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成长过程中缺了父母这样的角色,那么她性格上有一些别扭和尖锐也不足为奇。 谢青缇也禁不住缠着谢冰柔问川中之事,特别的好奇谢冰柔在巴东郡验尸断案。她倒并不觉得谢冰柔逾越无礼,只觉得自己这个阿姊和京中其他的女娘都不一样。 谢冰柔捡了些有趣的事说,仿佛她在川中生活那些日子里都是开心的事,当然谢冰柔也总愿意去想那些开心的事。 姐妹二人说到傍晚,用过晚膳,谢冰柔便让谢青缇在自己这处留宿,睡自己屋子里。 许嬷嬷是温蓉安排来照拂谢冰柔的,眼见姐妹二人甚为和顺,也觉得大夫人稍可放心。 一夜过去,到了次日清晨,谢冰柔手一模,身侧却是一空。 谢青缇早就醒了,居然悄悄跑了出去。 谢冰柔不及梳洗,系了一件披风,匆匆出去找她。她踏出房门,婢子白兰向树上指指,谢冰柔就看到了自己妹妹。 谢青缇是很喜欢爬树的,她觉得自己坐在高高的树杈上,四周没有别人时,自己心里才会很安宁。她那半大不小的心里那些焦躁,仿佛才会淡了几分。 她也瞧见谢冰柔了,于是笑嘻嘻向谢冰柔挥手,双脚一晃一晃的,显得十分惬意。 谢冰柔招手让她下来,等谢青缇凑自己跟前,谢冰柔忍不住揉揉妹妹脑袋。她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最后只说让她小心些。 谢青缇忍不住笑了笑,问:“阿姊,可你没说我厉害不厉害?” 谢冰柔手指比在了唇前,轻轻嘘了一声。 清晨阳光落下来,照在了谢青缇后颈。谢青缇头发拢在一边,露出脖子,后颈处有一些细细的碎发桀骜不驯,在阳光下闪烁亮晶晶的光辉。 谢冰柔不知怎的,心底微微一柔。 接着谢冰柔摘取她头发上一片树叶,再唤阿韶、白兰两个婢子入内,服侍二人梳洗。 白兰今年十八九岁,原本就是谢青缇身边贴身侍婢。因为谢冰柔在这儿留宿,白兰也顺道留下了服侍。 别人不知晓,阿韶可是瞧出来,自家姑娘在不动声色打量白兰。 阿韶跟随谢冰柔很久了,主仆之间也有旁人难以理解的默契。 她比谢冰柔大一岁,跟了谢冰柔差不多十年了。十年前,客居姜家的谢冰柔忽而生了一场病,高烧之下,将许多以前的记忆都忘了。此后五娘子纵然醒过来,却也仍时不时发低烧,整个人病恹恹。 那时候姜家也担心得不得了,想挑个熨帖懂事的婢子服侍照顾谢冰柔。可没想到,谢冰柔却挑中了自己。那时候阿韶年纪太小,模样也黑瘦,本来不合适。可谢冰柔点中了阿韶,姜家也没办法。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自打阿韶开始照顾谢冰柔,谢冰柔那身子也渐渐好起来。姜家人觉得自己有些旺五娘子,便允她留下。 一晃十年过去了,谢冰柔已经替她脱了籍,而她也随谢冰柔到了京城。 她留意到谢冰柔在暗暗打量白兰,于是阿韶也暗暗多看白兰几眼。 白兰话不多,干活儿也麻利。作为一个婢子来说,白兰也没什么可挑剔的。不过阿韶也注意到白兰一个小动作,那就是白兰有时会伸出手,摸摸她的脖子,仿佛衣领里藏了什么东西。 若再细看,白兰衣领一圈确实隆起一点。 谢冰柔没说,阿韶也装作没看见。 待用过早食,白兰向前奉茶,谢冰柔便轻缓说道:“白兰,你佩戴这串璎珞也确实漂亮。” 白兰吃了一惊,手一抖,就将茶水撒出些许。 谢冰柔却伸出手,挑开了她的衣领,将她脖子上戴着的五彩璎珞拨了出来。 那串璎珞是金线打造,还镶嵌珠玉,一看就是价值不菲,不是白兰这个婢子可以佩戴的。但年轻姑娘得了这样漂亮的首饰,若不戴一戴,心里总有些不甘愿。于是白兰偷偷藏在衣里,干活时摸一摸,也会觉得开心一些。 她动作很轻微,以为旁人不会发现,可谢冰柔却观察得很仔细。 阿韶反应也很快:“这样名贵的首饰,绝非你一个婢子能拥有,难道你手脚不干净?按我大胤律令,凡仆人偷盗主人财物者,丈二十,徒一年。白兰,你胆子实在太大了!” 白兰咚的一下跪在地上,茶杯摔碎,热茶撒了一地。 阿韶嗓音那般严厉,可谢冰柔的嗓音却是柔和起来:“想来一定是个误会,白兰,你不像手脚不干净的人。可是府中哪位主人赏赐于你的?” 阿韶示之以威,谢冰柔怀之以柔,主仆二人一搭一唱,白兰惊恐之余禁不住脱口而出:“是,是亭阳侯夫人给我的。” 话一出口,白兰就有些后悔,双颊也是一片潮红,低着头不敢说话。 谢青缇吃惊的看着自己贴身侍婢,恍惚间谢青缇也想起了许多事。白兰是她身边的人,仿佛总会有意无意说些针对沈婉兰的话。 甚至谢青缇昨日人前无礼,也因白兰昨日梳头时总有意无意提及,说五娘子还未回京,名声却已经坏了。 到了如今被揭破白兰跟人私通款曲,以谢青缇这样的宅斗脑自然脑补了许多,什么借刀杀人,挑拨离间,闹得她双颊一片通红。 谢冰柔轻轻拉了谢青缇小手一下,本要发作的谢青缇便没说什么。 然后谢冰柔柔声说道:“起来吧!” 待白兰起身,谢冰柔向一旁许嬷嬷说道:“许嬷嬷,我便想跟大夫人说。这拂雪阁本来就大,我又好不容易才回谢家,也想跟青缇亲近些,于是便想在拂雪阁收拾一处房间,让青缇和我住一处。” “既住一处,那便无需这许多人伺候,从前照拂青缇的白兰,也不必再留跟前了,你说可好?” 许嬷嬷:“大善,五娘子恭善节俭,老奴这便去回大夫人。” 谢冰柔在处置这件事时,一道婀娜的身影也正轻盈的站在门口。 春日犹寒,女娘着素色披风,披风一角绣了只蝴蝶。伴随主人细微的动作,那蝶也轻轻颤抖,好似要振翅欲飞一般。 再顺着披风上蝴蝶往上望去,便是沈婉兰那张宛如妍花的美丽脸庞,身后还跟着她的婢女阿萱。 沈婉兰眼神很专注,听得也很认真。 这位刚回到谢氏的五娘子是很聪明的。亭阳侯夫人赏赐下人贵重礼物固显别有居心,可这也不是什么明面上罪状。而且大夫人会觉得谢冰柔这样处置很懂事,很顾全谢氏名声。 白兰不过是个婢子,悄悄逐走就是。可亭阳侯夫人私窥谢家女娘私隐,那传出去可是一桩丑闻。 温蓉这个大夫人,可是最听不得这样有损名声的事情发生。 许嬷嬷是大夫人心腹,当然知晓温蓉的忌讳,于是迫不及待的说大善。 五娘子这么合大夫人的心意,相信很快就会被大夫人拉入胤都贵族女眷的交往圈子,博得别人称赞。 以谢冰柔这样手腕,那些关于谢冰柔刻薄霸道的流言蜚语,想来很快便会烟消云散。 沈婉兰眼底泛起了一缕幽光。
第012章 012 沈婉兰是来拜访谢冰柔的,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更何况她还是死去的谢云昭义女。 许嬷嬷离去时还带走衣裙上沾染了茶水的白兰,屋子里倒清静了不少。也因为扯出白兰这件事,谢青缇今日倒难得安顺,没像平日里那般对沈婉兰阴阳怪气。 谢冰柔让妹子给沈婉兰道歉,谢青缇居然也依顺听从,当真向沈婉兰赔不是。 沈婉兰的婢子阿萱也禁不住瞪大眼睛,只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往日里谢青缇总是阴阳怪气,哪怕嘴上不说,脸上也露出来。这样一来,自家姑娘也不免受了许多委屈。 别人都说童言无忌,谢青缇态度不好,别人便会觉得沈婉兰居心不良。可哪怕大夫人训斥,谢青缇也会一脸不服。 谢冰柔父母皆亡,是无依无靠孤女,温蓉这个大夫人也不好罚得太重。 可现在谢青缇却十分听话。 谢冰柔与沈婉兰聊天寒暄时候,谢青缇也安顺坐在一边,并没有闹腾。 谢冰柔粗粗跟沈婉兰聊了聊,大家虽然不熟,但沈婉兰情态温婉,也觉不出什么敌意。和流言里的水深火热不同,谢冰柔倒觉得沈婉兰似颇想跟自己和睦相处。沈婉兰说话很有分寸,与她聊天有一种很舒服感觉,也不会觉得闷。 待到离去时,沈婉兰起身告辞,一旁婢子阿萱将解下的披风替沈婉兰披上。 谢冰柔瞧着沈婉兰侧影,忽而觉其纤秾合度,脸蛋俊俏,其实生得极美。不过沈婉兰平日里打扮清素,也生生将原本艳色压下几分,显得不那么扎眼。 也不知沈婉兰本来喜爱素净,还是因为不大想出风头。 待离开了拂雪阁后,婢子阿萱方才向沈婉兰开腔:“这五娘子倒是十分厉害,三言两语,便除了一个亭阳侯夫人的眼线,又讨了大夫人喜欢。” 沈婉兰拢了一下披风,摇摇头,清声说道:“打发一个别有居心婢子也不算如何。你不觉得最令人吃惊的事,是六娘子变了?” 阿萱微微一愕,沈婉兰嗓音轻轻缓缓,说话的声音也好似蒙上了一层烟雾:“六娘子变得柔和了,也不说粗话了,甚至还向我道歉。她已不似往日里那般焦躁,因为她有了安全感——” “五娘子回来了,她填补的不是一个阿姊的空缺,而是母亲。” 谢青缇需要的是一个懂得许多,又很关心她的长辈。一旦有了安全感,那个焦躁的孩子也可以变得很柔顺。 她耳边听着阿萱说道:“那不是极好?六娘子被拘住,也免得整日冲撞咱们。” 沈婉兰轻轻拢了一下衣衫,静了静,便说了声是。 她嗓音在春风里很轻:“我素来恭顺,在谢家不敢有半分行差踏错,也无非是谋个好前程。” 沈婉兰伸出手手,手掌被阳光一映,宛如玉脂一般颜色:“有些没好处的相争,我本也没什么兴致,大家瞧着一团和气,也是很好。” 阿萱忍不住冉冉一笑:“元四公子温文儒雅,又爱极你了,待姑娘与他结为夫妻,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而且以元四公子的门第尊贵,谢家其他几个女娘婚事怕是怎么也及不上——” 这四周本来也没别的什么人,沈婉兰脸色却是变了,不由得呵斥:“小心说话。” 阿萱也自知失言,捂住了嘴唇。她嘴里没好再说什么,心里却很为沈婉兰鸣不平。谢家几个主子面上倒还好,那些仆妇却没一个喜欢自家姑娘的,总是私下议论沈婉兰不过是门客之女。 沈婉兰慢慢的扯紧了手帕,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她在谢家总是极恭顺小心,生怕有半分差错。她说自己爱素净,其他女娘爱挑一些鲜艳的衣裳,她也从来穿得素素的。京城也有张扬的女娘,陛下几个公主就很张扬,随五娘子一并回来的裴妍君也很张扬。就连人前犯病胡言乱语的谢青缇,其实也很得大夫人的宽容。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90 首页 上一页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