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案子已经过去两年了,她又是女儿身,多有不便。但若借卫侯之势,她便能查一查,也许还能寻出真凶。 那真凶许是已经湮没与人群之中,悄无声息。若不耗费庞大人力物力,又再勒令官府再查,那么悬案恐怕永远便是悬案。 能有如此权势的,眼前便有一个。 但卫玄口中却并没有说要挟的话,他只是说道:“此事我自会留意。” 谢冰柔向卫玄作揖行礼:“多谢卫侯。” 她如今离开辟曹,去元后跟前做一些秉笔文书的工作。卫玄也并没有敲打她,提出什么要求。 只是谢冰柔知晓自己身上似有一根线将之系住,仍遥遥系在了卫玄手里。 谢冰柔暗暗想,如今自己又算不算双面间谍?又或者说好听些,算不算左右逢源? 她忽又明白了卫玄刚才跟自己说那么一番话的意义。 其意义在于,说明眼前情势之下,太子与元后虽各有利益,却算不得仇敌。 卫玄并没有嘱咐她做些什么,她也不必天人交战。又或许如今卫玄并没有什么用意,只是习惯性挖坑埋线,充作伏笔。 她感觉卫玄一双眸子在自己身上逡巡打量,宛如实质。 然后她听着卫玄说道:“喝一盏热茶,休息片刻后再回去吧。” 卫玄嗓音很是温和,实则他极少疾言厉色,只不过旁人很是容易在他跟前心惊胆颤,如履薄冰罢了。 谢冰柔离开时雨还未停,却已小了些,至少也是暴雨转中雨。 她本欲回转长信宫,没想到居然还撞见萧芳枝。 谢冰柔不免有些尴尬。 她虽是无意间看到,但是萧芳枝性子骄傲,未必愿意让人看到她狼狈一面。 萧芳枝眼眶虽然发红,泪水却已经擦干净了。 萧芳枝心里也是委屈极了。 她估摸着卫玄是嫌她挑事,所以如此待自己。可说到离间骨肉之情,从中取利,满京城又有哪一个及得上小卫侯? 这可真是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萧芳枝是满心皆是委屈,难受之极。 莫不是有些事情男人做得,女人做不得? 自己一个女娘,心思大些,便十恶不赦了? 萧芳枝忍不住口中埋怨:“小卫侯可当真是可恨之极。” 谢冰柔抬头,眼里满满都是不解:“萧娘子,此言何意?” 谢冰柔面颊上写满了困惑,萧芳枝也回过神来,知晓自己失言。谢冰柔想来并不是真的吃惊,却是在提醒自己不可妄言。 萧芳枝立马知晓有些情绪不能外露,所以她立马挽住了谢冰柔手臂说道:“我是说这世间男子皆是可恨,负心薄幸,没良心得很。” 谢冰柔哦了一声,做出一副吃瓜姿态。 萧芳枝:“就说小卫侯,别人都说他洁身自好,不喜女色,既没有娶妻,身边也没什么侍妾。可是我瞧倒也未必然,那日我便见着一个女娘跪在他足下,扯着他衣衫,哭得好生可怜,也不知哪里惹来的风月债。” 那是两日前的事,萧芳枝偶然窥见,彼时她吃了这么一大瓜,也是震惊得很。 男人没有不偷腥的,卫玄表面上看着那叫一个斯文禁欲,私底下却未必然。 萧芳枝那时并未窥见那女娘面容,只见其身段婀娜,应当是个年轻女娘。 对方伏于地上,哭得好生可怜,不过卫玄眼皮抬也未抬,竟不肯多看一眼。 如今萧芳枝跟谢冰柔分享这个瓜,大约是对卫玄有些怨怼之意。 萧芳枝:我本也不想外道的。 卫玄得罪了个小女娘,萧芳枝估摸着他也没放在心上,但萧芳枝却心中恨恨,当然是要说一说。 谢冰柔估摸着萧芳枝也是恢复理智了,毕竟说这些风月之事损几句也不算什么,萧芳枝也没失智到说什么选妃、内定。 萧芳枝:“我也不知那女娘是谁,毕竟是在宫里,你知晓我行事谨慎,也不敢多看,更不想理会这些闲事。” 谢冰柔点点头:“我是知道的。” 萧芳枝却眉头一皱,似觉出一些奇异之处:“那女娘也有些古怪,如今晚春时节,夏日将近,天气也有些热了,下雨也是开始闷热。可她却披着一袭黑色斗篷,这么密不透风的,岂不是热坏了。” “还有她跪着求肯小卫侯,也不知她手上涂了多少脂粉,我远远一看,也白得不大正常。还有她指甲也是奇怪,丹蔻涂得红红的,艳俗得很,这品味当真粗劣。” 谢冰柔:这叫不敢多看? 萧芳枝:“而且宫里也不是什么人皆能随意出入,后来我打听过,那日皇后邀了些贵眷命妇入宫,说不得就是其中之一。” 谢冰柔心忖这就是不理会这些闲事? 这萧娘子也是个妙人儿。 萧芳枝这行动力当真是可以了! 而且她不但有行动力,还有大胆猜想的脑洞。 “小卫侯虽神色淡漠,扶也不肯扶,但必是认识对方的。否则被人如此纠缠,为何不唤侍卫将她扯开?但以小卫侯凡事志在必得的性子,必然是厌了对方,所以才不在意对方嫁给别人为妻。而那妇人一番哭诉,却不知人心早变,早就无可挽回。” 谢冰柔惊叹! 萧芳枝脑洞可以写话本出书,十分曲折精彩,不过也不能说一点道理都没有。 如若萧芳枝所言不假,卫玄确实是应该认识对方。 再者谢冰柔来京城没多久,却也知晓卫侯是个要什么就志在必得的性子。不单单是梦里,现时里的小卫侯也是手腕厉害,心思极深,所求之物必要得到手的做派。 那女娘若是某个命妇,大约确实被卫玄所弃,卫玄也不是个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嫁给他人的苦情剧人设。 私底下怵他的人也不少,也许谢冰柔也能算作其中一个。 辟室之中,此刻又安静下来。 也许谢冰柔不知晓,卫玄是个很爱安静的人。他在辟室办公之时,不喜有嘈杂之声,更不喜旁人在一侧。 卫玄之前安排谢冰柔在一侧阅读卷宗,是从前没有过的事。 那侧几上有一盏茶,一碟糕点。 驱寒的茶汤是以粗盐、香料共煮,又加了些生姜,用辛辣驱散淋雨湿气的。如今茶水犹热,冒出缕缕热气。 碟中的梅花糕只被咬了一口,其他部分完整。 卫玄便看着谢冰柔糕点上咬的那个小月牙。
第053章 053 之前谢冰柔在卫玄这儿做了两天事, 卫玄好似并没有特意观察她,可却已经留意到了谢冰柔的一些小习惯了。 那梅花糕里加了山楂,酸酸甜甜,本来是谢冰柔喜食的糕点, 但现在谢冰柔只小心翼翼咬了小小一口。 动物不会在危险时候进食, 人似乎也是一样。 但谢冰柔对自己很提防。 他是一番好意, 谢冰柔也表现得很感激,温柔面颊上也看不出丝毫不快。 但是这些小细节上似乎却暴露了谢冰柔的不安。 卫玄不是元璧, 当然也不会被一些表面的迹象所欺。 如今卫玄走上前去,轻轻将茶盏盖上, 掩住了这残茶余温。 他目光沉沉, 也不知晓在想什么。 然后他用箸夹起那块梅花糕, 细细的咬了一口。 卫玄素来不爱吃甜食,如今这糕点甜里微酸,使得卫玄轻轻皱了下眉头。 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吃的。 这时谢冰柔也被萧芳枝的话带着联想到了卫玄, 一时也不觉微微有些恍惚。 她忍不住想卫侯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梦中的那个男子如寒光凛凛的剑,难以摧折半点,似乎很难与情爱产生什么联系。 不过这样的男子哪怕没有私底下养个外宅,却也没多大瞧得起男女之情,无论男人还是女人, 在他眼里大约只剩个利用价值。 因为谢冰柔是个多情之人, 她一向认为人是需要感情的。 就如十五岁时她会对秦羽冲情窦初开,在蜀中会与阿韶情如姐妹, 现在会爱着自己的妹妹青缇, 也从大夫人以及大兄身上感受到几缕温情。 谢冰柔忽而觉得自己调回皇后身边, 也许真是一件好事情。 皇后虽险,险不过卫侯。 宫中水深, 深不过卫玄身边的水。 她也猜一旁的萧芳枝心思,对方杂七杂八的跟自己说了这么些话,但真正担心却是别的事。 萧芳枝之前向卫玄抛橄榄枝,言语里还踩了元后几脚。也不怪萧芳枝不谨慎,那时萧芳枝觉得自己纵然当不了太子妃,可也能被选为太子良娣。 如今萧芳枝已被卫玄暗箱操作撸下来,可不就还要继续在皇后跟前做事。 谢冰柔为安其心,自曝其短:“以后冰柔在皇后跟前做事,还盼萧娘子多加照拂。我之前查出元家大郎是凶手,皇后宽宥于我,却怕娘娘身边的人替她不平,我心中也很忐忑。” 言下之意,自己名字也是在元后跟前挂上号的,又怎么会去说三道四? 大家都是聪明人,谢冰柔这么说,萧芳枝自然是懂了。 萧芳枝略松口气,然后面颊上也生出了几分愁色:“可我也是愚钝,只怕也不能合娘娘心意。淑真也是可怜,她是运气不好,撞着元家大郎犯病,否则也未必会死。她前日里还好好的呢。” 萧芳枝有些泄气:“我也没什么想法,在皇后跟前,也就那样儿。这有些事情,我怕也是做不来。” 谢冰柔忽而一怔,生出了一个念头,只怕萧芳枝在卫玄跟前说的居然是真心话。 萧芳枝跟田淑真是塑料花姐妹,不过是面子情。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也未必有什么真情。不过兔死狐悲,田淑真这么没了,萧芳枝也心有戚戚。 可那时元后是不愿意此事外传的,萧芳枝也是瞧出来了。 萧芳枝到底年纪轻,家里娇养长大的,姐姐妹妹扯头花的事看得多,太阴狠的事倒也没经历。 故而萧芳枝内心深处竟有几分难以接受。 谢冰柔想,那你还想做太子妃? 这储君正妻所能接触的污秽算计之事,那可不止这些了。 谢冰柔想了想,觉得说不定刚刚卫玄说的也是真心话。 卫玄说萧娘子品性单纯,殊为难得,说不定也是语出真心。 萧芳枝小聪明有些,话也说得一套一套,但太年轻,心肠也不够狠,居然还有点儿三观。 她这样还求上进,只怕是颇为危险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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