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公开口了,面上的沉怒未消减半分,手一下一下捋着胡须,沉眸落在舒贵妃身上。 “皇上言为众位皇子纳妃,刻意提到苏家女,这意味着什么,苏弘那老匹夫精诡狡诈的很,他的两个女儿一个都未曾嫁入皇家,又为什么? 因为他心中清楚,苏家的女儿那时绝不能嫁入皇家,无论哪一个皇子,都会成为云王的忌惮,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新皇刚登基,需要拉拢朝臣,尤其是手握重兵的苏家。 皇上为众皇子纳妃,苏家孙女必定是首选,太子、六皇子、七皇子和八皇子他们都不知吗?怎么就偏你养的那个儿子先出手了。 他自己出手,还拿落菱当棋子,别人肚皮里生出来的,你以为真就会成为你的依靠,他生母卑贱,只是一个奴婢,可他的身上流着的那也是他生母的血,不是你的血。 自己的亲生儿子,为了地位,为了恩宠,你主动让他代替皇上去大秦为质,你是得了皇上的宠爱,可我亲外孙呢!他没能活着回来云琅,他死在了大秦的那个冬夜…” “父亲…” 舒贵妃霎时一声悲喊,跪不住的跌坐了地上。 “别说了,别说了,女儿难道不心痛吗,那是女儿的亲儿子啊!那是女儿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女儿也不想的,女儿也不想的,如果可以,女儿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换我的皓儿平安回来,女儿后悔了…” 满目泪落,垂砸了心口。 云穆皓,瑜皇第二子,却也是当时瑜皇膝下长子。 姚皇后所生嫡长子,未活至一岁便夭折了。 大秦宣冶帝勒令诸侯国送子孙前往大秦为质时,云穆皓代替父亲前往,九年前大秦那夜冬,他也是那场战乱的一个无辜牺牲品。 死在了那场战乱中。 瑜皇找到他时他已面目全非,满身血色,只身上留下的公子玉牌才认出了他。 当时三大诸侯国前往大秦的质子,也只有云穆皓一人身死了,而澹梁诸侯国去的是当时澹梁王三子的长子,也就是如今的容枫太子,他也是代替自己的父亲前往大秦为质。 “而今后悔又有何用。” 看着这样的舒贵妃,赵国公周身气怒终是消减了一分,一声吁叹。 “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后悔,而是怎么让皇上对你回心转意,怎么让皇上消气,皇上正值壮年,你还有机会,就算现在再生一个儿子出来,也不会晚了,别人肚皮里生出来的终究不是自己的骨肉。” 起身弯腰,将舒贵妃拉了起来。 “至于落菱,贬了县主也好,好好收收她那性子,等以后有了时机,再想办法恢复她身份,这些时日你就好好想法子收回皇上的心,别到时让姚家占了风头,我赵家在朝堂上可就无半分之地了,姚傅岳就等着这一天呢!” “女儿…明白了。” 手帕掩了眼角,擦掉泪滴,舒贵妃颔首。 “行了,为父也出来的久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他是借口出恭离开的,再不回去皇上就要多疑了。 赵国公离开。 舒贵妃站不稳的扶着座椅扶手,眼泪又落。 “皓儿,是母妃对不起你,是母妃对不起你。” “娘娘…” 刘嬷嬷赶忙跑进来,见舒贵妃坐倒椅子上,又拿出了那从不离身的小金锁,悲戚面色。 她连忙两步走过去。 唉!国公爷可是又同娘娘提及了二皇子。 揭了娘娘伤疤。 …… 一场夜宴,一夜又过。 朝阳自地平线升起上空,投照在那月色竹楼间,映出灿灿金芒,隔着窗棂照进内里。 榻上之人闭目浅息,双手规矩的至于腹部,满头墨发披散与月色竹枕间。 如此安静睡着的他,周身那种溟濛疏离之感好似少了一分,感觉亲近了,也感觉能抓住了,不再是醒着时的那般可望而不可即。 只能眺望注目。 云凌在外间守着,云风走来,他立刻一声嘘,云风倏地放轻了本就很轻的脚步声,可内里之人还是醒了,眼上蒙缎,不知道他有没有睁眼,但他周身那种亲近之感没了。 “何事?” 初醒,声色微微沙哑,满头瀑布般的墨发一缕垂落身前,白皙又细腻的皮肤,或许是因为肤色本就很白的缘故,此刻看去还有些苍感,这么些日子过去,他好似还未曾缓和过来,身子还很虚弱。 “世子。” 云凌和云风走进来,云凌将手帕递给霁月世子。 霁月世子下榻,接过手帕,净脸,洗漱。 这一切他都是独自完成,并不需要属下帮忙。 好似他的双眸失明未曾对他的生活造成一点影响。 云风开口:“世子,昨夜赵国公暗中前去了舒兰宫,待了一刻左右,属下估摸多半与苏小姐有关,可需属下暗中提点苏小姐一声。” “无需。” 声音已恢复了清凉之感,娟娟溪流之韵,却又带着他一如既往地溟濛,氤氲雾色。 霁月世子洗漱后,走去书房阁间,对于云风说的这事一点没觉惊讶,很正常的事。 只那两个字,未再多言。 倒是云凌难得多嘴说了一句: “云风,赵国公应该不会因那点事与苏家结怨,朝堂之上赵家与苏家彼此针对,是他们派系不同,文臣武将,赵家最大的威胁并非是苏家,而是姚家,赵国公应该不会为了一个七公主就真与苏家对上。” 云风点头,他明白。 只是他以为世子那么关注苏小姐,或许会多管。 手中折扇不离。 赵家与姚家都属文官之流,虽说赵家乃国公爵位,可姚家亦是宰相官位,两家女儿又同为皇室妃嫔,贵妃与皇后,其冲突可想而知。 后宫与前朝从来密不可分。 “世子,还有一事,今日容枫太子会前来府中探望老王爷与老王妃,老王爷让属下告知您一声。” 霁月世子好似未曾听到这句话,并未停下步履。 云凌与云风习以为常,走至书房门边站候。 安静。 第25章 云动风起的前兆(三) 午时至,日上正空照,午膳后,苏二未再让苏娆继续练字,而是与她切磋了武功。 虽然每次比武都是苏娆输,可她却越战越勇。 酣畅淋漓。 两人比试,输了再来,直到依影带来一个消息,苏娆才停歇。 因为对战,面上胭脂一片。 红彤艳色。 “澹梁太子去了云王府,还和霁月世子一坐就是一个时辰,到现在都还未曾离开?” 苏娆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拿过依素递的手帕擦脸,目光却落在依影身上。 一瞬,又看向苏二。 “二哥,你觉得依影这消息是真,还是假?” 云老王爷膝下一儿一女,儿子九年前战死大秦王城,女儿远嫁和亲澹梁,已多年未见。 传闻云王府郡主可是当时整个云琅诸侯国第一美人,求娶她的青年才俊都能围绕云琅诸侯国整整三圈,就连她的父王都曾想过求娶。 却因皇祖父十分忌惮父王,恐父王一旦娶了云郡主,整个云琅诸侯国会成为父王背后势力,所以父王才选择作吧,娶了身份和地位都不显赫的母妃,才让皇祖父安心。 而云郡主被当时的澹梁王三子,也就是如今的澹梁皇,当年那个差点一箭射死她的人,被他一身才情吸引,两人可谓是一见钟情。 那时正逢宣冶帝年盛,有意收复各诸侯国,一统大秦。 云琅便与澹梁以结亲联盟,而诸暹诸侯国五王子妃又是澹梁诸侯国郡主,所以三大诸侯国便如此拧成了一股绳,这让宣冶帝无比忌惮。 云老王爷夫妇虽不舍女儿如此远嫁和亲,可身在王族家,身为郡主,这是她的责任。 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云郡主嫁给了自己两心相悦之人,没有被强迫,她是心中欢喜的离开云琅诸侯国的,而今已是澹梁最尊贵的云皇后。 容枫是她和澹梁皇的长子,两人还曾孕育第二子,却在出生之时不幸夭折,因为此事,云皇后不仅伤了身,整个人更病魔缠身。 这些年来,澹梁皇遍请名医,才让她不至于风一吹就大病一场,只是因身子孱弱无法舟车劳顿。 自云琅建国至今,她都未曾回来过一次,每次都是容枫前来代她给云老王爷夫妇问安。 女儿不孝,不能亲自前来看望父王母妃二老,愧对父王与母妃教养之恩,只能遣吾儿前来,让他代替不孝女儿给二老叩个头全她孝心。 每年年节,容枫都会前来云琅,只为代替他母后给外祖父和外祖母叩个头,全她孝心。 今年虽为恭贺瑜皇登基,也是为三国五年一次交流,可也是来看望云老王爷夫妇。 只是这一次与以往每年有了些许不一样之处,容枫去云王府,与霁月世子一坐便是一个时辰。 这些年除了云老王爷夫妇,霁月世子所愿意见之人也就只有一个苏二,这次他竟见了他这位表哥,听闻两人还相聊甚欢,吹箫弄琴,才诗赋雅,清风居中难得半日未有静谧。 就算未见那副场景,苏娆也能想象的到。 两个同样舒雅的公子,一个风光霁月之姿,一个温逸君子之风,一起探讨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那会是一副什么样的画面。 只是一个‘美’字,根本无法完美诠释。 可这可能吗? 就她所听闻那位清贵似谪仙的霁月世子,他会是与那容枫太子半日时辰诗词歌赋之人? “我所了解的霁月,应该不会,不过也不一定。” 苏二眸露思忖,墨帕递给苏寒,面上还是漠感。 未有惊讶。 “二哥,你就一点不惊讶,不觉得惊奇。” 苏二这样子,苏娆真想知道还能有什么事能让她这个二堂哥露出除漠感之外的其他表情来。 当然她‘萧公子’之事那次的那般气怒不算。 蓦地,苏娆还真想到了一个人,一件事,还是算了,在二哥面前提那个人,绝对会出大事的。 苏二看了苏娆,一息,起身走离。 “好好养伤去。” 他为何惊讶,霁月心思,做出什么事他都不觉惊讶。 苏娆面上溘地一垮。 养…伤… 她这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啊! …… 清风居中。 未有依影所言的什么吹箫弄琴,才诗赋雅,只一桌围棋,两个确实同样舒雅的公子。 一人执暖玉白子,一人执暖玉黑子,又一次平局。 黑白相间,盘龙斡旋,彼此包围,又彼此放开。 “我以为这次霁月表弟又不见我。” 一日下午间,容枫太子才开口说了这第二句话,温润声音暖阳之感,如沐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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