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笙心头一阵闷痛,一时有些喘不过气来,捂着胸口半蹲缓了好久,郎琢想要去扶,北笙后退不让他碰。 她撑着力气道:“大人凭什么觉得我会替你们效力?大人有七窍玲珑之心,我生辰之日躲着太子不见,就该猜到我无意与他。” 郎琢声看着她心头隐隐发疼,不管她愿不愿意让自己碰,他一步走过去将北笙拦腰抱起放在了花架旁的高椅上,他双手拄在扶手,将人圈在怀中。 他声音比刚才轻了许多,“我也是无奈之举,太子身后无人支持,便是死路一条。” 他热切的眼眸中透着些许无奈的可怜,继续道:“参加太子妃遴选的姑娘们都是京中权贵自己呈上的名单,这除了是给乐平王及其党羽做的一场戏外,也是试探京中权贵到底有那些人是真的对太子忠心。这些人中间,我无心腹,所以想到了你。” 北笙含泪的双眸凝望着郎琢,却觉得他禽困覆车的姿态真真好笑,淡然的语气里不由带着一种失望至极的冷冽嘲讽: “这关我何事?将来谁人坐这天下,大人都是为人臣子,只观望着就好,谁能成功谁又失败,大人只需守着那个成功的就好,将来也不失封侯拜相!” 郎琢没求北笙能懂他的全部,只以为她能理解他在这个位置上职责和不易,而今这番话听得他锥心刺骨。 他低头苦笑:“你这话便是诛我的心了,我谋的局是整个天下,谁人登基成皇只是其中一环,若是只图封侯拜相,那我今日之所得便也够了。” 北笙本就不喜郎琢对她的冒犯,更是厌恶他硬要将她拴到他的船上,毫无耐心再听这些试图解释话。 她浑身生出利刺,高声道:“我只是一只蝼蚁,蝼蚁只想在荆棘中活命,大人所谋的天下与我无关,我帮不到你们的忙!还请大人念在我父我舅的情面上,将我从遴选名单上划去,我会对大人感激不尽!” 郎琢道:“蝼蚁又如何?你可听过覆巢之下无完卵,蚍蜉尚且撼树,况且你是个人!” 北笙喊道:“蚍蜉撼树不自量力,难道大人以为我是个可以撬动天下的杠杆基石吗?” 郎琢道:“我说你是你就是!你若无所用,我又如何能看得上你!” 北笙心头的神经越绷越紧,几乎要断了,胸前急剧起伏,几乎要被郎琢逼疯! 一时想要甩开心头狰狞的小鬼,愤怒的去推将她困在怀中的郎琢,“你高看我了,我做不到!” 郎琢浑身颤栗起来。 一时间想起从前那个胆大妄为的北笙,敢为乐平王下药骗钱的北笙,敢将赵疏耍得团团转的北笙。 心头顿时翻江倒海,愤怒她为何在自己面前要装柔弱,当缩头乌龟。 怒意席卷全身,一把抓了北笙的手腕,呵道:“跟我走!” “去哪儿!” 北笙被他拽得从椅子上掉下来,差点踉跄倒地。 郎琢才不管不顾,将人硬扯着朝门口拽,一把掀开了门帘,将人拽了出去。 斡风青阳守在门口,但见两人均是滔天的怒火,谁也不敢劝更不敢问。 府内的老奴见状更是低下了头,转个方向躲去了别处。 在厨房用膳的鹿竹和晏清听到二姑娘同郎大人争执,跑了过来,壮着胆子想将二姑娘拦回来,斡风和青阳却将他们挡下,甚至不惜拔出剑来。 第108章 你嘴上说的好,我不敢信! 北笙被拽着往前,穿过廊下,很快就到了书房。 砰得一声! 郎琢一脚踹开了书房的门。 这一下让北笙心惊。 郎琢几乎是将北笙甩了进去,北笙不等站稳,后脚进来的郎琢已经反手锁上了门。 “来,看看这些!” 郎琢将案头的奏折一个个摊开摆在书桌上,怒指着它们:“看看,乐平王北上之后,各地送来的奏折!” 北笙被他掐着胳膊,偏偏是她受过伤的那只胳膊,按在书案前。 郎琢声音冷厉严酷,如同轰雷般灌进她的耳中:“其中就有你长大的定襄送来的奏折!各地饿死的人加起来有几十万!” 忽然,北上的路上那些路边的乞食者、横倒的饿殍、山沟里焚烧的尸臭味一下子都钻进北笙的心头,让她作呕。 然早已空空的腹内,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苦涩的胆水。 而郎琢却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她的胳膊被他攥得发疼,仍旧一字一句逼问: “你不是让颜陌将手上所有粮食都卖给乐平王了吗?冰雪早消,他既是去赈灾,为何还会死这么多人?来,你好好同本官说说,这是为什么!” 北笙如被剖心剜腑,血淋淋地露出整个腹堂,痛得浑身发抖。 她原以为乐平王拿了粮食北上赈灾是为了博名声,拉拢民心。 是真的没想到他是招兵买马,四处勾结,以至民不聊生! 前世,乐平王是勾结了南方一众起兵谋反,所以这一世,她估算到了很多事,唯一没有想到乐平王会在北方谋逆。 那颗坚硬的心终于动了,抬袖擦了嘴上脏渍,直起腰来默然道:“好,大人想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用这条命来弥补我的过错。” 这样的示弱并没有让郎琢开心几分,他捏着她的下巴,扭过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依旧冷厉地道:“用你的全部身心、全部智慧、全部手段,来帮太子,来帮本官!” 北笙眼中噙着泪水,浑身颤抖,只道:“好。” 郎琢却红了眼,道:“你嘴上说的好,我不敢信!” 她本就是个诡计多端的女子,谁能知道她是不是一时屈服,在诓骗自己。 北笙也自知发誓那种虚妄的事郎琢不会信,便道:“我以身献大人,若我在宫中有难,大人可否能救我性命?” 这也算是一种交易。 献身,对一个闺阁女子来说是身心皆受损的事,如缚着缰绳的马,任由主人驱使了。 她这般的诚意,郎琢该信她了吧。 他的偏执和疯狂让北笙害怕,但这不是让她屈服的原因,而是对北方饥民的那份愧疚吧。 郎琢阴鸷的眼眸终于笑了,是那种冷笑,他终于松开了她。 这种冷笑不是对北笙,而是对自己。 嘲笑自己太过疯魔,逼北笙太狠,让她连献身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他眼眸微抬,道:“吃了饭就回去吧,进宫的事等我通知。” 北笙哪里还能吃得下饭,得了应允,便夺命逃了。 不及再通传晏清和鹿竹同行,自己疯了般跑到后门,拔了闩,跑了。 直到跑到无人的长街上,才大声哭了出来。 凉风迎面吹来,她也不知自己是冷还是怕,整个人都止不住的颤栗起来,苦心孤诣这么久,所有的功夫全都白费了。 她不知是该恨自己,还是该恨逼她的郎琢。 失魂落魄往前走着,沿路商铺的灯还亮着,总算有些光亮。 一抬头看见尔雅堂的招牌,北笙才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 门缝里还透着些许光亮,北笙踌躇一阵后走了过去。 颜陌扒拉了一阵算盘,对了一下账本,正要收拾了睡了,突然听到闷闷的两声敲门声,还以为听错了,竖着耳朵又听了一阵,确定是有人在敲门。 他朝门外喊道:“睡呀?我们已经打烊了,要买茶明早再来。” “是我。” 外头的声音气息很弱,颜陌心头一惊,急忙去将店门打开。 扶靠在门扉上的北笙差点扑倒在颜陌的怀中。 她如同刚从水中捞出的水鬼,脸色难看至极,没个鲜活的人样。 “你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颜陌吓得脸色一白,将人扶进来坐在藤椅上。 他怎么算北笙都是十日后才能到京城,现在大半夜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不问都晓得是发生了天大的事。 北笙问:“有吃的么?” 她现在急需一碗饭来保命。 颜陌急忙端来一碟茶点,又倒了一杯热茶放到北笙眼前,道:“你先将就着吃,我到后院吩咐人给你煮碗面来。” “嗯。” 这碟茶点这杯茶对现在的北笙来说就是救星,也不管吃茶是一件文雅的事,只一口茶水一口点心大快朵颐来填自己的胃。 颜陌见她那狼狈模样,不由摇摇头,转身去了后院。 腹内有了东西,北笙才觉得有了三分力气,连呼吸和心跳都清晰了几分。 店内茶香飘渺,偶尔鼻尖飘来一丝烛台中蜡油味儿。有飞蛾扑向那束光亮,滋一声就被湮灭,没过片刻,又有飞蛾前赴后继。 北笙抬眸注视了烛台许久,突然笑了。 她现在不就是同那飞蛾一样么,明明殷鉴不远,她还是答应了郎琢要入宫。 前世郎琢不也是一样费力辅佐太子么,可后来呢?太子不还是死在了乐平王党羽的剑下。 郎琢在乐平王登基后是何结局,北笙不得而知。但她想,以郎琢的学识才华,乐平王必不会害他,说不定还许以高官厚禄。 换一个人来辅佐,他照样什么都有,什么也没失去。 北笙缓缓闭上了眼睛,“三个月,三个月……” 若是乐平王成事,那她这辈子的生命还剩三个月,若成事的是太子,那三个月后她就是皇后。 三个月定生死,三个月定前程。 北笙缓缓舒了口气。 这次的赌注有些大,既然无人能庇护无人可倚靠,那她必须豁出全部来助太子一臂之力。 郎琢已经不可再信,说什么事成之后就放她自由,任她去哪儿都成。 但,若是太子事成,她为什么要离开呢? 从前惜命,不想在权利的漩涡里挣扎,现在既然有人硬将她往这吃人的漩涡中拽,功成名就之后她就该取她该得的东西,为何要放弃? 皇后,京中贵女人人都会觊觎的身份,现在太子心中有她,她的身后又有安国公和徐家军,皇后之位她当得起! 想明白自己接下来的目标,北笙才觉得心情平复了很多。 于是起身,将茶壶内的茶水倒进盆里,借着茶水洗了把脸。 第109章 是我遭报应,你别费心思 颜陌端着面进来时,北笙已经洗漱完毕,面色好看了很多。 他将面摆到北笙眼前,见她神色如常,这才敢问:“跟着姑娘你的人呢?总不是姑娘一个人从宝定回来的吧?” 北笙挑了一筷子面咬了一口,淡淡的道:“我走时,鹿竹和晏清还在郎大人府上,要不颜老板帮我去寻寻,免得他们找不到我着急。” 颜陌顿时脸色一沉,一屁股坐在另一张藤椅上,气呼呼道:“难道你从郎大人府上出来时就不等等你的人吗?大半夜的,我一介白丁,如何敢去郎大人府上找人?” 北笙没说话,只顾埋头吃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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