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疑窦涌上姜姚心头,姜姚一时之间也未曾思量明白。 此刻姜萱于幽静处,却禁不住轻轻抖了抖。 姜藻正站在姜萱跟前,柔声说道:“阿萱,很好,你今日做得很好,我也很是满意。” 姜藻人前对姜萱疾言厉色,因为姜萱对谢冰柔冒犯而面露不喜。 可现在姜藻面上也没什么不喜,甚至有一种称赞之意。 姜萱双手紧紧攥紧了手帕,垂着头,低低声:“只要是兄长吩咐,我自然,自然什么都可以。” 姜藻拍拍姜萱肩膀,柔声说道:“我们本是同族兄妹,亲近些也是应该的。就像冰柔,她也很亲近她那位同族兄长。谢家大郎人品好,又有能耐,自然会护着妹妹几分。” 姜萱生生挤出了笑容,面上多有谄媚之色。 姜藻收回了手掌,继续说道:“我本来昨日便想给她说谢家大郎犯事的事,可又担心她身子骨弱,又无依无靠,受不住这个消息。我虽想劝她入姜府,却实难忍心亲口说出让她难受的话。” “可这个消息,总不能一直瞒着她,我总要寻个人说一说。” 姜萱飞快说道:“兄长对谢娘子实在是太好了!” 姜萱当然也明白姜藻用意,自然不似兄长口里说的那般大义凛然。 谢娘子自幼居于姜家,姜藻已经喜爱她很久很久了,自然也要想法设法,将谢冰柔拢在怀中。 可谢氏尊贵,谢冰柔也不乐意留在姜家。 谢冰柔已经被接走一次,这次兄长自然绝不能让谢冰柔再离开了。 于是姜藻便在谢娘子跟前扮好人,说些温柔体贴的话,不肯说一句半句言语惹谢冰柔不快。 姜藻扮好人,那自己这个妹子自然扮恶人,谁让她私德败坏,名声也不好? 谢令华已经落狱,多半是出不来,谢冰柔已失了依仗。再有自己这个姜家女儿凶狠尖酸,也唯独姜藻能替她出头,护她周全—— 只那么一瞬间,姜萱就将姜藻心思猜测得七七八八。 可她竟生出了几分嫉妒,若有个男子如姜藻般对自己百般算计,珍而重之,姜萱必然是要欢喜疯了! 长于姜氏,她自来什么事情都要争争夺夺,便算亲身父母,对她也不过淡淡的。并没有一个人十分渴切的需要她。 她倒当真想要份极致的非卿不可。 姜藻手指比在唇前,又轻轻嘘了一声,和煦说道:“可不能让冰柔知晓,她定然会不喜欢的。” 姜萱慌忙应了,心里却泛酸。 谢冰柔看着一副冰清玉洁模样,又高傲无比,自然看不得这些阴暗执着感情。 姜藻在谢冰柔跟前演,也不嫌装得慌。 那些心思涌上了姜萱心头,姜萱忽而觉得这个极能干的三哥哥仿佛也有些可怜。 姜藻容貌俊美如昔,可头上白发也夹杂在青丝之中,糅合成一缕极古怪情态。 他双瞳幽幽,却像是极深的古井。 夜已经深了,姜府的池塘也落了更多的雪,雪花一点点落下,一点声音也没有。 冬日水少,半泥半水,池子里的荷叶亦尽数败谢了,当真是一派萧索之态。 这样的夜里,一道婀娜身影也被推入了水中,在夜里生出哗啦一声水响。 这样幽冷的夜,又正在下雪,也没什么人走动,更无人听到园中动静。巡逻的仆人要过上一刻才会来这儿,更何况天冷本就会躲懒。 被推入池中女娘在一片泥泞中抬起头,竟然是姜姚! 姜姚素来满是沉稳的面孔上也尽数是惊恐,大约也想不到那人居然会这样做。 她已经知晓了危险,脑袋一冒出来,就张口准备叫。 可姜姚口一张,一片手掌就伸出来,死死按住了姜姚的头,将她生生按在了池水里。 泥浆咕咕涌入了姜姚口中,将她欲出口的呼叫生生截断。 死到临头,她不甘心的挥舞手掌,狠狠拽住了对方衣袖,手指狠狠收紧。 她那样的聪明伶俐,家里几个姐妹皆不如她,又好不容易得了这掌事之权—— 最要紧是姜姚并不知晓为何会如此。 生命将要熄灭时,姜姚也使出了全部的力气。 可到最后,她所有的力气终究也是消失了,那挣扎的手掌也垂落下来,啪的落在了泥水之中。 因用力过猛,她甚至撕下了那人半片衣袖,可终究是无济于事。 姜姚年轻的生命终究陷入了这片泥水之中,这样子的香消玉殒。
第153章 153 姜姚那死去的手掌犹自攥着一片撕下来的衣袖, 那片手掌也要沉入泥水了。这时凶手却将死去姜姚手里攥着的那片衣袖生生扯下来。 凶手不但扯出了姜姚攥住了那枚衣袖,还认认真真,一根根将姜姚手指头擦拭干净,一点血污都没有留下。 谁让姜家如今有一位谢娘子, 不但观察入微, 心思也十分细腻。 这验尸断狱之术, 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 然后姜姚那只手才被扔回泥水之中,动作毫无怜惜之情。 夜色虽然深了, 谢冰柔却还是并没有什么睡意。 她轻轻的抬起头,风雪夜里还听着什么声音。 腊梅也禁不住说道:“都这晚上了, 似乎还有人弹琴。” 谢冰柔也听到了, 顺着那声音听去, 应是姜家五姑娘姜离院子。 外人都知晓姜家有三朵金花,姜姚、姜萱、姜离。 姜姚长袖善舞,姜萱善拨算盘, 姜离却喜读书,且写得一手好字。 姜氏没落之际,还出了姜离这么个好学清雅的小娘子。 不过姜家三个女娘相争,姜姚、姜萱自然也不会喜欢姜离,觉得姜离矫揉造作, 附庸风雅。 谢冰柔也罢了, 毕竟身份在那儿。姜离出身姜家,却还做作自抬身家, 无非是沽名钓誉, 想谋一个好亲事罢了。 姜老夫人对这个孙女也不是很喜欢。 当初谢冰柔离开姜家时, 姜离已经差不多算是淘汰出局了,只是据说心气儿高, 也挑不到顺她心意的好人家。 这次谢冰柔回来,她见到了姜萱、姜姚,却偏偏没有见到姜离。 姜家其他人也不以为怪,因为谁都知晓谢冰柔与姜离不和。 如今就连腊梅、冬儿都知晓了。 只听着冬儿担心说道:“听说五娘子素来与姑娘不睦,却不知是不是会有意为难。” 谢冰柔并未说起自己跟姜离之间龃龉,但姜家婢仆间传消息也快,那也不足为奇。 只听谢冰柔轻柔的说道:“无妨,我也是在姜家住过十年,知晓如何与她们相处。” 但其实姜家三朵金花中,本来谢冰柔略谈得来的就是姜离。 姜离也不似旁人传的那般自负古怪,她只是有些不合时宜的爱好,又有些并不恰当的脾性。 姜家已经没落了,姜家女儿追求琴棋书画爱好未免显得奢侈。没有家族底蕴做支撑,才女的名声也不是那么好养。 这个时代学习是件很奢侈的事。 就好似三年前,琴道大家文娘子入川中访亲,姜离便想拜其为师,文娘子却未曾应允。不过姜离心诚,却日日问候,只盼以诚打动。 姜离于学琴一道是真下了功夫的,且还有些天赋。而文娘子名声显赫,在京城来往的也都是些达官贵人。若说私心,姜离自然也有些。要是顺利被文娘子收做徒儿,姜离名声也能抬一抬。 然而文娘子却不为所动。 若文娘子当真拒了川中一意求学的小娘子也罢了,姜离也只叹自己无福。 但后来文娘子无意间撞见谢冰柔,听着谢冰柔抚琴一曲,又知晓她是谢氏女儿,便面露慈色,说要收谢冰柔为徒,要将一身琴艺倾囊相授。 姜离苦苦哀求无果,谢冰柔却摘了这个彩头。 再后来,她便与谢冰柔反目成仇,见面也不肯多说一句话。 其实后来姜离在姜老夫人跟前失宠,也多少与这件事有关。 也不算全是因为要护谢冰柔,姜老夫人只是觉得姜离性情太傲,又凡事太爱计较。而姜家掌事的女眷却需身段柔婉一些,锋芒毕露反倒容易招祸。 当然姜离是否会因此记恨得更深些,那就犹未可知了。 姜藻也略略提及过姜离,只说阿离如今脾性越发乖戾,也爱避着人。她名声也不肯养了,自暴自弃,整日里冷着一张脸。 谢冰柔身边的人自然也向着她的,冬儿口中说道:“文娘子不肯收她,是文娘子的事,姜五娘子这般计较,也实在是有些小气。” 谢冰柔手指比在唇前,轻轻嘘了一声。 她柔声说道:“不可妄言。” 其实谢冰柔没有跟文娘子学多久的琴,一开始她甚至并不想去。可文娘子跟她家本来有些渊源的,更受过谢云昭的一些人情。 当初老武王胞弟祁恩在京城打死了一个太学学生,却是谢云昭质问皇室宗亲,方才使得公理得以昭彰。 这个太学学子,曾是文娘子的未婚夫婿。 后来文娘子云英未嫁,一心投身琴道。她身患重疾,临死前入川,又见到了谢冰柔,便想一报当年的恩惠。 谢冰柔其实并没有什么学琴天赋,文娘子却偏生让她做自己关门弟子,也是为了将谢冰柔的名声抬一抬。 谢冰柔本欲不学琴,可文娘子道出此中情切,谢冰柔也不好推拒了。 她陆陆续续跟文娘子学了半年琴,文娘子便故去了。 想到这些,谢冰柔心尖儿也有些黯然。 她又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说道:“我还有具琴,留在这里。” 谢冰柔不善弹琴,故而离开姜家时也未曾将琴带走。 如今想到了文娘子,谢冰柔倒是想要瞧一瞧。 那琴久未有人弹,上面盖着块布。 谢冰柔将布扯开,蓦然微微一怔。 这具琴的琴弦具被齐齐剪断,分明也是有意为之,透出了森森恶意。 谢冰柔手指拂过琴身,指尖却并无灰尘。 风雪中,姜离犹自在弹琴,断断续续,如泣如诉,好似要将心里愤懑不平尽数倾述在琴声之中。 这时却有人来敲谢冰柔院门。 那仆妇奉命前来,眼见谢冰柔安然无恙,也不觉得松了口气,道了一声善。 只因今日姜家仆人巡逻,瞧着荷花池的泥水里泡着一具尸体,这捞上来一看不打紧,赫然正是姜姚。 姜三郎唯恐谢冰柔有事,故而匆匆使人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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