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竹却担忧:“要真是这样便好。” 杏柳说:“姑娘早晚是要嫁入魏府的,魏公子变得知冷热了,不是好事么?” 凝竹叹口气,又点了头道:“确实是好事。” 只求别是一时兴起,将来又伤了她家姑娘。 …… 今年的寒气结束的比往年早很多,似乎天公都迫不及待等着开春。 冬日里的最后一场落雪,也不过是在夜里草率地飘了几片,便悄然无踪了。 而后眼见着这天一日暖过了一日,春风渐起,墙角栽下的花也偷偷冒了一点骨朵。 楚筠那夜之后就没再做过噩梦,自是早将其抛忘在脑后。 这日暖风舒适,楚筠本来一早取了她的鸣幽在院中抚奏。 可这会儿琴音已断了有小半刻。 她正低着头,心疼地看着眼前摔断弦的琴。 今日她难以专注,也没留意弦涩,被崩断的弦割了指尖,倏然站起时,又不小心碰翻了琴。 鸣幽便成了这副散弦惨状,无声控诉。 凝竹急忙过来,自是更担心姑娘的手,好在并不要紧。 她将琴先收起,打算一会让人送去修好。 楚筠却想今日微风和煦,大可出府走走,便说:“凝竹备车,我去一趟吧。” 送春苑。 季常斐身旁莺燕环绕,他将脸转向一侧,正替他锤肩的女子便忙倒了酒喂他饮下。 此间还坐了几人,都是以前就走得近的世家子弟。 几人或是与姑娘们调笑,或是听曲闲谈,但都克制不将视线往季三的腿上扫,生怕触怒了他。 虽说常聚一处饮酒作乐,但其实也谈不上是多亲近的关系。 他们与季常斐攀交,围在他身旁恭维示好,也不过是因他季家三公子的身份罢了。 至于季家另两位公子,一个心眼多一个手段黑,还没有季三好糊弄呢。 不过季三断了腿后,一直闭府不出治伤,听闻性情变了一些,直至今日也才第一次露面。 他们偷偷瞧了瞧,那么多稀珍药物养了数月,季三这腿还真有了点起色。 被随从搀着竟也能走上几步。 身后姑娘捏的手劲始终不对,季常斐不耐烦,举起扇骨狠敲在她指头上,骂道:“你这贱丫头,伺候人都不会?” 他腿一废,竟连娼妓都不尽心了,他又不是坏了那处。季常斐脸色极差,伸手在怀里女子的脸上狠狠捏了一把,泄泄火气。 施针膏药日日用着,他如今起身仅能站上两息,还需要人搀着才能挪上几步。 一到湿重深夜,两腿就钻心的疼。 虽然大夫总说慢慢养着,假以时日会好些的。 可怎么算是好?只能被人搀着,还是拄杖一瘸一拐?这腿就是废了! 父亲渐渐不来看他,办事身边都带着大哥。他不过是断了腿,就全都当他是废物傻子。 等他查到是谁动的手,定要打断他全身筋骨! 女子指骨已然红肿,旁边一紫衣公子比较怜香惜玉,摆摆手让她走了,又给季常斐倒了酒。 “常斐兄,都来了快活地,何必动怒,喝酒喝酒。” 几人都举了酒杯,他见赵蟠没动,拿手肘推了推。 季常斐如今一点就炸,旁人一举一动都能琢磨出别的意思,他将扇子往桌上一甩:“赵蟠你什么意思?看我腿伤,连酒都不屑喝了?” 赵蟠一笑,饮了:“季兄这说的什么话,有御医诊治,早晚定能恢复。” 赵蟠其实瞧不上季常斐,与他交好不过是听从家中意思。以前还勉强自己维持关系,今日一见,季三怕是好不了,一时也就忘了遮掩。 再在他身上浪费力气,大概不大值当。 季常斐兀自不爽,低头同怀里的姑娘道:“你看他还自视清高呢。” “祖父曾位列三公又怎样,还不是没料到最后是我姑父坐了那位子,致仕多年半截腿都踩进棺材里了,后辈还都全是废物。” 那姑娘哪敢说什么。 赵蟠已变了脸色,紫衣公子见势不对赶紧说话圆了场面。 恰这时外面起了哄闹人声,他正临靠窗边,伸手推窗看去。 那热闹人马不经过此处长街,但此间视线开阔,远远的也能窥见一角。 刚刚就是附近的众人都哄跑去那儿看热闹了。 他想了起来:“对了,今日殿试。也不知是谁金榜得中?” 楚筠从马车上下来时,正好遇上跨马游街的仪仗从眼前长街而过。 当先三人骑跨高头大马,长街两旁已经围了众多看热闹之人。 楚筠在人群边上停步,跟着瞧了两眼,发现考中榜眼的那人她有些眼熟。 魏楚两家走得近,宋誉又是魏淮昭好友,她自是有一点印象的。 几人意气风发,骏马缓踏着蹄已至她的眼前近处。长街尽头的一阵清风似也见这儿有热闹可凑,步履匆匆而来,刮得楚筠发髻都乱了。 她抬手去撩唇边发丝,不想手中帕子一个没拿住也被刮走,打了几个旋正落在马蹄边。 状元郎等打马游街,围观姑娘们的掷帕倒向来不算少见,所以楚筠落地的帕子并不显眼。 杏柳瞧见忙道:“姑娘不急,奴婢去捡。” 同时一眼瞧见的还有宁煊。他顺着看去认出了楚筠,眼睛一亮。本就因高中而澎湃激动的心,瞬间跳得更加厉害。 再见到那动人心弦,引为知音的姑娘,宁煊顿时按捺不住,当下就有下马拾起那方帕子,再亲自递还的冲动。 但被身下马匹一颠,又一瞬清醒。生生将心里的冲动忍了回去,遗憾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他好不容易考中探花,得以落脚京城,更有大好仕途。 怎宜与已定亲事的女子有所牵扯,沾惹非议。 楚筠收起杏柳捡回的帕子时,也察觉到了宁煊投来的视线。 他的眼神有些古怪。楚筠疑惑地想了想,但不记得自己此前曾见过他。 魏淮昭正坐在一角茶肆中,一手支额,指腹捏在杯口一遍遍地打着圈,面色冷然盯着长街中央的人影。 见他没什么举动,方缓缓松手,放过了那瓷杯一马。
第17章 宋誉端坐马上,抬头看时,意外发现了人群之外的魏兄身影,于是一脸笑意冲他点点头。 魏淮昭已离开茶肆,见之颔首。 宋誉终日悬梁刺股,不负他家中殷殷期望,同样也没令他失望,依旧压了那宁煊一头。 同前世无二。 前世他虽未亲眼得见,但也听闻楚筠不慎被吹落的帕子,被宁煊当街下马拾回。后来二人定亲时,还有人翻出这段来,道一句佳话。 真是好一个佳话。 眼看仪仗走远,魏淮昭不由转身看向楚筠所在,不想竟隔着人群直直对上了视线。 楚筠也是无意中发现魏淮昭的,猜测他可能是因为宋誉的缘故才会在此。 只不过才眨了两眼,竟被他给捕捉到了。 她下意识就瞥开了目光。上次险些成了“偷听”的,这次又显得像在偷看他。 不想被误会,她才没有呢! 楚筠低头转过身道:“凝竹杏柳,走吧。” 魏府中,魏槐晴去魏淮昭院子里找他,人没看见,倒是注意到了檐下挂着的花灯。 这似乎是上元节他带回来的那盏? 她问了他院中下人,得知魏淮昭当晚就将这花灯挂在院子里,还叮嘱他们小心勿碰。 真稀奇。 得知他此刻不在府中,魏槐晴转身离开,不过倒是在前厅外碰上了他。 魏槐晴见他刚从外面回来,喊住了他。 “魏淮昭。” 魏淮昭看过来:“有事?” 魏槐晴点点头,要说什么时转了念头,故意说:“我刚使刀,不小心弄坏了你院里那盏花灯,不打紧吧?” 话未说完,便见魏淮昭气息一变,脸色都冷了。 “魏槐晴,你在我院中使什么刀?” “这么生气呢,那花灯难道有什么不同寻常?总不能是谁送的吧,我楚家妹妹?” 魏淮昭冷睨她一眼,转身就要走。 魏槐晴咳了一声。 她纳闷魏淮昭是跟谁学了什么,气势有时比爹还唬人。 若非是血亲,她都怀疑自己要吃苦头。 她不开玩笑了:“好了,我没碰花灯。” “找你是说,季府下个月月末要办赏花春宴,今日刚派人送来了帖子。我问过爹娘了,说让我们去一趟。” 季家毕竟如日中天,宴席而已,不好拂了面子。 此次春宴想来季府颇为重视,帖子提早这么多时日就递出去,以方便各府安排,届时若再推脱就不合适了。多是邀的小辈,想来不过是避免结党之嫌。 季家公子去年当街被人打断了腿,跟圣上要了人马,大肆搜查仍是找不到犯案之人,让全京城都看了笑话。 国舅爷哪忍得了这个,设宴不过是挽回颜面,好提醒那些私下轻怠的世家贵胄莫忘了季家之势。 魏淮昭思忖一二:“好。” 应下此事后,他话语一转,说道:“徐朔今日高中榜首,打马游街,你不出去看看?” 魏槐晴不由抱臂,瞥他一眼:“他中他的状元,关我什么事?” 魏淮昭状似回忆道:“我怎么记得,有人曾说要对你负责?” 魏槐晴用力瞪他一眼,提的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她这胞兄心眼实小,有仇当场就报了。 …… 楚筠的鸣幽一时半会修不好。正好她这回新瞧上了一把好琴,同样喜欢便买下了。 回府时娘亲同她提起了季家的赏花春宴,但离宴席之日还早,也不急着准备。 过了小半月,楚筠一早推开窗便觉得暖风怡人,院子墙角的几朵花也已绽了瓣。 她喊来凝竹,不一会儿府上下人就将好几盆花都送到了她眼前。 楚筠单手点着下巴,仔细一一清点过,发现还少了一样。 杏柳将手边一株的花瓣仔细摘下,说道:“姑娘,跑了城中的几家,眼下都没有清棠紫株。” 这花娇嫩稀少,江南一带算是多见,可在京城不易养护,本就不好找。 近些年,每年开春时,楚筠都习惯了取花自制香膏。起初她不过是弄着玩,打发空闲的,后来做出心得,香膏味悠细腻比外头的都好,也就做了自用或送娘亲她们。 可若是没那清棠紫株,香味就流于寻常,一点都不特别了。 楚筠闷闷道:“可前两年的这个时候,城中是能找见的。” 她喜欢的就是这独特的香,若没有清棠紫株,那还不如去铺子里买呢。 眼看姑娘失了兴致,凝竹宽慰道:“姑娘让人出城再找找,总会找到的。” 至于眼前这几盆,也就先摘了花瓣都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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