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冰柔嗯了一声,另一只手轻轻叠在卫玄手背上:“卫侯,我刺你那一刀,并不是真心想要伤你,只不过做给太子瞧一瞧。” 卫玄本也是这样想的,可谢冰柔顺着自己的话这样言语,倒使他顿时一怔,旋即有些焦躁。 比起自己,谢冰柔倒显得更平静些。 他扯过了谢冰柔,手掌按着黑发,蓦然这样吻上去。 就像之前他跟谢冰柔所说那样,如若谢冰柔刻意算计,那么他便亲谢冰柔一下。 他心中略有惩戒之意,可当真吻住谢冰柔微凉唇瓣时,心口却是浮起了酸涩之意。 不过比起卫玄那些最坏的设想,此刻谢冰柔毕竟还是活着的。 天长日久,什么都是有可能。 房间里很安静,谢冰柔也比卫玄所想象要安静,可卫玄倒是想她有些声音。 那双明润眼睛就这样望着自己,平静得没有波澜。 卫玄全身上下都急切得发疼,却看不出谢冰柔有没有丝毫的动情。 直到谢冰柔推开了他。 她嗓音也是柔和的:“卫侯如今身体受伤,虽不严重,也不应该如此,还是应该好生将养。” 卫玄微粗手掌抚过了谢冰柔娇润面颊,然后说了声好。 谢冰柔若有所思,然后她起身,卫玄看着她去倒了一杯酒折返。 “冰柔有难,陷于太子宫,多亏卫侯相救,方才使我脱身。所以我便想敬卫侯一杯。” 卫玄本来受伤,绝不适宜饮酒,可谢冰柔却偏偏倒了一杯酒给他。 她方才动手刺了卫玄一记,如今又倒了一杯酒,任谁都会觉得这酒有些猫腻。 卫玄静静的看着她。 他知晓谢冰柔自尊心很强,也许有些事事情确实是自己做得过分了些。就像他明明知晓谢冰柔不乐意,却偏要勉强,闹得十分不愉快。在自己勉强这桩事之前,谢冰柔一直对他是尊敬有加,且十分关心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莫若这桩婚事作罢。可也不过一瞬,转瞬间他心思又十分固执起来。 因为他就是这样性情,是绝不轻易放弃的性情。若他是知调和,懂中庸的性子,他也绝不能走到如今这一步。他这一生,不就是在偏要勉强里努力? 如今谢冰柔向他奉酒,他也端起这杯酒。 他听着谢冰柔问自己:“卫侯是不放心冰柔。” 卫玄听着自己说道:“也没有什么不放心,我知晓冰柔并不是这样的人。你干净、纯洁,什么都很好,是个坦然纯粹之人。” “我第一次见你,只是觉得你很聪明。第一次认认真真看你,却觉得你很好,很温暖。那时你是在维护阿韶,你不知道我看着你。” 他喃喃说到,自己很多时候留意着谢冰柔,可谢冰柔却并不知晓自己有这份留意。 谢冰柔却摇摇头:“卫侯并不了解冰柔,我也没有卫侯想的那么好。我不是样样规矩要守,有时候我也没那样坦然。无凭无据,我也曾经逼死过别人。”
第137章 137 她抬起头:“你想来知晓沈婉兰。她从前冒名替我引开叛军, 对谢氏,对我,都是有大恩的。不过为了摆脱谢济怀的留难,她便故意设计阿韶, 使得阿韶被谢济怀杀死。” 谢冰柔说起了当时之事, 她还是第一次说起这些事。 她没跟卫玄谈过心, 一向也不会特意寻卫玄谈心。她跟卫玄其实相处得很生疏,其实她甚至不知晓卫玄为何会喜欢上自己。 那时沈婉兰口里也已经认了罪, 可因为没有什么实实在在凭证,居然便想不负责任。而谢冰柔当然不愿意了。 她借词恐吓, 逼得沈婉兰自尽。就像今日一样, 她也会借太子之势, 想要杀了卫玄。 卫玄瞧着她,然后说:“可这些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手段。” 他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卫玄在私底下卫玄所用诸般手段也是更多, 这些本也不算什么的。 谢冰柔却说道:“是,这本也不算什么,我也不觉后悔。可我也不是宛如明月,纤尘不染,我这样活着, 也会使弄手段, 和别的人没什么不同。” 她猜卫玄之所以喜欢自己,大约是觉得自己干净又正直, 寻不出半点瑕疵。 她也不要被捧得很高, 更不想做别人心中完美的白月光。 她说:“我不是那种不用私刑, 一定要堂堂正正求个公道的人,私底下做什么也不奇怪。” 谢冰柔垂头静静看着自己手里那杯酒:“就像如今, 卫侯也不敢喝下我奉上来的酒。” 那便是怀疑,卫玄自然绝不能真的全心相信她的善良。 她使了一个巧妙的试探,使得卫玄看清楚他自己。 所谓的切切真情,也不过如此。 谢冰柔仿佛也这样告诫自己。 卫玄却从谢冰柔手里接过那杯酒,手指细细轻转:“不错,我绝不是个因情而死的人,因为我要做大事。如果酒中有毒,我一定不会喝,哪怕是你奉上的。” “不过这酒中也不会有毒。冰柔,无论如何,你总归是要顾及谢氏的,还有你那个不满十四岁的小妹妹。” “我若在太子宫中死了,还可推脱成你为人胁迫,一切是太子的错。如今你我二人独处,我再中毒身亡,谢氏必诛!” 谢冰柔蓦然面色苍白,一抬头,眼中眸光幽幽。 卫玄知晓自己威胁已经十分明显了,从前他主要是利诱,现在却将威胁极明显的扯出来。 因为他心中本有一缕怒意,他知晓这些话一出口,自己和谢娘子之间必定生出更多嫌隙,却还是将这些话说出来。 他可以替谢冰柔开脱帮着太子来杀自己,甚至他心里也竭力去说服自己。那样一件事,卫玄可以不计较。 但如今谢冰柔仍是想走—— 那他便让谢冰柔知晓,自己将她心思看得十分通透,而她一切都与自己血肉相连,不得不与自己生死与共。 就像谢冰柔再恼恨自己,这杯酒终究是无毒之物。 他便欲一饮而尽。 谢冰柔却轻轻将酒拿回来,说道:“卫侯有伤,便不适合饮酒了。” 卫玄也看出谢冰柔面上恼意,看出谢冰柔不欢喜。他想我也顾不得许多,我只盼能留她在自己身边。 这样想着时,他却看着谢冰柔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卫玄蓦然脑子里一片空白,生出了几分惧意。他飞快搂住谢冰柔,面上皆是急切之色。 他厉声:“把酒吐出来!” 这么一瞬间,卫玄当然也明白自己畏惧了什么。 虽然他分析得很有道理,但人总是会不理智的。每个人都有情绪上头时候,谁也不能无时无刻都权衡利弊。 更何况是今日应激得不似旁日的谢冰柔。 也许她下毒时候并未想到谢氏,但听到自己趾高气昂的要挟,所以她发觉自己这个小卫侯不能死,于是激愤之下饮下毒酒。 以此彰显她决绝之性。 他都要发疯了! 在他欲替谢冰柔催吐时,谢冰柔不明所以扣住了卫玄手腕。 她看着卫玄,方才的忿色未消,可也因卫玄如今的举动生出了几分的疑窦。 好似想起了什么,谢冰柔说道:“卫侯,这酒中确实无毒。” 卫玄不是知道的吗?他不是早就看透了自己吗? 卫玄面颊泛起了一缕奇异的红潮,他蓦然接过酒杯,将剩下半杯残酒饮下去。 酒清凉微辛,却并没有什么中毒反应。 谢冰柔则轻轻说道:“卫侯不是说了,哪怕为了谢氏,我也不会在这样的时间去谋害于你。” 可是既疑有毒,他反应也那么大,为什么方才还欲饮下这杯可能有毒的酒? 卫玄静静望向了谢冰柔,好半天,他嗓音微哑:“我只不过找一个理由,喝你奉上来的酒。” 也许他下意识间,不想两人离得那么远。 说什么必不会因情而死,此生还有许多大事要做。他口里这么说时,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人有时却是会自己欺骗自己,自己也不明白自己。 当年卫衍为了楚国的亡国公主,发了疯似的做了许多彼此都不值得的事。原来有些东西会伴随血脉而传承,只是看着什么时候苏醒罢了。 他忽而想说,冰柔,你别离开我。 可话到了唇边,他似也说不出来,生出了几分迟疑。 然后他却听到谢冰柔说道:“对不起。” 卫玄想她为什么对自己说对不起。无论如何,成亲这件事上,他总归是有很多不是之处的。 然后他听着谢冰柔说道:“阿爵死了,我以为是你杀的。” 卫玄蓦然神光微凛,就仿佛终于发现平静水面之下有怎样的暗涌。 他听着自己轻声说:“我不知晓。” 谢冰柔解释:“便是那日入京,身佩玉麒麟,面容被毁的少年。” 卫玄蓦然紧紧攥紧了手掌,那日谢冰柔虽有异态,可终究掩饰得很好,他竟未曾察觉。 又或者谢冰柔纵然有什么异态,他也只以为谢冰柔不满这桩婚事,故而如此情态。 谢冰柔轻柔的说道:“就像我没有想到卫侯会逼婚,自然也没想到阿爵会死。我会想到你是怎样咄咄逼人,不容拒绝,也不讲道理。你这样强势霸道,全然不似我以为的样子。我尊敬仰慕你时候,从来没有想过你会有那一面。” “更何况我还听你亲口吩咐,说让人杀了阿爵。” 她补充:“我懂些唇语,便是卫侯离我远些,我也是知晓你说什么的。” 卫玄蓦然闭上眼,深深呼吸一口气。 这一切仿佛也有自己活该的地方,谢娘子这样决绝算计也是情理之中,甚至这一切也显得无可辩驳。 哪怕如今整个大胤已无人可定自己的罪,但他也很难在谢冰柔跟前自证清白。 卫玄默默想:只是暂时很难自证清白,是暂时。 他毕竟是个不惧困难的人,无论如何艰难,他自然要去查出真相,绝不能使得章爵枉死。 于是他睁开眼,望着谢冰柔说道:“不是我杀的他。” 那灼热的嫉恨杀意也不过一时,那日卫玄也不过随口说说。 谢冰柔居然也轻轻点头:“我知道。” 她接着说道:“所以我刚刚才说对不起,只因我错疑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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