍遥居主子他今夜可会来?” 收起逍遥令,苏娆拢了拢披裘,目光落向墙院外。 依素还未回答,一道黑影越过墙院而来。 夜幕之下又是一身黑衣玄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了一体,根本察觉不到,更无人发现院中进来了人,可苏娆却无端感觉到一瞬异动,虽然她什么也没听见,也许只是女人的第六感。 但她知道。 他来了。 眸光暗暗一动。 黑影已落在阁楼二层阁廊间,浩叔都没有察觉到,可见此人武功,怕是在她之上很多。 苏娆这八年习武,白日时有苏老将军手把手亲自指教,晚间时浩叔也会给她指点,她才会在短短八年便习得一身高超武艺,因为她的付出是别人的两倍、三倍,甚至是十倍之多。 变强,也是苏娆这八年来压抑自己好好忍下去的一个发泄,每日每日耗尽满身的气力,直到累的连手指头都抬不起,脑子里便不会想了,她才能睡着,疲累的睡着。 而不是每夜里都如同那逃亡躲藏的一年多,每夜每夜东宫的那场轰然大火,母妃慈爱的面庞一点一滴消失在她的视线里面。 满宫的殷红血色流淌,高耸城墙上父王与皇祖父的头颅,大秦皇族所有亲人的尸首,就连三岁的皇弟都未曾放过,他们都死不瞑目。 稚子无辜,婴孩有何错,可那些杀戮者,那些刽子手,没有半分仁心,只因他们生在了大秦皇家,国破,家亡,结局只能是那么惨死。 第22章 逍遥居背后主子(三)(推荐加更) 银黑面具映入眸底,时过两年多,这个身影再次映入苏娆眼中,也带出了她记忆中那夜的那道身影,哪怕是站在那场暴风雨之中,也无法遮掩他身上那股子寒凉,寒凉似冰窟。 两年多过去,他骨子里的那种寒凉好似越发冷了,只是如此彼此隔窗的对视,苏娆已感觉一股子冰寒气息直逼她周身,竟比冬日还冷。 两人都没有先开口,亦如两年前那个暴雨夜,彼此看着彼此,这次距离近,苏娆看清了他面具之下的那双眼,细长,眼尾上翘,该是丹凤眼,迷人的丹凤眼,可里面全是寒冰。 又觉深邃难以看清。 许久许久,一阵冷风袭来,吹动了阁内的烛火哗哗晃动,苏娆才回神,却已感觉浑身凉意席卷一层,不自觉的暗自搓了搓手臂。 这个动作,寒漠尘看见,身上冰寒突兀减缓一分。 “你要把奁阁送给我。”很直接的问话。 他的声线音色清亮却又觉朦胧,似絮絮清风,又似蒙蒙雾雨,可说出来的声音却是亦如那夜。 寒。 好似他整个人就只能用这个‘寒’字来形容,或者说用他的名字来说,更为贴切。 寒、漠… “对。”苏娆颔首:“逍遥居主子既知晓我…” “寒漠尘。” 冰寒漠色的话,目光直直落在苏娆脸上,眸中未有一丝波动,可却又觉是对苏娆称呼他逍遥居主子而不满,他告诉过她他的名字的。 苏娆微微一怔。 耳边又一句:“你是第一个为我遮蔽风雨之人,也是最后一个,唯一一个,对你,我可以破例,包括你与欢娘之间的约定。” 所言哪个约定,寒漠尘没有明言,可苏娆却突兀的听懂,知道他说的是哪个约定。 欢娘对自己的主子隐瞒她苏家女身份这件事,如果不是她与他而言是一个破例,那么两年前欢娘就已被处置,而不是还活着。 听明白这个意思,苏娆蓦地浅弯起唇角,一抹浅笑,让依素去沏壶茶。 “我很荣幸能得你寒漠尘破例,可我想我该明确告诉你,你记了我两年多,我却只是短短几日便忘记了你,因为你与我而言只是一个过路客,走过,便以为不会再见。” 话落,苏娆走去桌边。 寒漠尘站在窗外,那冰寒无感的丹凤眼好似微微波动了一下,又好似并无,走了进来。 依素沏好茶,守在了阁外。 浩叔和琴娘这才察觉院中进人,刚上来阁廊,依素一个噤声动作,两人停住了脚步。 随即对视一眼,又看向依素,依素摇头示意无事,两人便放轻脚步又下去,回去了屋。 对于来人是谁,并未探究。 寒漠尘走进来,坐到苏娆对面,苏娆这才彻底的看清,他所着黑衣并非完全黑色,而是衣领和袖口都绣着赤黑暗纹,只是并不明显,他面上的面具也并非单调的银黑。 面具遮住了他多半张脸,只留出唇与下颚,面具之上亦是云腾飞跃。 他的唇薄而适中,淡淡红润,唇形很好。 身披黑色斗篷,浓墨发丝一缕落至身前。 神秘,莫测。 如此着装,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他明面上身份贵胄,怕被人知晓,另一种则是他不喜暴露自己,就像是躲在黑暗中的夜魔。 拿起杯盏轻抿一口,他的动作竟觉斯文优雅,矜贵。 坐姿也是身躯笔直,这是多年而来的习惯。 由此可见,他的身份绝对不一般。 可苏娆却觉得他更像第二种人,因为他一点没有因她的打量而警惕,因为他觉得他将自己藏的很好,并不担心她如此打量会看出什么。 如此之人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会是什么故事,竟让他宁可活在黑暗中也不愿见一点光明。 可这些,也只是苏娆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觉所做的思忖。 苏娆打量寒漠尘,寒漠尘也在一口茶后看了她。 她亦如他两年前那夜所见,一身艳红衣裙,三千青丝只一根血红玉簪绾起,她的眼睛亦如那夜那么迷人,比夜空的星辰还要迷人,那夜她也是这么看着他,然后说出了那一番话,为他撑起了那把伞,遮挡了那场暴风雨。 那夜,就在她的手握住他的手,把那把雨伞交到他手上的那刻,他的心中层层杀戮又出,可他居然没有出手杀了她,那是他第一次控制住了自己,控制住了心中的嗜血杀戮。 随后两年多,他多次暗中看着她,看着她在萧公子与苏娆之间转换,萧公子的她肆意潇洒、随性风流,而苏娆的她,乖张恣意、纨绔好色,可他所见她,只是那个每夜每夜让自己累的脱力才肯停下来睡着的她。 “奁阁,逍遥居可以护着,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寒漠尘开口。 “你说。”苏娆颔首,明白,从欢娘说逍遥居的主子要见她,苏娆便已经猜到了。 世间没有白拿的东西,也没有白掉的馅饼,哪怕寒漠尘说他对她可以破例,可苏娆也不会就此以为自己与寒漠尘而言是不同的。 她从不会低看自己,却也从不会高看自己。 世上没有谁会是平白无故的对谁掏心好,除了父母,除了家人,别的人都是有目的的好,哪怕是彼此相爱之人,也是为了能得到彼此的爱恋,才会甘愿付出,对彼此爱好。 “我的条件很简单,你。” 寒漠尘这话,苏娆一下蹙起眉梢。 “不可能。” 没有一瞬犹豫,直接拒绝。 寒漠尘那冰寒无感的眸,好似再次动了一下。 “你可能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是说萧公子。” 苏娆面上一滞,随即微红了下脸,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可寒漠尘看见了,那冰寒眸中的异动,这一次清晰的被捕捉,虽然也只短短一息。 “你可以继续做奁阁背后主子,我给你的逍遥令也可以统御整个逍遥居为你所用,但萧公子,以后出面,必须是我的人。” 这个条件,不过分,而且苏娆觉得是她赚了。 面上带出淡静笑意,眼尾梢间桃色灿艳了绯红,潋滟了寒漠尘的眸,再次晃晃异动。 苏娆拿起杯盏。 “以茶代酒,合作愉快。” “并非合作,只是一家。” 寒漠尘也拿起杯盏,一饮而尽,人走了。 “此后你就是逍遥居二主子,希望你会是我永远唯一的一个破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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