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草花种树苗树种可以从外人运送过来,可是土呢,沙子呢,石子呢?这些也要大老远的运过来吗? 以前在云梦山时,道观里也种花,她这个无所事事的,经常被打发出去收松针土,一收一大袋子,背回道观里种花用。 “春旺这样说,你们全都信了?”花生忍不住问道。 霍誉轻笑:“他当飞鱼卫都是傻的?何况圣上就坐在屏风后面,在他说出自己有个孪生兄弟时,我听到屏风后面传来杯子大力拍在桌子上的声音。” 花生一怔,忽然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皇帝心里最烦的,莫不过“孪生兄弟”这四个字了。 他那个孪生兄弟,杀不得,放不得,就是一个大麻烦。 说不定啊,若是皇帝快要死的时候,梅友还活着,皇帝都会死不瞑目,驾崩之前用最后一口气,派出杀手去行宫,把梅友的脑袋嘎下来。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不把孪生兄弟带上一起死,难道还让他留在世上冒充先帝吗? 花生嗤笑:“春旺在行宫里待了二十年,难道他不知道皇帝的忌讳吗?” 话一出口,花生忽然怔住,问道:“难道行宫里的人,不知道那位的身份?” 霍誉颔首:“派去百花山行宫的人,全部都是进宫不久,尚未得见天颜的,他们并不知道圣上长得什么样子,且,春旺去百花山时,圣上刚刚出生。” 花生忽然想起一个可能,连忙问道:“那位在行宫里一住就是二十年,他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否则行宫里的人也会怀疑吧,那岂不是更有可能露馅?” 世事最怕一个“疑”字,若是不起疑,那便是一切如常,可若是有了疑心,便会发现很多以前没有留意到的破绽。 比如捡来的孩子自幼长在养父母身边,以为他们便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忽然有一天,有人说他是捡来的,他起了疑心,于是便会发现他和父母无论是相貌还是喜好,全都没有相似之处,而当他问起自己出生时的事,比如用了多长时间生下来的,生下时几斤几两,养母目光闪烁,吞吞吐吐,这种情况以前也有过,但那时孩子认为这都是正常的,可是现在他有了疑心,便觉得养父母的态度哪里都不对。 这个时候,孩子便很有可能,向一个他认为可靠的人,说出自己发现的这些破绽,让那个人帮他分析,他究竟是不是亲生的。 所以,无论是先帝还是孙太后,全都不想让行宫里的人起疑,这些人虽然都是小人物,可是蚂蚁也能悍动大象,行宫里的那个人,绝不能泄露出去。 这个时候,便需要一个身份,一个在所有人看来,既合理又合法的身份。 果然,霍誉没有否认:“先帝给他的身份,是武陵王遗腹子。” 花生懵了:“武陵王?谁是武陵王?” 原谅花生吧,他对本朝皇宫里的那些事所知甚少,仅限于汪真人告诉她,以及成亲后知道的那些,且,汪真人自己也没在皇宫里住过,还不如她知道的多呢。 “先帝并非长子,他还有一个兄长,只是那位兄长天生斜视,与帝位无缘,因此,这位皇长子性格内向自卑,后来精神也出了问题,疯疯癫癫,当时还没有百花山行宫,他被拘在百花山下的一处皇庄之中。 后来他与皇庄里的一名仆妇生下一子,那名仆妇是有丈夫的,皇长子幸了仆妇之后,她的丈夫便自尽了,因此那个孩子有可能是皇长子的,也有可能是仆妇丈夫的。 按照皇室的规矩,这个孩子是不会被皇室承认的,然而在这个孩子出生不久,皇长子便病故了,他有疯病,皇室怕丢人,因此一直给他没有大婚,只是给他配了几个侍寝宫女,然而,那些侍寝宫女全都没有生育,皇长子唯一的骨血便是那个孩子。 因此,这个孩子便被登入玉牒,封武陵郡王。 武陵郡王同样天生有残,他有一只耳朵少了半截,皇室素来对这种有天残的孩子引以为耻,武陵王虽然被记入玉牒,却也没有让他出来见人。 武陵王终生被养在那座皇庄之中,你不知道才是正常,你若是知道了,那才是不可能的。” 霍誉想了想,又道:“宝庄郡主有可能知道。” 花生的关注点压根就不在宝庄郡主是不是知道这上面,他连忙问道:“武陵王在百花山下的那座庄子里一待就是一辈子,待了几十年?” 霍誉笑道:“是待了一辈子,却不是几十年,他十几岁时就去世了,死时亦是没有大婚,对了,据说他不但五官不整,而且也有疯病,就是不知道他的疯病是先天还是后天。” 花生哼了一声:“肯定是后天的啊,皇长子的疯病也是后天的,被关上一辈子,换上谁也能变成疯子,皇长子被关成疯子了,这些人还不会吸取教训,又把武陵王也关成疯子。这所谓的皇室,就是吃人的地方。”
第533章 儿子 花生忍不住叹息,所以他的梅友小孙孙,便成了这位武陵王的遗腹子? 花生想起皇帝把梅友的儿子,当成自己的儿子过继给先太子做嗣子的事。 这就是皇室,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只是听一听就让人头疼。 花生忽然觉得,汪真人没有生长在皇宫里,或许也是一种幸运。 霍誉见花生说着说着就没有声音了,目光怔怔,便猜到花生定然是想起汪真人了。 除了汪真人,还有被皇室这些烂事拖累而死的明峦。 霍誉很想抱抱花生,可是看到花生身上的飞鱼服,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花生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也就是说,春旺很可能并不知道梅友的真实身份?” 听到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霍誉忍不住想起当年在洛阳的那些事,那也是他被明卉骗得最惨的一回,被耍得团团转。 花生的问题并不需要霍誉回答,他自问自答:“他骗鬼呢,梅友可不是个安份的,霍保住,你信不信,春旺根本没有什么孪生只弟,他能出去,全是梅友在暗中帮他,说不定,这一切,都是梅友搞出来的。” 说到这里,花生忽然原地跳了起来,把霍誉吓了一跳。 花生的轻身功夫远远胜过打人的功夫,这一跳,手便搭上了房梁,衙门的公房里没有承尘,也没有糊顶,就是光秃秃的房梁。 花生落地时,手上都是土。 霍誉无奈,拿了帕子给他擦拭,问道:“你这是做甚?” “没事,就是想到一件事,很兴奋,就跳了跳。”花生笑嘻嘻地,像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 霍誉根本拿他没有办法,花生是女的,他没办法,现在是男的,他同样是没有办法。 “你想到了什么事?”霍誉耐心问道。 “霍保住,我问你,若是有人抢走早哥儿,让早哥儿以后管别人叫爹,你会如何?” “你能不能不要用早哥儿打比方,那也是你的”霍誉干咳一声,继续说道,“那也是你的小主子。” 花生忍着笑,他最喜欢看霍誉无可奈何的样子。 “我就是打个比喻而已,你想,对于梅友而言,还有什么是他觉得非常重要的?” 霍誉眉头紧锁,但是很快便又松开。 梅友和别人不一样,他是一个从出生开始便被剥夺了身份的人。 他没有了身份,没有了自己的名字,他甚至没有来处。 他不能娶妻,不能生子,他不能有自己的后代,所以他便给自己找了一个女人,生下了一个儿子。 而那个儿子,却也被抢走了,变成了别人的儿子。 他甚至来不及听那孩子叫他一声“爹”。 “他的儿子没有了,他便去抢别人的儿子,而且被抢的,都是位高权重的人家,他专抢他们的儿子。” 说到这里,霍誉的眉头重又锁起:“这有什么意义?那些丢孩子的,虽然个个都是朝廷重臣,可对于圣上而言无关痛痒,毕竟丢的不是他的孩子,梅友这样做,根本毫无意义。” 其实花生也有同感,这有什么用啊,大晋朝有那么多当官的,梅友要偷也偷不完,即使全都偷了,皇帝也不会少一块肉,还可以趁机假慈悲,收拢人心。 “无论梅友做这一切有什么意义,那些孩子的丢失肯定是和他有关系的。你看看啊,咱们以前调查的和蔡九峰大小怀王有关的案子里,出现的人不计其数,一拨抓了另一拨又出来,可是在这起丢失孩子的案子里,出现的人,远远不如丢的孩子多,目前也只有两个人,吴青和那个假乳娘,至于春旺,并没在这个案子里露面,只是因为调查吴青的时候,把他牵连出来的。” 霍誉连连点头,等到花生把话说完,他便补充道:“所以可以证明,他们能用的人手有限,作案的只有两个人,而给他们做配合的,很可能同样人手有限,从发案到现在,京城以及附近地区,并没有发现来历不明的幼儿尸体,而那些人牙子,所经手的也只有王府尹的小儿子一人,且他们偷王府尹的儿子,更可能是为了震慑,和偷其他孩子的目的不同,处理的手法也就不同,所以那些孩子,很可能还在京城。” 霍誉说到最后一句时,人已经在屋外了。 花生翻个白眼,连忙快步跟了出去。 当天晚上,飞鱼卫的京卫营和通州营,全部派了出去,在京城各处展开搜查。 他们搜查的地方并非百姓聚居处,而是花楼戏班这种地方,飞鱼卫搜查了整整一夜,毫无收获。 京城太大了,想要找到几个奶娃娃如同大海捞针。 霍誉一夜没睡,花生早就被他赶回家了,花生没有坚持,乖乖回去,家里还有个崽呢。 次日天明,霍誉仍然没有回来,花生来到衙门,并没有找到霍誉,问了几个人,才知道霍誉回来过一下就又走了。 花生郁闷极了,索性坐在那里想案子。 丢的都是达官显贵家里的孩子,唯独有两个孩子除外。 这两个孩子都是七八岁的,一个虽然是大长公主府的,但实际上与大长公主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一个面首的儿子,有幸跟着他爹住在府里而已;另一个则是孟新海,这更是和达官显贵不搭边的。 莫非这两个孩子与其他几个不应该并案调查? 花生又想起了孟新海说过的珠儿。 那天他去书院前街,就是为了珠儿去的,却没想到在那里意外遇到了王管家,珠儿没有查到,反而扯出了王府尹家里丢孩子的事,一来二去,倒是把正事给忘了。 霍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花生索性换下飞鱼服,独自又去了书院前街。 已经出了正月,书院前街重又热闹起来,卖笔墨的,卖字画的,还有卖书箱考篮的。 花生又去了那家小茶馆,买了两个烧饼两个茶叶蛋,又要了一碗豆浆,小茶馆里今天有不少客人,大多都是穿着书生袍子的读书人,这里便宜,无论有钱没钱,全都吃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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