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筠始终蹙着眉,瞧着像这一日哭累睡去的。 可她如何能睡着。 楚筠侧卧在被褥中,侧放在脸颊旁的手紧攥着没松开过,指尖将掌心都硌得寸寸疼。 她那样怕疼一人,却仿佛没了多少感觉。只因心口那处被绵绵不断扎着针,刺着拧着,疼得像是呼吸都要断了。 姑娘家的眼眸虽紧闭,可泪水却不受控地在顺着眼角淌出,一颗颗连成细涓,沾湿了发丝,没入枕中,晕开了一片。 但乖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楚筠想,魏淮昭以往只要有意,轻易便能在她眼前出现。 可出了这样的事,他却没来见她,也没来与她解释。 先前种种,又算什么呢? 这一夜,楚府不少人都没能睡好。 天一亮,杏柳就拉住凝竹道:“凝竹姐姐你陪着姑娘吧,我去找人。” 凝竹叹气点头,叮嘱了她几句,却见杏柳在杂物处挑挑拣拣。 “你找什么?” 杏柳气呼呼道:“挑个好竿子,备在手边。他敢不来,我就打他!” 有凝竹盯着,楚筠今日多少吃了一些。 她并没有刻意不吃,只是真的不饿也吃不下。 过了些时候,楚筠终于看到杏柳回来了。 凝竹一眼就发现杏柳脸色有异,且回来的仅她一人,便忙想拉着她先离开。 但还是被姑娘喊住了。 杏柳踌躇半晌,还是心一横说了。 她替姑娘去定威将军府找那魏大公子,却还没去到魏府就回来了。因为她正好在途径平怀侯府时,亲眼看见魏淮昭进了平怀侯府的大门。 杏柳回来时就想了好久,觉得还是不该瞒着姑娘。那魏淮昭既不是良人,早些死心兴许也是好事呢。 这事说完,凝竹和杏柳都提着一颗心,紧张地看着姑娘。 楚筠闻言紧紧抿住唇,低垂着的脑袋遮掩了神色。在凝竹和杏柳都担心姑娘在哭时,她忽道:“算了。” 楚筠微微侧过头。 视线所在是桌案上一沓齐整压平,绘了生动画样的纸张。她伸手拿起,将这一沓递去火上燃了。 凝竹怕她烧着自己,赶忙上前接过道:“姑娘小心,奴婢来吧。” 匆忙之间,桌角一侧摆着的兔子面具被一推掉在了地上。 这是她上元节带回来的。 从澄山刚回来时,楚筠翻匣子时瞧见,于是便一直摆在了那儿。 杏柳上前拾起:“姑娘别伤心,奴婢全都拿去扔了。” 凝竹收拾了灰烬,同杏柳一道从房中出来。 她们眼见着这两日的姑娘如同变了个性子,既无笑靥,也失了生气。 原来真正心痛委屈的时候,是不会撒娇的。 杏柳将兔子面具忿忿丢在了院子偏角堆着的废旧杂物处,等着之后一道收拾。 “姑娘还想见他,我看他哪还记着姑娘,这是一早上赶着去平怀侯府议亲呢!姑娘因他难过,他倒是神清气朗。” 杏柳这会儿越说越生气,不由道:“老爷还说魏将军与他交情好,可出这事后甚至连面都没露过。老太爷差人前去退婚,他们庚帖还的倒很利索。” “就连魏姑娘也没来……”杏柳说着也疑惑了。对啊,魏姑娘和自家姑娘感情并不差,这是假不了的。此事她难道不知?还是说到底是有自家与外人的区别。 杏柳想着想着,不免暗自泛起嘀咕。 好像哪里不太对,说起来,她今早出府时也感觉怪怪的。那个时辰,她瞧见的都不是往常准时经过的眼熟小贩,且隐约在府邸附近看到好些生面孔。 但长街又不是禁地,日日有人往来,这也不值得奇怪吧?杏柳随意一想,心思便又被一肚子气拉了回来。 “好了,总之今后魏家的事与我们无关。”凝竹冷着脸色道,“告知院内外所有人,不许再在姑娘面前提魏家半个字。” …… 是夜无月。 熄了灯的房中墨色深深。 楚筠睡着了,但仅是浅眠,并不安稳。 暗中一个人影悄然靠近,停步在了床榻之前。 这两日他一刻未阖过眼,在见到她后,神弦才得以松缓。白日里他难以前来,可深夜潜入又怕贸然惊吓了她。 他俯身低头,见睡着的姑娘眉头紧蹙,下意识想伸手将其抚平,可又在将要碰着时停住了指尖,暗叹口气。 明明睡不安稳,却连他给的安神香也不愿用了。 正这时,浅眠的姑娘不知梦见了什么,盈盈泪珠自眼角聚集,又缓缓滑落擦过梨涡。 魏淮昭终于没能忍住,轻柔小心地将泪擦去了。 虽然他动静极轻,可楚筠眼皮轻颤,在睡梦中亦有所感,仿佛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倏然间添了几分清醒,缓缓睁了眼。 可房中虽暗,也能看得出眼前并无他人。 楚筠愣神片刻,复又垂落了目光。就在视线不经意扫过枕边时,忽然一顿停住了。 翌日,凝竹端着空了的碗碟出来时,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姑娘脸色今日好上许多,也终于有了几分精神用膳。 这真是太好了。 杏柳原本喊了几个下人一起收拾院子偏角,可过去时一瞧,那兔子面具竟不见了。 分明是她亲手丢掉的,难不成是被什么野猫叼走了。 会不会是谁先一步收拾掉了?杏柳正想问问,忽见凝竹在廊下喊她。 “凝竹姐姐,姑娘今日如何?”杏柳快步过来,得知姑娘恢复了不少精神,心中自是高兴。 她们怕姑娘难过,可哭着伤身,不哭伤神。 还是得将那负心汉忘了才是正经事。 话虽这么说,可在得知那位宁探花竟请了媒人前来说亲时,她们还是很诧异。 姑娘这亲事才刚退呢。 楚承义和夫人想着女儿正难过呢,便寻了个说辞暂且按下了。 楚家退婚之后,京中有不少人家皆在留意楚少卿这独女。 听闻她姿色出挑,性子也温软乖巧,若非亲事早早被定下了,有意之人怕是只多不少。 更何况如今她与长公主关系匪浅。 只是没想到那宁煊动作竟如此之快。 这探花郎刚入了刑部任职,还能分出心思立即上门求亲,怕是早早就惦记上那楚姑娘了吧。 楚筠沐浴时有些心神不定,听杏柳提了一嘴,才回过了神,疑惑问道:“谁呀?” 杏柳道:“就是先前那中了探花的宁公子。” 楚筠这才想起来。 难怪白日里隐约听见院外有箫声传来,她还当是谁在街上一时兴起。 可此刻她心中脑中都乱糟糟的,哪有闲暇在意别的。 将半张脸埋进浴水中,委屈亦如水中那串小泡泡般浮了出来。 虽然她有好些不明白的,但心里却还是想要信他。若魏淮昭最后骗了她,她真的再也不要理他了! 沐浴过后,凝竹服侍姑娘歇下,便同杏柳使了眼色离开。 楚筠瞧见了,还只当她们是在担心自己,并未在意。 可第二日,她还是觉得杏柳的神色瞧着与平日里有点不一样。 去爹娘院中时,所见府上下人们亦是如此。 楚筠问向凝竹:“凝竹,府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凝竹忙道:“府里好着呢,姑娘可别多想。” 院墙处扫洒的两个下人没察觉姑娘正从后头经过,还在与身旁人说话。 “那个魏家公子的事,你听说没有?” “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吧?昨日他害死赵老太傅的孙子赵蟠,被下了大狱,这事闹得有多大啊。” “叫他欺负我们姑娘,也是活该。” 下人间的议论一字不落听进耳中,楚筠一怔,心倏然提起,不由自主发了身寒。
第36章 “哈哈哈。”季常斐大笑着推开了身边的美妾, 示意仆从倒酒。 女子慌忙披衣掩去身上青紫,只怯怯地缩在一旁不敢出声。 季常斐仰头一饮而尽,得意洋洋的神色仿若还没腿伤之前。 他早看那赵蟠不痛快了,死了清净。至于那个魏淮昭, 要怪只怪他来的太凑巧, 恰好替他担了此事。 赵蟠此人太不识抬举, 惹在他气头上, 丢了性命哪能怨得了他。 可虽说他始终是季家的人,但腿残失了看重, 事后难免有些慌,这才动了寻人替罪的心思。 只是没想到,父亲在得知他栽陷那魏淮昭之后,非但没训斥他, 反而面色和缓道了声机灵。 自他这双腿废后, 便被家中视为废物,许久未得过父亲的好脸色。 季常斐当然格外得意,满心畅快。 听手下人说,那半截身子埋土的赵老儿一早从病榻上爬起来,被人撑扶着一路斥骂魏家,到了御前求圣上做主。阵势之大怕是连御街上路过的猫狗都知道了。 这是铁了心要魏淮昭给他孙儿偿命啊。 若不是父亲不许他近日出门,定要前去看个乐子的。 季常斐想到刚听闻的魏楚两家退婚之事, 不禁又肖想起那丫头的娇柔身姿来。 妾室如今那楚家怕是不答应,大不了先给个正妻之位, 将人弄来再说。倘若父亲心情一好真点头应允了,且看谁敢跟他季常斐抢女人。 …… 楚筠在得知魏淮昭下狱后, 就始终心神不宁的。手中筷子在面前碟子内拨了十几个来回,却连菜叶子都没少掉一片。 凝竹心道姑娘好不容易才恢复的胃口, 这下又该如何是好。就连先前夫人来与她说话,姑娘都心不在焉的。 可再如何也只是魏家的事,现下与他们早已没了关系。 凝竹端了一碟姑娘最爱的糕点进来,楚筠一抬眼,就忙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问道:“凝竹,可打听到什么了?” 她不经意听到了下人们说的那些,却不清楚具体情形。心慌慌的落不着实地,恍惚觉得将要发生什么大事一般。 凝竹劝着她吃下了一些东西,这才将外头打听来的说与她听。 说是那魏淮昭在酒楼与人起了争执,而后不知怎的竟将那赵老太傅的孙儿赵蟠从楼上一把推了下来。赵蟠高处坠地摔得头破血流当场咽了气。 据说当时酒楼中恰有不少公子小姐,都是亲眼所见,之后是在场的季家人出来稳住了场面,而后赵家闻讯赶来报了刑部,直接将人押下了狱,直到这会儿也没再有别的消息。 昨日这事,旁人并非当场所见,自然说不清更多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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