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正小口抿着茶,听旁人聊天,头上忽然一重。 一顶大草帽从天而降。 “不打伞就戴帽子。” 男人凉凉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白露回头,熟悉俊脸入目,脸上立马露出乖乖笑容:“我来的路上有打伞,到广场这边才收的,不信你问小伟。” 萧伟果断扭头。 他什么都不知道。 休想一杯茶就贿赂他说谎。 萧诚不说话,淡淡瞥了眼白露肚子,高深莫测的目光,移到她脸上。 白露小心脏扑通扑通跳,立即挽着他手臂,转移话题:“人到齐了没有啊?我们什么时候上山祭祖,我要跟着你,你去哪我就去哪。” 话音刚落。 一阵鸣笛声远远响起。 一辆大巴车停在山脚下。 萧诚从手臂上收回目光,轻声开口:“到了。” 白露拍了拍他肩膀上的小露珠,继续转移话题:“帽子给了我,你会淋雨的,毛毛雨淋多了也会感冒。要不你打伞?或是,村里还有大草帽吗?要不要问村长他们拿一顶戴上?” 周围的三姑六婆都往这边看。 萧诚不习惯这么热烈的八卦目光,手臂微转,带着白露转身。 面向绿油油的稻田:“不用。” 萧伟正杵在白露身旁,安安静静当个小透明,手里突然被塞了个大家伙。 低头一看,是大草帽。 抬头一看,是村长福伯。 萧国福什么话都没说,眼神往萧诚背影飘了飘,意思很明显。 萧伟点头应下。 萧国福赞了他一个乖乖眼神,就和端着茶水的李红英,去大巴车接人了。 白露正紧紧张张和大佬欣赏风景,手里突然被塞一顶大草帽。 她回头看了看,眼角微弯。 抬手就把大草帽戴大佬头上。 萧诚微愣,侧头看了眼,白露再次抬手,帮他把帽檐扶正。 “好了,这下不用被雨淋了,真好看。”长得好看的人,戴草帽都能让人眼前一亮,白露毫不吝啬赞美。 萧诚眉梢微挑,沉默收回目光,继续看风景,心境却与刚才大不相同。 “诚哥……” 萧大壮要往萧诚和白露的方向去,却刚抬脚,就被母亲梁丽霞拉住。 “你去干嘛?” “大部队要出发了,我去通知诚哥。”萧大壮老老实实回答。 梁丽霞看着广场边,那两个戴着大草帽并肩而立的身影,面露欣慰。 “不用通知,又不是三岁小孩了,看到人走,他们自然会走。” 第五十四章 家里有她 “那怎么行,诚哥得和村长同行,走在前面,同抬烤乳猪,烧鸡供品,敲锣打鼓的第一梯队共同开道。” 萧大壮倔强复述萧国福的话。 梁丽霞却拉他往回走:“行了行了,走前走后老祖宗都能看到,你就别去当电灯泡了。” “什么电灯泡?”萧大壮不懂。 梁丽霞看着一脸傻乎乎的儿子,唉声叹气:“等你以后娶媳妇就懂了。” “我要娶嫂子那样的媳妇,入得厨房,出得厅堂,还会给诚哥甜甜笑容。”萧大壮老实但不傻,立马亮出标准。 梁丽霞直接无语了。 这么高的标准,上天找吗? 萧家旧址在这大山里,族人有数百户之多,即使搬出去不少,如今也还有两百多户在住,一些老人也不愿搬走。 这里才是萧氏祭祖大部队,三百多人早早就聚集在广场上,勤勤快快烤好乳猪,烧鸡,准备好水果之类的供品。 等待在外发展的萧家子孙归来,大家一起去山上,拜祭萧氏宗墓。 山里山外一家亲,所有人聚集到一起,祭祖总人数高达四五百人。 大部队浩浩荡荡向大山出发。 第一梯队敲锣打鼓开道。 身强力壮的男人们,抬乳猪的抬乳猪,抬烧鸡水果供品的抬供品。 后面的男女老少,全都不必分道,谁走得快就快点,走得慢就慢点。 没有什么男前女后的说法。 更没有什么女人不能祭祖的陋习。 因为这里的萧氏先祖,出过领兵打仗的女将军,骁勇善战,保家卫国。 边境动乱,女将既出,男将同战,共同保护过华夏大地的万千子民。 所以,男女平等,陋习废除。 大家说说笑笑,谈天说地,你跟我聊点家常事,我跟你谈点小生意经。 团结友爱,互帮互助。 白露喜欢这样的风俗,“小伟,你看,你有好多好多家人呢。” 萧诚最后还是被萧国福请去第一梯队了,只有萧伟跟在白露身边。 听到她的话,萧伟看了看周边正在说说笑笑,见他看过去,还朝他亲切微笑打招呼的萧家人,头轻轻点了一下。 虽然爸爸妈妈不在了。 但还有大哥,和很多很多萧家人。 白露说得对。 “哟~这不是白露嘛!” 一道粗音插过来,紧接着,旁边行走的人群里,挤出一坨圆滚滚身影。 李水仙的丈夫也是萧家人,来时一路没看到白露,还以为白露没来。 此刻看到人,当下忍不住阴阳怪气:“怀孕了还来祭祖,要是不小心冲撞了脏东西,生出妖魔鬼怪就笑死人了。” 上次在萧诚家后院,被白露戏耍一通推倒后,李水仙就跟白露翻脸了。 钱反正是套不回了,好脸色她也不必再装了,诅咒怎么恶毒怎么来。 萧伟怎能容忍大哥的孩子被诋毁,当即反怼:“你连妖魔鬼怪都生不出!” 李水仙脸上一阵红,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恢复最初的恼羞成怒红。 她比白露早嫁一个多月,肚子却一直没动静,婆婆都开始对她有意见了。 上次加上上次,被白露骗回去的六百块钱,她想从杂货铺的账上刮回来,却恰巧又被来店里拿盐的婆婆看到。 对她非打即骂,骂她是不下蛋的母鸡,骂她偷奸耍滑,败家娘们。 想到这一切都是白露造成的,李水仙就想给白露一巴掌,但上次的教训,让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朝萧伟骂话。 “没爹没娘的孩子就是没教养!” 白露眸色骤冷,冷声反讽:“你有教养,教别人喝农药骗钱、教唆别人打掉肚子里的孩子,这就是你刽子手的教养吗?” 李水仙被讽得满脸通红。 周围人多,她开口都是压低声音,白露却分毫不压,周围听到话的萧家人,全都朝她射来凌厉切割的冷刀子。 “什么人啊,这么狠毒!” “不仅教唆别人喝农药骗钱,还教唆别人杀掉小生命,简直就是毒妇!” “这女人面孔看着陌生,不是我们萧家人吧,谁家的儿媳妇这么狠毒啊!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让她进门了。” 白露虽是冷言冷语,却一脸严谨肃然,气势俨如公正严明的审判者。 让人不由自主信服。 周围的三姑六婆,七大姑八大姨们,全都对李水仙开启批斗大会。 把她狠狠钉在耻辱柱上不敢吱声。 李水仙今日来祭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心知不能留下坏印象。 不敢反驳,只能匆匆对白露笑着说了句“你记错了吧。”就落荒而逃。 萧伟看着白露,目光有不可思议,错愕,意外,唯独没有害怕。 白露平时都挺好说话,看起来就像没脾气,有脾气也不会骂人。 顶多炒辣椒。 萧伟第一次看到她冷言冷语怼人,不仅没觉得不好,反而觉得亲切。 被维护的亲切。 心里突然暖暖的,手被她牵着上山,也不觉得有多别扭了。 就是这山吧……有点高。 萧氏先祖的墓还在山顶。 白露和萧伟爬到山顶,累得不想说话,一大一小挨着树捶腿。 扛着锄头铁铲的萧家人,开始清扫祖墓周边的杂草,低矮灌木丛。 那道颀长伟岸的男人身影,手中也握着铁铲,清理坟堂边上的野草,旁边还有人跟他热情搭话,他似乎不太适应,回了几句,就提着铲子去别处了。 不料,别处也有热情的萧家人。 还是从南市回来的生意人,十分自来熟的跟他搭话:“最近怎么没在南市看到你?听说大老板最近新开了路子,是条正儿八经的生意路,你这么年轻有能力,可以跟他提换条道碰碰运气。” “小镇没有出路,平城的发展一眼看到头,南市的机会多些,你去南市开路,我们日后肯定有机会互惠互利。” 在南市做生意的人,只要行情没差到扶不上墙,都听说过大老板。 行情太差的,那就更深切体会,大老板麾下那个会收账的恶霸萧诚了。 萧鹏辉的生意还行,看得也远,萧诚要是在南市开路,他的生意肯定能搭上顺畅无阻的快车。 萧诚有自己的想法,也看不上知根知底的南市,更知道萧鹏辉那点小心思。 道不同,不便多说。 他目光望向不远处树下捶腿的女孩,拒绝的理由很充分。 “小镇有家。” 第五十五章 他的想法 抬供品上山时,萧鹏辉也听到李红英在和他妻子闲聊,说萧诚娶了个性格很好的小妻子,但他不相信萧诚会那么目光短浅,被区区一个女人拖住脚步。 “好男儿志在四方,出去赚了大钱,哪里不是家。”萧鹏辉继续游说。 边上几个同他一路回来的萧家人,也在画大饼,跟萧诚说外面能赚大钱。 话里话外,暗示待在小镇没出路,没出息,有了钱,去哪里都有女人跟。 男人没钱在哪都会被看不起,回村祭祖都走不了第一梯队,像他们坐大巴车回来,村里的老人见了都喜笑颜开。 心里不知多欢喜,上山时还有不少长辈开口,让他们多帮忙带带后辈。 赚了大钱回来的人光宗耀祖,没赚到钱,还混不出什么名堂的人,回来祭祖都没面子,村长都不会给你递茶。 回乡祭祖能得到萧氏话事人亲自接待,萧鹏辉等人别提多风光了,心里多少有点虚荣心,说话都带着点儿傲气。 萧诚就笑笑不说话。 虚与委蛇他不屑,也没必要。 南市水深,乱局一盘,房地产和商业街被地头蛇把控;赌场夜总会娱乐业是何永利的地盘;运河、码头、沙石场、水上歌舞厅、安保业在大老板手里。 划江而治的还有李成斌,平城一带的沙石场,多少都跟李成斌沾点关系,他背后的大伞,在南市一直是个迷。 上次猎枪事件,才浮出水面。 大老板人在南市,手伸得远,平城周边几个小县城,都已渗透把控,现在也盯上了平城,迟早会跟李成斌开战。 跟李成斌对上,大伞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又是一番龙争虎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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