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里太阳就很好,今日阳光很明媚,也不会太毒辣。 离了宫,周围便是花草的清香味,清风习习,令人舒畅。 这样的季节,也真是令人愉快。 章爵面上露出的喜色也是货真价实的。 其实大胤每年的春猎之会,也有男子将猎物送给心仪女娘的传统。 章爵从来没有给女娘送过猎物,但此刻却不由得想,自己已和谢冰柔也算熟了,可要送猎物给谢冰柔? 他想,送一送也无妨。 只要今日还有时间—— 想着今日任务,章爵面色也是不由得沉下来。 这时一旁擂鼓却响起来,今年的春猎也正式开始。 今日之春猎有许多人想将猎物送给昭华公主,昭华公主却不免兴致缺缺,只折返营帐中休息。 谢冰柔对打猎什么的没什么兴趣,可也羡慕郎君们可以自由策马策马。她身为宫中女官,自然需得继续在皇后跟前待命。 待春猎结束,营地自是要准备一些吃食与饮子,然后是君臣共饮。这春猎的吃食与宫宴不同,大抵是各色炙肉,配蘸料,算是比较古早烧烤。 再来就是各色酥点、蒸点,配上时令鲜果,还有蔬菜煮的羹汤。 这些自然早便备好的,而且轮不着谢冰柔管。故而谢冰柔虽有些拘束,但如今也落得清闲。 元后营帐中,此刻也聚了些贵族女眷叙话。元后人在其中,也如众星捧月一般。 谢冰柔闲着也是闲着,也开始观察。 这皇后娘娘跟前,座位也是很讲究的。这近一些远一些,身份地位大不相同。 谢冰柔便留意到安阳侯夫人申氏坐得就离皇后很近。 可安阳侯石修虽承爵位,但并无实职,并没有什么声势。 之前元璧那个案子,第一个死者莺娘就是出自石修府中。石修不怎么做正经事,府上倒是蓄养了一批美貌的家伎,并以此搞社交。 谢冰柔心里自然有些反感。 石修显然没什么前程了,否则也不会这般沉迷声色。 但现在安阳侯夫人却坐得离元后很近。 而且元后还时不时跟申氏说说话,显得关系很亲厚。 谢冰柔隐隐觉得这里面怕是有些什么自己不知晓的事 元后甚至还提及了章爵:“阿爵年纪轻,不懂事,有些轻狂。安阳侯平日里也要多劝说他,使他性子不要这么燥。” 看来章爵在元后跟前也是有一定关注度的。 谢冰柔心里却轻轻一跳。 她想起之前查那桩连环杀人案,那时章爵会去安阳侯府走一走,甚至传出他觊觎死者莺娘传闻。 那些传闻自然查清楚了,章爵跟莺娘也没什么牵扯。 可既是如此,章爵去见石修又是为了什么? 石修是太子弃子,在太子跟前早没什么分量。 谢冰柔隐隐觉得章爵身上也有什么秘密,只是自己不知晓罢了。 这时风呼呼吹过章爵面颊,章爵面色却升起了一缕微妙的变化。他脸色变得很沉静,一点不像人前那么轻狂。 别人都说章爵性子躁,可现在章爵周身却静下来,一双眼也透出了几缕锐光。 每逢这时,章爵也隐隐觉得自己后背开始发疼。 他忍不住想起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候自己做错了事,阿兄就会责罚于他。 阿兄总会说,阿爵,你又做错事了。 又或者会说,阿爵,你为何总是不懂事。 然后便会有仆人提起鞭子,一鞭一鞭抽到他后背上。 那案几上置了香炉,缕缕生烟,男子会焚香读书,好不风雅,一派优雅从容之态。 与此伴随的,却是鞭子落在自己后背上皮肉绽开的啪啪声。 他那位兄长,本是家族中百年里最为优雅聪慧之人,所行的每一件事都无与伦比的正确,亦是无与伦比的完美。 可有时候完美之物会不免令人作呕,那些华丽外表下掩着野心的腐臭,就如绵密的蛛丝缠绕着猎物,将章爵紧紧绞紧,令他喘不过气来。 再后来,他便有意从这个家中逃出去。 什么世家风雅,礼仪周全,他统统不要。他要做个狂悖无礼之徒,既不守规矩,也没有什么风仪,如此一来,他仿佛才能喘过气来。 他抛却姓氏,毁灭前程,只想远远逃开那个家。 于是他远远离开那个家,想要离得越远越好。 可每逢思及,章爵便觉得胸前一物仿佛烙得皮肉火热。 那是一枚翠玉,被章爵系在衣内,那翠玉之上雕了一个南字。那玉曾经碎过,后以金补之。虽已补全,倒好似那枚玉上南字被金线划得四分五裂。 念及于此,章爵蓦然紧紧的握紧了剑柄。 那剑柄之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铁丝,如此能吸汗水,也能使人握剑时不容易滑手。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春来开猎,却不知晓猎的是人还是兽。
第060章 060 谢冰柔此刻本来立于元后身侧, 却蓦然微微有些恍惚,仿佛有所感。 她脑子微微昏沉,蓦然一个场景便润入了谢冰柔的脑海之中。 那场景之中,阳光轻轻落在了谢冰柔身上, 使得谢冰柔觉得很暖和。 接着一片手掌就这样伸过来, 紧紧握住了谢冰柔的手。 男子的手微微有些硬, 动作却很温柔。 他另外一只手却抚上了谢冰柔的面颊,描摹谢冰柔的唇瓣, 动作极之亲呢。 场景里的谢冰柔却并不觉得如何的反感,倒仿佛很是自然。 因为逆光的缘故, 谢冰柔也瞧不见他面孔, 只窥见他腰间有一枚翠色的玉坠, 上面刻有一个南字。 一见那南字,谢冰柔顿时悚然一惊,生出不安。 对方却柔声唤她:“谢娘——” 他这样吻了过来, 温柔且不容拒绝。 可谢冰柔越加不安,蓦然从晃神之中清醒,才发觉自己仍在原地。 她犹自站在元后身侧,元后和那些贵妇人们说话,语调里也带着温柔, 可别人也听得极是认真, 不敢有半分懈怠。 谢冰柔却发觉自己已经冷汗津津。 哪怕那个场景极之温柔,谢冰柔却不免觉得可怕。 她自从穿越来之后, 十年里一直在做那个梦, 一直便是重复如此, 不得解脱。 伴随光阴荏苒,那梦渐渐不再打搅她了。而且除了那个梦, 谢冰柔从未见到别的什么场景。 如今她又窥见这个,仿佛见到了什么预示,故心尖掠过了难安。 而这其中最为可怕的,自然是那个翠色的坠子。 上面有一个南字。 谢冰柔一贯是以唯物的方式看待事情发生,如今她却感受到了玄学。 好在她方才晃神时并未失态,又或者旁人并未留意到谢冰柔的晃神。 这时元后却抬眼看她,吩咐:“公主身乏力倦,回帐休息,谢女尚,你将我这儿五色果子与几样细点一并送去,给她消乏。” 谢冰柔应了一声是,心忖公主大约也并不是身体乏困,而是心里有事。 她挑了点心,出了营帐,也没走几步,却被人给拦住。 拦着她的人正是景娇,谢冰柔也微微有些愕然。 景娇略做打扮,面色却有些不善,更有些阴阳怪气:“谢女尚,你如今在皇后跟前做事,我瞧你怕是要小心些,不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景娇性子有些傲,谢冰柔是早就知晓的,也与景娇谈不上有什么交情。 可之前她见景娇,景娇也只是对她冷待了些,不大搭理人而已。 然而到了如今,景娇面色却分明有些不善。 谢冰柔柔声说道:“景娘子,你这是何意。” 景娇冷着脸:“如今你是皇后跟前女官,更应该谨言慎行,最好是不要存什么不良之意。如今不知晓打哪儿出来的谣言,只说汝父当年被困,是我祖父刻意为之。说什么靠着汝父牺牲,祖父当年方才立功。这些荒唐的话有些人竟也说得出口!” “区区一个川中平匪的功绩,我梧阳侯府岂会在意?祖父当年可是随太祖起事,立下功勋,得封彻侯。你如此编排,莫不是要自抬身价,吹嘘你谢家?” 谢冰柔约莫猜出是怎么一回事了,她想自己为何竟不知宫中有此等传言?而这样传言却传到了景娇耳里,令景娇冲着自己发作。 不过这约莫也不算坏事,至少让自己知晓有这个传言,令自己防一防。 谢冰柔正这么思量,景娇却蓦然将谢冰柔食盒一踢,令谢冰柔险些脱手。 谢冰柔虽是握住了,食盒里糕点却估摸磕坏了。 她看着景娇一脸理直气壮,也不觉嗓音里添了几分厉色:“冰柔从不知晓此事,也不知晓这些议论。景娘子还是好好想一想,为何在你擢选太子妃关头,这些话竟传入你耳里,还是你性子急躁,一定会寻人发作。于是有人便知晓你这样的性情,刻意令你听到有些话。” 她如今被景娇纠缠,若特意分辨,景娇也未必肯信。 人家怒火正上头,也未必肯为谢冰柔收敛怒火,毕竟谢冰柔是不值得她去克制情绪的。 但谢冰柔一阴谋论,还提出有可能借力打力,景娇脑内顿时浮起魏三那张矫情心机但美丽的脸,倒也确实冷静了几分。 谢冰柔:“太子虽好女子颜色,可品德也很重要,景娘子行事天真,也许要闯出些祸事,方才会失了先机。” 景娇冷声:“你当我不知?” 她言语里尚有怒气,却也不似方才那般凶猛了。 不错,魏三再美,名声也不好。而自己如若鲁莽行事,最开心的自然便是魏灵君了。 谢冰柔又继续说道:“更何况今日景娘子与我为难,定是景娘子自己的主意,想来你家里人并不知晓。因为我是皇后跟前女官,哪怕皇后未必很看重我,我也是身有品秩,代表着皇后和朝廷颜面,不可名目张胆欺辱。” 吓唬够了,谢冰柔再不动声色夸一下:“唯有景娘子这种心思简单,不会用计策的女娘,方才这么直来直往。” 人总是习惯将自己鲁莽无礼美化成直率的,景娇也是如此。 她气平了一些,可对谢冰柔说话仍很不客气:“谢娘子,我性子素来直,说话也直。我这个人最在意便是家里的人,谁若动了我家里人,我定不会对她客气。便是自己受罚,我也要让那个人不好受的。我也更知晓祖父是怎样的人,若不是你所为,你便少听那些闲言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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