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甩了一块石头砸向李归玉,足尖一点离开。 “王韵之。” 女子声音未消,人已经消失在原地。 她最后一块石头将李归玉阻了一下,也就是这片刻停顿,洛婉清直奔而出,李归玉神色骤冷,追着洛婉清一路疾驰往外而去。 周边到处都是爆炸声,洛婉清躲避着落石,听着身后李归玉出声:“柳惜娘!” 音落刹那,身后剑意暴涨,如潮水猛扑而来,洛婉清被剑意“轰”一下击飞出去,重重撞到地面。 她不敢停留,忍住口中腥气,翻身就朝着前方继续冲去。 李归玉急追而来,她冲出大门,崩腾流水之声响彻耳膜,她抬眼看去,这才发现原来这风雨阁的暗阁是建立在一条河道上方的半山之上,前方独有一条长桥,一路衔接到对岸。 此刻正是清晨初起,细雨纷纷,林间烟雾未散,鸟雀无声。 桥下大河水声滚滚震天,与身后爆炸之声交织,似是山崩地裂,天摇地晃。 洛婉清狂奔在长桥之上,奔逃于生死之际。 而此时,一位青年持伞而来,黑氅白衫,墨发如瀑,素白的手上挂着千机珠串,稳稳行于天地之间。 看见那青年,洛婉清瞬间亮了眼睛。 身后第二波剑意磅礴而来,洛婉清朝着青年狂奔而去,惊呼出声:“公子!” 出声瞬间,青年一手揽过她腰间,顺着她的力道往后一侧,手中雨伞朝着李归玉一旋而去。 雨伞上雨珠飞转,每一颗雨珠都带了十成杀气,叮铃铃冲撞到李归玉剑上。 洛婉清听得雨珠撞剑之声,随之抬眸。 雨滴落在青年眉间,似如一滴观音泪,顺着他的眉目而下,滑过他清冷的眉眼,坠入他衣衫锁骨之中。 他生得极好,每一笔都精致如画,浓烈的黑,素净的白,整个人仿佛是融在山水之间,抬眸之时,天地颜色都寡淡下来。 洛婉清愣愣看着谢恒抬眼,好似看见山河卷帘。 直到雨伞重重坠落在地,洛婉清才骤然惊醒,她下意识回头,却被谢恒猛地按住头逼回头来。 洛婉清诧异抬眼,看见谢恒克制着情绪的眼睛,冷声询问:“还看?不要命了?” 谢恒离她离得很近,带着和崔恒相似的冷香萦绕鼻尖,洛婉清反应过来时,惊得猛地后退,随后慌忙跪地,急道:“见过公子。” 见她惊慌模样,谢恒扶她动作一顿。 他抿了抿唇,不由得道:“你怕什么?” 洛婉清不敢抬头,她也不知。 她垂眸看着地面,只低着头请罪:“卑职带着张大人以身试险,未告知公子,卑职有罪。” 听到这话,谢恒便来气,但也知道现下不是和洛婉清置气的时候。 他瞟了一眼已经奔向林间的李归玉,又看向前方正在不断从暗阁中逃出来的司使。 这些司使使洛婉清调来的人,早他一步过来。 他们跟在李归玉后面很远,李归玉先杀了守卫进去,他们才跟着强攻进去。 不曾想,强行进攻到第二层,用火药炸开石门后,暗阁竟就开启了自毁,好在方直方圆等人早清楚来暗阁的目的,赶紧进去找到了藏书阁的位置,开始疯狂搬着暗阁的文书。 这些司使都带着文书出来,周边乱得不可开交,洛婉清偷偷瞟了一眼身后,随后听谢恒抿唇道:“起吧,先去安置。” “是。” 洛婉清起身,绕过谢恒,想退回对面山上。 结果走了没几步,就用余光看见山脚下,张逸然踉跄着从一个山洞爬了出来。 此刻到处都是滚石,张逸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虽然学了点拳脚功夫身体不错,但在这样的环境下也是极为艰辛。 洛婉清见状,立刻翻身一跃而下,谢恒听得身后声响,回头就见她跃下高桥,谢恒往前急奔了两步,见到桥下她去的方向,他终于动怒,忍不住厉喝出声:“柳惜娘!” 洛婉清落到地面,一把握住刚要摔倒的张逸然,听到谢恒怒喝,惊诧回头。 她从未见谢恒有这么明显的情绪波动,想来是气狠了,但她一下也反应不过来,她做了什么让谢恒动这么大怒? 她也来不及多想,挽了张逸然,足尖一点,便攀上山路,抓着他一路疾驰,朝着对面安全的山头冲了过去。 谢恒见洛婉清安全,闭眼缓了缓情绪。 旁边方圆上来,恭敬道:“司主,暗阁怕是要塌完了,现下怎么办?” “里面的人全撤出来,没必要为了几张纸死人。封山,”谢恒抬眸看了一眼周边逃窜的暗阁的人,冷声道,“搜人。” “是。” 方圆应声。 谢恒一甩袖子,转身朝着伤员安置的区域回头走去。 洛婉清扛着张逸然,一路急奔,张逸然被她脑袋上的发簪戳得肚子疼,忍不住唤她:“姑娘……清清姑娘……慢些……” “到了。” 洛婉清足尖一点,跃到安置伤员的平台,将张逸然往地上一甩,立刻指挥周边大夫:“给他先看看。” 说着,洛婉清盘腿坐在地上,闭上眼睛开始打坐疗伤。 方才李归玉那一剑剑意太盛,冲得她五脏六腑到现在还在疼。 旁边大夫过来给张逸然和洛婉清看了一下,确认他们没什么太大的伤势,就去看其他伤员。 张逸然被简单包扎,看洛婉清在打坐,也不敢打扰,便拿着方才从暗阁里拿出的匣子,坐到了一边树下。 周边人忙来忙去,只有他一个人很安静,他低头打开匣子,看着匣子里的东西。 那些都是他当初和他母亲赵素芬上东都前的东西。 里面有他们过去的身份文书,他从小到大的金银锁,还有他在官府改名的文书。 那是很多年前,一个叫相思子的人帮他们做的。 那时候,他还叫张九闲,他父亲新丧,姐姐病重,他和他娘每日都在街上乞讨。 后来有一天,当他和他娘去讨饭,回头时,就发现他姐姐不见了。 之后就来了那个叫相思子的人,他和他们说,张九然骨骼清奇,天资聪慧,被收入名门大派,日后前程无量。 但进入这样的大宗门,需要舍弃红尘牵挂,问他们愿不愿意让张九然上山,然后改名换姓,不要影响张九然前程。 有何不愿呢? 他们什么都给不了张九然,连救命买药的钱都没有,只能让张九然离开。 离开时,母亲安慰他,从此他姐姐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那时候他不懂,懵懵懂懂跟着相思子来到东都,找到了一位穷秀才,那个秀才母亲病重,为了钱,他将他认为义子,他和母亲都改了名字,秀才对外宣称是有了妻儿。 之后这位秀才母亲很快病逝,没过几年,这位秀才也抑郁而终。 只留下了他母亲,和叫张逸然的他。 秀才在那些年,倒是好好教导他读书,认字,他天赋极好,进了书院,成为大儒文怀儒的弟子,之后科举入仕,得文怀儒推荐,又成为了御史大夫门下学生。 他性情正直,但也不傻,慢慢就意识过来,当年相思子那些话中漏洞。 什么名门正派,要让他们改名换姓? 他们哪里是不影响张九然是前程?分明是…… 不要成为张九然的拖累。 他想过当大官,想过去找张九然,可是他找不到。 后来他娘说,他姐姐偶尔会来看他们,来店里买东西,她看她过得很好。 张九然从来不点名自己身份,但赵素芬每次都看出来,每次都会努力多给她塞点额外赠品,还怕她知道。 听说张九然过得好,他也放心。 可谁曾想呢,后来那个死囚来找他,用张九然要挟他帮忙。 想到那个死囚,张逸然低头,看着手中文书,他蜷了蜷手指,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知道一定是张九然出了事。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就见谢恒站在洛婉清身侧。 这位监察司司主,张逸然认识,他试图起身,谢恒便似早已察觉他的动作,朝他抬手,做了个“停”的姿势。 张逸然动作一顿,知道谢恒是让他不要打扰,便又坐回去。 等了一会儿后,洛婉清调息好,她睁开眼睛,就感觉有人站在自己身侧,转头望去,她立刻翻身行礼:“公子。” “起吧。” 谢恒神色冷淡,见她无碍,他没有理会她,转身就走,领着洛婉清走到张逸然面前。 张逸然见两人走来,起身行礼,恭敬道:“谢司主。” 迟疑片刻后,张逸然抿唇向洛婉清道:“清清司使。” “我……”洛婉清犹豫着,小声道,“我其实叫柳惜娘。” 张逸然一愣,随后睁大了眼,诧异出声:“你是那个死囚?!” “现下不是了。” 谢恒冷淡解释,转身道:“走吧,先去上朝,我们路上说。” 张逸然闻言,也顾不得洛婉清,赶紧跟上谢恒,谢恒走了两步,见洛婉清没动,停步看她:“柳司使?” 洛婉清抬头,谢恒瞟了一眼张逸然:“你的任务,负责到底。” 监察司每一个司使独立跟进一个案子,就是从头到尾。 她负责张逸然的安全,那自然得负责到底。 洛婉清明白这是谢恒让她跟上,立刻道:“是。” 说着,洛婉清便跟上张逸然,同谢恒一起走到大道,随后上了谢恒的马车。 三人挤进马车,谢恒见张逸然一直在忍耐,自己倒了杯茶,淡道:“张大人要问什么就问吧?” “今日劫持我的是何人?”张逸然一听,立刻抬眼,看向谢恒,“监察司为何派人跟着我?又如何得知我的身份?” “惜娘。” 谢恒唤了一声洛婉清,洛婉清便知道这是让她解释,她立刻道:“此事由在下为张大人解释吧。” 张逸然闻言,抬眸看她。 洛婉清平静道:“在下柳惜娘,乃监察司司使,当初考入监察司时,与张大人曾有一面之缘。” “我知道。” “令姐张九然,乃风雨阁杀手,当年奉风雨阁之命,陷害秦氏一族谋逆,如今监察司掌握证据,令姐愿为证人,今日会在早朝大殿公审。” 听到这话,张逸然猛地睁大了眼。 秦氏谋逆案,近日朝堂已经谈论过许多次,他虽然只是在工部这种世外之地,但也听同僚说起过,说这件事,怕是会和太子扯上关系。 只是他从未曾想,张九然,竟然是这中间的关键证人。 他的姐姐,没有去名门大派,而是成为了一位杀手,做着诬陷他人、丧尽天良的勾当。 张逸然捏起拳头,哑声开口:“然后呢?” “您和您母亲的身份,当年是风雨阁一手操办,我们怕风雨阁劫持你们做人质要挟张九然,故而贴身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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