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只好掉转马车,拐进了另一条街。 北笙送完药泥枣,和高阳侯夫人说了一阵话出来时,已经快酉时。 赵疏想留她在家用完晚膳后再走,但北笙重礼节,执意要走,赵疏只好将她送出来。 两人站在门口说了一会儿话后,赵疏才恋恋不舍的放她离去。 北笙的马车再穿过一条街就到国公府了,到了半道马车却停下了。 鹿竹掀起窗帘,向晏清问:“怎么了?……” 怎么了?十步远的地方一辆马车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而车辕上坐着青阳和斡风,车内的人是谁就不用说了。 斡风从马车上下来,走到北笙的马车跟前,拱手说:“徐二姑娘,我们大人有要事相商,还请姑娘下车一叙。” 下车一叙?才不要!北笙一想起那日郎琢的模样,发誓此生都不想再见那副面孔。 她想了想,挑起了窗帘,说:“前面就是国公府,叫大人随我一同进府,也正是用晚膳的时候了,大人用了膳再走。” 斡风偷偷向后瞥去,几步远的距离,二姑娘的话大人应该能听到,但那边的马车内无动于衷。 青阳朝斡风挑挑眉,暗示他快些,车上这位已经等着不耐烦了。 能这么让郎大人等的,只有徐二姑娘一人。 斡风只好笑着朝北笙说:“我们大人还有急事,就不去用膳了,就几句话,同二姑娘交代清楚了我们立马走。” 北笙不知怎么的手抖,鹿竹握住了她,轻声说:“奴婢陪二姑娘过去。” 晏清放下了踩凳,主仆二人从马车上下来,鹿竹陪着北笙走向郎琢的马车。 隔着车帘,北笙很尊敬的道:“大人有什么事要交代,学生洗耳恭听。” “上来。” 车内的声音很轻,没有一点逼迫的意思。 但落在北笙耳中,有种将羊入虎口的悲哀,车内的猛兽已经张着嘴巴等着她了。 她的心快从胸腔跳出来了,从前那些不敢想的早在那一日早上想明白了,即使郎琢从未表明过那种态度,她都已经明白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了。 今日在高阳侯府,听到赵疏说他已经告诉郎琢,他们要定亲的事时,北笙就知道他会来找自己,一丝丝的侥幸都没有。 与其耗着,不如就此说清楚。 青阳已经放下了踩凳,北笙硬着头皮上了车,当鹿竹想要陪同时,青阳拦住了她,还说:“你们先回府,请禀报国公夫人,郎大人有事找二姑娘商议,会亲自将二姑娘送回来。” 青阳没管呆滞的鹿竹,连斡风也丢下不管,一扬马鞭,马车绕过他们的身旁,扬长而去! 第59章 太子萧珣 马车在一个偏僻的巷子口停下,青阳跳下车,手里握着剑,候立在稍远些的地方,眼睛如鹰隼般扫视着附近远处。 他绝不让任何人打扰郎大人和徐二姑娘说话,做好一个卑职的本分。 郎琢一直无话,北笙没有催他,心中猜着等会郎要说什么,自己又回他什么。 车内光线稍显昏暗,郎琢拿出火折子点燃车壁上的羊皮灯后,才从袖中拿出那封信来。 “颜陌已经向汝宁知府自首了,这也是你的主意吧?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卖给乐平王的那批棉花和生丝?” 北笙懒懒看了眼那封信,便不看了。信中写的远没有她知道的多,不过昨天的事郎琢今日就知道了,他的眼线能力不俗。 她装了个糊涂:“都卖给乐平王了,要怎么处理都随乐平王的意思,大人问我做什么?” 郎琢道:“你不要装傻充愣,我知道你们有对策,你现在说了我可以想法子帮你们一把,若是事后被我的人查出来,你有安国公和高阳侯两座靠山,但那个颜陌……你知道后果。” 北笙心头沉沉,心中将郎琢咒了一万遍,嘴上却问:“我想先听听大人有什么计策?大人不是让乐平王用那批棉花生丝救济百姓吗,难道他会不听大人的?” 郎琢冷哼:“乐平王要是那么容易听劝的人,他也不至于被你坑了两回,被你骗财又骗色,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对付他?” 北笙捂着嘴干咳了两声:“什么骗财骗色,大人不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颜陌同他正经做生意,醉仙楼……” 北笙说不下去了,索性都认了,“行吧,骗财骗色,那有怎样呢,谁叫他是我姐姐看上的人,若我姐姐看上个好的,我自然费尽心力也要帮他,乐平王那种货色我多坑他几回,好叫姐姐看清他真面目,离他远些!” 郎琢不说话,等着她把话说完。 北笙自知瞒不过,道:“过两日,虞知府会带着颜陌进京,大人心里若有什么筹谋,到时一同商议。” “过两日?过两日是什么时候?” “自然是赶在太子殿下进京之前。”北笙掀起窗帘,屋墙遮挡已经看不见西斜的阳光,一道清冷的阴影覆盖了马车,郎琢不提其他话题让北笙轻松了几分,但仍不敢看他的脸,不然总会想起那日的狰狞。 北笙继续说:“太子殿下的命是我救的,我自然要替他铺点路,难道要让那个毫无德行的乐平王抢了他的东宫之位?” 郎琢注视着北笙,似有些看不懂,“你到底是为了谁在做这些事?你与太子不过一面之缘,为何?” 北笙平静的说:“因为我看见了太子伤得有多重,他一个人匍匐在雪地里时的景象有多惨,敢如此害他的人难道不是乐平王?” 她终于敢抬起眼眸看郎琢,眼中溢着泪光,细眉轻蹙,问:“大人,你想知道我是怎么遇到他的吗?” 郎琢搭下眼帘,悠悠地说:“你不是说过吗?在凤阳城外。” 北笙笑笑,那时在舅舅家中她只是很简单的说自己捡到了一个受重伤的人,至于重伤到什么程度,他们并未亲眼所见。 或许,在后来在贠时彦的信中,郎琢才清晰的知道了萧珣的伤有多惨。 不管郎琢愿不愿意听,北笙还是娓娓道来。 过完年,正月里,她和津淮在进京的路上,彼时经过凤阳城外的山路上,再有半日他们就可以到京城了。 那夜宿在一个避风的山洞里,北笙还睡着,冷风灌进口鼻,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啊——!” 津淮的尖叫声吓得她陡然清醒。 津淮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不知被什么东西吓得舌头打结:“姐姐,快去看看,外面躺着一个死人!” 北笙还没回过神来,被津淮从地上拽起就走。 皑皑雪地里缩着一个身着兽氅的人,身上插着四支箭,周遭一片刺眼的红,冷风里飘着浓厚的血腥之气。 雪地里还留下长长一道匍匐的痕迹,也不知此人花费了多少力气才爬到这儿来的。 津淮抓着北笙的胳膊,壮着胆子踢了那人一脚,那人发出一声微弱的吟呻。 “还活着呢!”津淮吓的脸色惨白。 北笙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雀鸟时而鸣叫几声,再也没有其他活物了。 那人腰间的玉佩上也躺在雪地里,沾了血,是一个龙形的玉珏。 北笙的心头咯噔一下,蹲下身从地上捏了一把雪,将这人脸上的血迹擦干净。 真面目露了出来,和北笙猜想的一样,是太子萧珣! “还有救吗?”津淮战兢兢地问。 北笙探了探萧珣的鼻息,几乎微不可查,好在脖子上的脉搏还在努力地跳动。 她虽然跟着养父行医,见过无数伤患,可血肉糊拉看不清人形的伤患还是头一次见。 “先拖进洞里再说。” 总不能让他曝尸荒野,好歹也是太子爷。 两个弱小的身躯半拖半拽将快要咽气的人拖进了山洞。 津淮烧旺了火堆,北笙用剪刀剪开了萧珣被血浸透的衣裳,……嘶——!津淮瞥了一眼就倒吸了一口凉气,转过脸去不敢再看。 萧珣的胳膊上臂和下臂几乎断了,只有皮肉连着而已。他的腿……北笙如今想起心都紧了一下。 他的腿膝盖上的皮被削了,白森森的骨头沾着鲜红的血,双腿腓骨骨折,双脚大脚趾被砍掉……数不清的伤。 四支箭两支插在两条大腿上,一支在胳膊上,还有一支从后背贯穿到了前胸。 也是最严重的一处,最致命的一处。 能这么下死手杀萧珣的,北笙能想到的只有乐平王萧翊了。 津淮怯怯的问:“姐,他还有救吗?” 北笙举着沾了萧珣血的双手发颤,哭着说:“我不知道。” 面对伤成一团烂肉的萧珣,她无从下手,她害怕。 这是她第一次要独自救人,没有养父周大的指导,也没有丰富的药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们连一口干净的水都没有。 讲到这里,北笙抽噎了几声,郎琢递上了手帕,轻声问:“你们姐弟二人一定很无助吧,不救他,他是一个还在喘气的人,救吧,又无从下手。” 北笙抽噎的点了下头,说:“我盯了他很久,就想不如让他快些死了,好少些痛苦。” 第60章 请你们不要抛弃我 只要太子死了,乐平王便没了竞争的对手,往后也就不会有什么夺嫡,更不会有遴选太子妃,无辜的姑娘们就不用给萧珣陪葬,乐平王也就不会用谋反的方式争夺皇位,这世上会少死好多人。 北笙抽噎地说:“那时我好想从他身上拔下一支箭,再插进他的喉咙,送他一程。” 这天下就让乐平王太太平平地取了,多好。 她的手颤巍巍向萧珣腿上的箭矢伸去…… 萧珣突然动了一下,口齿不清地说:“救救我……救救我……” 他的眼睛睁开了,看见了北笙。 津淮以为北笙替萧珣拔箭是要救他,从地上捡起剪烂的衣衫递到萧珣的嘴边。 “醒了就咬着它,我们会想法子救你,但会有点疼。” 也可以不用疼,北笙的包裹里就有麻药,化在水中喝下去就睡着没知觉了。 到底是救还是杀?北笙还在犹豫。 还是救吧,她没有杀过人,她不敢。 萧珣这么重的伤,也许不用自己动手,过不了多久他自己就死了。 死前还是让他舒服点儿吧。 北笙让津淮将包裹里那个黑瓶子里的药丸取两颗出来,化在水里给萧珣喝了下去。 瓮里煮的是雪水,是他们姐弟俩用来路上喝的,现在却给萧珣用上了。 喝了药的萧珣很快睡了过去,北笙将箭都从他体内取了出来。 包裹里所有止血的药都用上了,能救命的药也都用上了,剪烂的破衣将他的断臂和断腿包上了,能不能活命就看萧珣自己的造化,但那时北笙盼着他死。 她从萧珣的血衣里摸出来个钱袋子,丢给了津淮,“你进凤阳城去买些吃的来,药也取一些来,我在这儿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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