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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这家厂子号称是南方排行前十的纺织厂，开厂几十年了，压仓货有不少！ “你确定要压仓货吗？都是些过时、老气的款式，品质倒是没多大问题……送人吧我们心疼，可是不送的话，已经堆积五个大仓库了……” 有些布料和成衣，他们自家员工是不要的，在东广省摆摊也属于无人问津的类型。 像是各大供销社和百货大楼进货，也是拿最畅销的款式，如此一些因为他们生产部门判断失误的布料与成衣，一批批挤压，成为生产废料。 再有便是过季还没销售出去的衣服…… 胡安阳笑着说：“要，但是你们得给我一个公道价格，而且保证品质不错！” “我们是怀着很大的诚意给您谈的，甚至都没有看到积压货是什么情况。” 那黄经理微眯着眼睛，作为销售部的老人，他特别明白生意有赔有赚。他们尽量做到赚得多、赔的少，将风险掌控到一定范围内。 想想那些染色不均、保存不当发霉、裁剪失误的布料，以及尺寸错误一直没来得及更改、款式老气等等的成衣，黄经理心虚地应声： “肯定啊，都是压仓货，我们肯定要给你们最公道的价格啦。” “有一个仓库里算是废料了，你们若是能都吞下的话，就按照成本的一半来，连加工费都不要，我们可真的是赔大发了！” 胡安阳沉吟下，“听着黄经理的爽快和大气，这批废料看来真是很难再次利用的呐。” 黄经理被噎了下，暗道不愧是京都的采购员，这精明程度隔着电话都骗不了。 他也有些后悔自己的沉不住气。 “确实有点，但你得相信我们不舍得扔，肯定也是有利用价值的，只要你们有应对措施，绝对可以稳赚不赔的！” 胡安阳笑着说：“可以，这个仓库的货我们全要，按照成本的一半，不过呢，黄经理，您也看到了我们的诚意。冬衣我们抢不过大单位，但是反季的衣服，您是不是也能帮我们安排一下？” “价格要优惠些……您是做衣服销售的，可比我们明白，现在经济发展快，大家伙的审美水平也是日渐提高的，衣服过季后，销售速度可要大大降低……贵厂现在已经开始筹备春天新款了吧？” “与其让这些仓库里反季货品成为你们心理负担，占据部分资金、空间、人力等，不如一同售卖给我们……这一次您意思下加点人工费……就当薄利多销，贵厂也是赚的……” “……有谁像是我们般，款式看都不看就下了单子……我们相信你们，也相信咱们的合作可不止这一次……” 黄经理自认为自己业务能力很高，心态早就锻炼起来了，可是面对这位女同志，总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错觉。 她说的每句话，他都很赞同，怎么办！ “我们，”他迟疑下，试探地问道：“我们有反季成衣和布料三大间仓库，有当季过时的产品一大间仓库……你要是都要，而且回款速度快的话，那我与领导商量下，尽量给你们一个比供销社和百货大楼拿货还要低两成的价格！” 胡安阳应声：“低三成的价格，并且包运输。” 第54章 八零年代替嫁新娘（54） 黄经理忍不住挣扎道：“三成未免太低了吧？我们本来就是按照批发价的基础上给的优惠。” “低三成的价格，我们还没卖过呢……” 胡安阳笑道：“黄经理，现在衣服和布料市场竞争很大，贵厂走的是中高端市场，讲究的就是款式的新颖性……过期的款式我们肯定要面对下沉的客户，所以我们本身利润就不高，自然希望黄经理给我们更优惠的价格了。” 黄经理点点头，确实如此，过期的款式不能面对中高端客户，只能销售给图实惠的。而这些客户可不管款式和品质了。 可是他们厂家成本也不算低，品质高加上款式新颖，产品才能卖的上价啊！ 正因为如此，很多时候单位宁愿仓库挤压货物，也不愿意用过低的价格赔本销售。 想想刚才人家二话没说要了他们一仓库的废料，黄经理也有些过意不去，什么反季啊，其实跟当季过时款没什么区别。 再者按照比批发价低三成的价格，他们还有一成多的利润空间呢！ 黄经理笑着摇头，这女同志是恰好踩在他们所能接受的价格上。 “行，就按照您说的办！” 谈妥了事情，他们距离比较远，不能当面签订合同，便用传真签个简易版的。 上面约定先汇过去一成的货款作为定金，十天的时候缴纳三成，一个月内将余款付清。 朝阳纺织厂很大，他们家一间仓库里的囤货，就能将一节火车货箱塞得满满的！可想而知五个仓库货物有怎样的规模了。 谈好生意后，胡安阳跟谭父说了这件事情，“爸爸，我知道现在肉联厂效益不好，已经有两年处于亏损状态，全靠着组织的支持。” “您看看其他的厂子，不少都因为组织实在拉扯不起来，已经关门了。职工们下岗，家里断了经济来源，安逸的生活被打断，有去蹬木的（人力木三轮车，拉货载客）的，有去车站帮着扛活的，还有帮忙洗盘子刷碗……做生意需要本钱和头脑，不是谁都能做的……赔钱欠下巨债跳楼、割腕的也不再是稀罕事……” “如果您只是肉联厂普通的员工，那我今儿个肯定不找您。但是您是厂里的一把手，我怕到时候厂子关门后，员工们寻咱们家的麻烦……他们才不管关门的原因，只会觉得是您没有领导好……” 提起这件事情，谭父心情也十分沉重，“安阳，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但凡能让咱们厂子效益好点，又或者给职工们谋福利的事情，我们都是支持的！” 胡安阳轻笑着道：“我需要咱们厂里跟家属们一起垫付定金，等回头盈利后，会归还两倍。” 谭父蹙眉，“咱们财物上，连职工的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也是一遍又一遍地向上面申请。” “用厂区空置的厂房和老旧设备到银行抵押，相当于给家属们寻了个赚钱的项目，”话说到这里，胡安阳没有再开口。 还是那句话，如果谭父不是肉联厂的厂长，而她又不喜欢太麻烦，胡安阳完全可以花钱雇人将整个生意给张罗起来，犯不着拉着家属们入伙。 原主是看到不少下岗工人生活凄惨，内心不忍，总觉得自己不敢浑浑噩噩度日，但凡她能上大学，毕业后也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非无助地看着周围的人苦苦挣扎。 既然这是原主曾经在意的事情，那她便也出一份力气，至少挽救下肉联厂内的职工们。 谭父明白，有舍才有得，不能说肉联厂什么都不付出，便要占人便宜。 机遇和风险是结伴而往的，他脸色严肃地说：“我去开个会！” 他快速召集厂里的主要负责人，转述了这件事情：“破而后立，置之死地而后生，我想咱们肉联厂到了生死关键的时刻。” “厂里效益如何，每次工人发工资的时间一拖再拖，几乎要到次月份了！从这就能看出来。” “咱们京都有多少厂家是被放弃而倒闭关门的，职工被迫下岗自己寻找工作……我们再没有行动，年后说不定也轮到我们了……失去干了几十年的工作，我们还能从事什么样的活，养家糊口？” “我了解过了，像是下岗的人员，是有一次性补贴的……我愿意放弃这次补贴，加入肉联厂自救计划，将这份补贴用来支付货物的定金！” “如果生意赔了，我没有一句怨言，自认倒霉……生意若是赢了，那么我便能连本带利双倍拿回……” 说着他拿出那份生死状，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下岗一词，让所有人都胆战心惊的，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 他们已经不年轻了，很多苦力活干不了，而轻松一些的活又要专业技术和真才实学，压根不是他们这些老家伙们能胜任的。 至于下海经商，他们哪里是那块料呢？ 一边是未来下岗补贴的一两千块打了水漂，一边是多得一两千块。然后他们又能用这一两千块钱，去做更多自救的事情。 “我签了，人生本就是一场豪赌，反正那一两千块钱我不见得能拿到……” “对花未来的钱，很划算的，不管输赢，我都认了……反正大家伙都一样……” 一个两个想明白了，其余的人也纷纷签名字，不过还有三成的人并没有动笔。 他们有些人觉得肉联厂不可能走到那一步，没必要折腾冒这么大的风险；有些人则觉得这事肯定没戏；更多的人是宁愿下岗拿钱，也不要承担生意失败的打击！ 不过谭父并不在意，让秘书拿着这份名单，趁着上班的空，在所有车间都跑了一圈。 车间里的职工们，也是有七成的人咬咬牙跟随谭父他们的步伐，三成人处于观望和不看好的状态。 先后也就一个小时的时间，拿到单子后，谭父便将肉联厂的一些用不着的厂房和废旧设备抵押给银行，贷出来的款项，直接交给了胡安阳！ 竟是有五十二万块钱，五百二十沓沉甸甸的大团结…… 第55章 八零年代替嫁新娘（55） 这个年代五十二万块钱的购买力相当惊人，谭父能够一下子用肉联厂所能抵押的闲置房屋与设备，快速筹备出这么多贷款，就是秉承着背水一战的决心了。 不仅是他，但凡签了协议的众人，也是这种想法。 老企业有着太多的问题，从管理方式、产品结构、营销等等方面，都像是一颗颗强力的钉子，拉扯住这庞大的队伍的腿脚，跟不上春风的步伐。 刚开始是小厂家没有风险抵抗力，纷纷关门，职工们下岗，渐渐便是规模略大些的厂子。 在这样的环境下，人人自危，不少人甚至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早早内退领着微薄的工资，自个儿琢磨新的出路了。 可大部分职工咬着牙坚守岗位，祈祷着单位能够坚挺住，哪怕他们不要什么福利、奖金，至少还有能吃饭的地方。 只是现实的残酷，让大家伙无法自欺欺人。谭父这时候提出来一个几近豪赌的法子，加上他毅然决然的支持，让这群几近走投无路的职工们，也破釜沉舟紧随其后。 从银行贷款的人不多，组织鼓励和支持大家寻找新出路，加上肉联厂底子在这里。 谭父寻了熟人，很快将钱给贷了出来，天色已经黑沉。 他用自行车驮着装满四个编织袋的钱回家，亲自交给胡安阳手里的时候，自个儿神情一怔。 他从没想过自己已经快五十岁了，竟然还有如此疯狂的一天。 五十二万块钱呐，五百二十沓大团结，如果不重叠地摞起来，得有五米多高。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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