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巷子飞蹿的野狗突然夹紧尾巴:为啥要拿它的屁眼开刀? 白大郎气得将纸袋向后一扔,冲上前去就要动手。 男人五大三粗的,手高高举起,就那么停在半空,久久未落下。 恒五娘定睛一看,一直候在门外的周二狗不知何时跨步上前,正一脸平静地单手掐住白大郎的胳膊,再狞笑一下,将白大郎胳膊朝天上一甩,遗憾又欠揍地开口留言,“……还以为力气多大呢?比小鸡崽儿还不如,勉勉强强算个鹌鹑吧。” 白大郎气得浑身发抖,面红耳赤,捂住受伤的胳膊又急又怕,还想上前却始终没胆子跨出那一步——若只有这三个娘们,别说小巷子里,就是在大街上,他也敢把这群小贱逼娘们儿打得找不着北! 如今多了个精壮男子,形势就发生了巨变。 白老爷冷笑一声,“事成莫傲,事败莫卑,这桩生意,照贺老板的做法,恐怕十个铜板都赚不回来。” 显金也笑,“正如您所说。”随即苦恼道,“我们店子赚钱的生意太多了,少这么一桩,伙计们还能稍稍喘喘气——说来我们店子的伙计很是羡慕白家了,一年三百余天,两百天都在休假吧?” 白老爷也成功被气到。 比丢了生意还气人! 这逼娘们一张嘴,比剑刃还利! 白老爷拂袖而去。 “唉——白老板,您稍等等!”显金抬高声音唤住。 白老爷忍下窝囊气,转过头来,拭目以待这逼娘们还能放什么屁。 显金抿唇笑了笑,薄薄的嘴唇抿在一起,脑袋歪了歪,神情轻快俏丽,“往后呀,别偷人东西了,形似而神不似最惨,东施效颦徒惹嘲讽——偷到了皮毛又如何?” 显金手指点点脑门,“这里面的东西,你偷得走吗?” 白老爷怒火攻心,单手捂住胸口,向后踉跄两步扶住小巷中的粉黛瓦墙。 摇摇晃晃回宣城府的马车上,显金头轻轻靠在车厢内壁,闭目养神。 恒五娘试探性发问,“……你一早就知道,绩溪作坊有内鬼?” 显金眼睫微动,隔了一会方闭眼颔首。 恒五娘再道,“你未避讳内鬼,是想误导白家?“ 显金再次颔首。 恒五娘接着问,“内鬼……知道自己暴露了吗?” 显金迟疑片刻后,轻轻摇摇头。 恒五娘诧异,也就是说,真的有人倒戈…… “你既察觉,为何不加以点拨?若是防范得当,或许在评判纸张品相的环节,我们便遥遥领先,胜券在握了。”恒五娘低头将四四方方的绢帕折叠成厚厚的一小块,纤指素手如挽月般,垫在了显金接触冰冷车厢内壁的额下。 显金缓缓睁开眼,口吻淡淡的,“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若我加以点拨,他又如何本色出演背叛的挣扎?” “又如何取信于白家?” 恒五娘竟从显金深渊般的眸色中,看出几分脆弱和心冷。 恒五娘胸口涌上几分酸涩。 这背叛之人,真该死! 恒五娘语带戾气,“是谁?” 显金转头看车外,郊外浅山,参天古树,四野横陈,肆意长生。 宣城府的树却被修剪得规矩方正。 天刚蒙蒙亮,显金拎着牛皮纸袋从骡车下来,眼光掠过陈记宅院门口的那两棵刚修剪过枝桠的松树,低声吩咐周二狗,“狗爷,把陆八蛋给我押过来。”
第233章 再见了哦 显金交待完毕后,又开口道,“把散在‘浮白’和‘喧阗’的那十五个新人也叫来。” “漆七齐来吗?”锁儿明确知道这十六个新人里,显金漏了谁。 显金轻轻摇头,“不来,他一个人三份工,做事都来不及,就不用浪费时间接受职业道德教育了。” 锁儿转头和身旁留头小丫儿交待几句。 恒五娘亦步亦趋地跟在显金身后。 显金提起裙摆跨过门槛后,身形顿了顿,言语安抚,语气平和宠溺,“乖,先回去,等会若是见血,吓住你。” 恒五娘脸一红,随即和锁儿叮嘱两句,诸如,“……一连十数日都未好好睡,给你们家贺老板蒸点天麻吃。” 锁儿挠挠头,表示不仅没见过,甚至没听说过那金贵玩意儿。 恒五娘紧蹙眉,“偌大个陈家,怎么连天麻都没有!” 话刚落地,就想起来了,哪儿能没有呀。 只是贺显金没有而已。 恒五娘气鼓鼓地往出走,正好遇到周二狗和郑大一左一右夹着个痛哭流涕的精瘦老头往里走。 “这就是那个陆八蛋?”恒五娘问。 周二狗点头。 恒五娘提起裙摆,伸腿就是一脚。 直冲冲地奔着人脊椎骨踹去。 周二狗一边惧怕,一边沉默往后一退,之前二郎君授课,教过一句话,是咋说来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恒家姑娘以前多文静贤淑啊! 如今跟着他们家贺老板,真他娘是越来越黑! 陆八蛋捂住尾巴骨,“哎哟哎哟”一直叫唤到内堂。 周二狗手一放,陆八蛋“噗通”一声跪在四方天井下,一边耸肩低声哭,一边埋头擦泪,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十五个崽子来了,眼观鼻鼻观心地肩并肩站在大柏树旁的井边。 锁儿端了个太师椅,张妈妈端了只四角小杌凳充当边桌,边桌上放几碟瓜果糕点。 显金进去换了身衣裳,深棕色的单衣、长褂,头发打散低低挽了个纂儿,正插了支扁头木钗,面无表情地跨步出门廊,行云流水坐到了太师椅上。 原先十五个崽子凑一块儿,难免悉悉窣窣说小话。 显金一落座,所有的小声议论尽数湮没。 十五个身强力壮的青年纷纷埋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地注视着鞋面,企图把棉布鞋看出一朵花来。 宽敞开阔的四方水井下,只剩陆八蛋低声啜泣的声音。 显金伸手吃了块绿豆糕,细嚼慢咽后,语气清淡,“行了,别哭了。” 陆八蛋听显金终于开口,不辩解没喊冤,蒲扇大的巴掌狠狠地左右开弓,“啪啪啪”的,扇得脸上不到二两肉东南西北乱飞。 周二狗有点不落忍,抬头看自家贺老板,却被显金身边的锁儿拿目光一通乱骂。 周二狗:真是神了,他竟然在黑胖锁眼神里看到了骂人的具体字眼——比如“孬种”“蠢货”“软蛋”诸如此类杀伤力极大的丰富词汇。 显金平静且冷淡地看着。 她没喊停,陆八蛋就一直扇。 带血的唾沫喷到烫金不断纹青砖上,显金方出声,“好了,你把我地砖弄脏了。” 陆八蛋双颊肿得老高,“我错了我错了!掌柜的,我错了!” 干瘦嶙峋的中年男人痛哭流涕,总叫人莫名心……心情不太好。 “那白家找了我三次!”陆八蛋手撑在地砖上,手掌心下就是他和着鲜血的口水和泪水,“他们做局……我婆娘……您知道的,我婆娘好赌……他们聘了三个混子在富顺宝斋做局哄我婆娘借下将近二百两银子的赌债……当时我们被封在绩溪作坊,他们就……就把我婆娘带着金戒指的断指丢到我寝舍门口,我只能半夜三更溜出去见他们……” 鼻涕、血、唾沫、眼泪混杂在一起,像浑浊又恶心的、放置很久的颜料。 显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们找了我三次,我都没答应……”陆八蛋哭得肝肠寸断,手死死捂住胸口,“他们的刀都割破我婆娘脖子了,我婆娘哭得嗓子都哑了,求我救她……掌柜的,掌柜的,我很喜欢这个地方,事多但银子也多,您从未拿我是五老爷荐过来的人冷淡我、欺负我……我也不想,我也不想啊!掌柜的,我实在没办法了!掌柜的!” 十五个崽子心惊胆战地看。 其中一个哆哆嗦嗦发问,“……咱们做纸,这么危险吗?” 还有可能被人做局!不仅自己危险,还有可能祸及家人!? 新崽子瑟瑟发抖。 第一批绩溪作坊·最强班霸·班主任钟大娘女士一记眼风横扫过去,低声斥道,“你们这水平、这档次,谁吃饱了撑的来给你们做局?且再混几年罢!” 不仅被骂,还被侮辱的新崽子绝不敢在钟大娘面前造次,立刻紧咬牙关、闭上臭嘴。 显金低眉将绿豆糕吃完,拍了拍手,碎屑掉了一地,简简单单一句话,“想来也是有苦衷的。” 陆八蛋瞬时破涕为笑,双腿滑跪到显金跟前,“掌柜的掌柜的!是是是!真的有苦衷...” “能理解,但无法原谅。”显金目光平和地看向陆八蛋,“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这个道理,生意人都明白。” “你在我手下做工,快两年了。我从未追究过你的来处以及来意,所有机会,别人有的,你也有。我让你管账、让你管两间铺子的账,你的薪资我开到了瞿大冒管事的级别,我无论走哪里,都把你们带着,我们经历过生死考验,从苦里来,到甘中去,风风雨雨云归处,我感念你的好,也竭尽所能对你好。” 那年除夕,大家怕她与陈敷独守泾县孤独可怜,便自发回来过年。 其中就有陆八蛋。 这个胆小怯懦但心眼不坏、思想固执但想法单纯的中年男人。 显金顿了顿,深深吸了一口气。 或许这就是前行的意义。 前行路上,有人走丢,有人长随,有人承受不住压力与辛劳,有人被别处的风景吸引,一路走去,兜兜转转,身边的人或是丢,或是捡,来来回回只有那么几人步履相随,其他的,总是流水如落叶。 “你婆娘被人做局,你告知我,我难道没有能力帮你解决?”显金抬起头,目光环视一周,“既然选择来陈记,就该无条件、全身心地信赖我。任何事,我是说任何事,只要是我店子里的人,我贺显金能帮则帮,不能帮求人去帮——我说话向来一口唾沫一个眼,从不食言而肥,更不连篇大话!” 以后的路,风景更美,岔路更多。 她需要坚实的后背。 “可惜你没有。” 显金低头看仍旧跪在地上的陆八蛋。 “当时……当时我婆娘的脖子上插了一片锋利的刀刃,两股血就像蛇吐……吐信子盘绕在她脖子上……”陆八蛋绝望地哀嚎,“她说这是最后一次,她求我救救她……” 赌徒,哪里来的最后一次! 显金一早便劝过陆八蛋好好考虑,做重大决定时不要被沉没成本耽延,该和离和离!该清算清算! 显金眉目未动,沉声道,“但凡,但凡你未告知白家实话,随便胡诌一个数目,你今日也不至于跪在这里痛哭流涕。” 陆八蛋微微一愣。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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