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徽眸色平静淡定,将那封信最后一段看了看,眼睛眯了眯,这也是外人并不熟识的算计,“名帖送到王学政手中时,找机会,把显金的处境给陈二郎透一透。” 刘珊瑚:? 额头都快打结成一棵弯曲的珊瑚了。 这是什么操作? 刘珊瑚手语打得飞快,单从翘起的小拇指就能看出说的狗话不好听。 乔徽抿唇,“我没疯。” 隔了一会,“我也没想把显金推给二郎。” 又隔片刻,“兄弟妻必定不可欺,我并没有打西门庆的主意……” 乔徽发现刘珊瑚自从顶了文书岗,文学造诣进步神速,几日不见,都知道西门庆的故事了。 乔徽摆摆手。 年纪轻轻就死了婆娘,在海上飘了大半辈子的海盗,最亲近的异性,可能就是飘在海面的母海葵——哪里懂得感情这回事呀! 他送给陈二郎一个机会,把误会解开,把暗语说透,把一切妄想斩断——只有这样,显金和陈二郎,才算真正了结了。 倒是刘珊瑚他们…… 乔徽挑了挑眉,“你好像很喜欢显金?” 刘珊瑚理直气壮打手语,“她砍人,很利落!” 隔了一会儿,又矫揉造作地打手语,“虽然她看不懂,但她会耐心地看我把手语打完;” “海星给我来信也说,虽然他写字慢,但她会等着,一张一张把他写的小纸片看完;” “这样的大嫂,要是变不成大嫂;” “老大,你最好自己主动回东海钓带鱼。” 刘珊瑚演讲发表完毕,露出了慈祥又官方的微笑。 …… 漪院的日子,过得很有规律。 显金看明白了,瞿老夫人制裁她的主要手段是,限制人身自由外加吃喝拉撒。 吃,一天一碗萝卜白菜,一个小馒头; 喝,一小碗水; 拉撒,这就很具体了,显金努力把痰盂移到门板上开的小框边,以手上的两个大绿翡翠扳指为代价买通送饭丫头每天帮忙倒一次——事实证明,大绿扳指是有用的,就算不能十个爪子亮出来闪瞎别人狗眼,但能解决更重要的排泄问题…… 显金努力让自己在不暴露暗卫的情况下,过得更舒服一点。 甚至闲里偷忙,用小海星送的油灯追起秦夫子新作《狂炸酷炫江湖赘婿引爆八大帮派》。 就这么过了五六天,门锁被打开,门板被重重推开,门把手砸在泥砖墙上再弹开。 突如其来的阳光,让显金下意识用手挡住双眼。 指缝之中,瞿老夫人形容寡瘦、挺胸抬头,身后亦步亦趋跟随的孙氏缩头缩脑,狗狗祟祟。 瞿老夫人丢过来一卷纸,下颌轻轻抬起,“签了吧。” 显金站起身,将纸张一点一点展开。 “八里黄米村有诉生自养女子,立名显金,年已长成,,议配宣城府陈家箔方为侧室,本日收到聘银三百两。本女即听从择吉过门成亲,熊罢协梦,瓜瓞绵延。本女的系亲生自养女子,亦不曾受人财力,无重叠来历不明等事,如有此色及走闪出,自跟寻送还;倘风水不虞,此乃天命,与银主无关。今立聘证,故立婚书为照。” 纳妾文书。 显金抬头看向瞿老夫人。 瞿老夫人背着光,看不清面貌神色,只见一个黑影在说话,“我将你从陈家家谱除了名,过继到瞿家婶娘名下,托曹府丞的福,你的过继文书走得很痛快。” “你离不开陈家,陈家也离不开你,三郎是个心善的,三太太也答应以后绝不为难你,三爷更是向来待你如女,你不必担心以后的生活日子,就算是妾,你也是三聘九叩请回来的贵妾,就算往后三郎娶了亲,也没办法插手你的儿子女儿。” “你母亲是个命贱的,你就算放出去也没有什么好姻缘,做人要认命,被关这么些天,性子可被磨软和些了?”
第284章 抓小鸡仔(补更) 显金垂着头,听瞿老夫人劈头盖脸一顿长篇,眸色收敛得极为平静,像碧澜无波的井水。 井水吹不到风,自然没有波澜。 当然,也可以理解为,没有任何风雨能影响到井水。 显金坐在板凳上,待瞿老夫人再无后话,终于抬了抬眸子,将手中的那卷《纳妾文书》轻轻放于身侧,态度温和道,“老夫人,我在陈家快十年,给陈家卖命也三四年了——从我垂髫小儿到如今独当一面,我端的是陈家的碗,吃的是陈家的饭,对陈家,我从来心怀感激,也自诩对陈家未有过私心。” 她自诩并非忍辱负重之辈,对瞿老夫人的很多做法与言论,她都不敢苟同。 但她一直没走。 并非温吞,原因有二:一则宣纸的根,在陈家,不论瞿老夫人对宣纸的情感如何复杂,但这门手艺确实在陈家扎扎实实传承了百来年,若中途有人放弃,她就是大罗神仙,也没办法平地起高楼,白给陈家挣下这么一大份家业; 二则报恩,感谢陈家在危难之际的收容,养着贺艾娘是因贺艾娘是陈敷的妾室,养她,还是以小姐的标准养着她,明摆着是陈敷在养,可陈敷几十年无事生产,实际上也是整个陈家在养着她。 吃了别人的饭要认账。 就算不是现在的贺显金吃的,那也是以前的贺显金吃的,接收了这具身体,就要承人家的情,报人家的恩。 显金还想说什么,却听瞿老夫人一声冷笑,“私心?!你没有私心?!陈老六私通对家,该死;陈老五却劳苦功高,纵然万般不是,他弟弟的命也偿够了!” “如今陈家里里外外,哪个不是你的人?!” “留下赵德正,是因为他有用!留下瞿大冒,是因为他没用!” “若无曹府丞暗箱帮助,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你的这些事,我未必能干得这么顺利!” 瞿老夫人虽在笑,脸上却无半点笑意,“显金,如你所说,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往后二郎入仕,三郎当家,三太太舅家小姐是个信佛吃素的,你在陈家后宅手拿权柄,既可打理内宅,又可外掌生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家的妾室有你这般风光?” 有没有可能,她可以不当妾室! 显金砸吧砸吧瞿老夫人这话,兀地笑起来,“你又要贬我做妾,还要我继续为陈家卖命——老太太,你这一手好算盘,比当初的年账房打得还好!” 年账房是只会用小棍棍作法的法师。 而你是真的老妖婆啊! 显金笑着重新将那张《纳妾文书》拿起来看了一遍,缓缓站起身,当着瞿老夫人的面儿,横竖撕开,“噼里啪啦”撕了个粉碎! “我不签。” 显金站直身,立在瞿老夫人身侧,“我是良籍,三爷帮我立了女户,只要你敢逼我做妾,除非你有本事囚我一辈子,除非你有本事叫乔山长一辈子不回宣城,除非你有本事叫崔夫人一辈子不找我,除非你有本事叫三爷一辈子不知情——只要我还有一条命出这个门,我便是去滚钉板、跪长街,你陈家也要被我告到家破人亡!” 瞿老夫人嘴角微微一抽。 三太太孙氏害怕地缩了缩脖子,看满地的纸屑,像看到了自己的晚年——你看这纸屑,像不像她被挫骨扬灰的头盖骨? 显金气势很盛,脊背挺得笔直,掷地有声,一双眼睛迸发出强烈的光亮,毫不畏惧地直视瞿老夫人。 瞿老夫人终于笑了,皮肉与语调都在笑,“你便是拿这样一副样子去勾引二郎吗?” 显金长睫轻轻一抖。 瞿老夫人敏锐地抓住显金闪动的神色,怒意伴随这笑意冲上心头,“什么没有私心?什么心怀感激?什么誓不成亲?都是假话。” “你下的这盘大棋,为陈家?放你娘的狗屁!” “你扪心自问,你是真的想做生意吗?!” “还是想借着做生意,在二郎面前做出一副和规规矩矩的小姑娘不一样的做派去勾引!” “你是不想要陈家的钱,是想攀上二郎上青云!” 瞿老夫人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不带任何道理,也不容许任何质疑,明目张胆地给显金套上诸如“轻浮”“荡妇”“心机”的枷锁。 孙氏第一次听到瞿老夫人发怒的缘由,不禁瞪大双眼:天爷诶,这是什么鬼热闹! 她恨贺艾娘,虽然不知道自己为啥恨,但就是恨。 虽然恨,但她干得最顶的事,也不过是叫贺艾娘请完安不准走,在屋檐下站半个时辰——甚至不敢叫贺艾娘站一个时辰,也不敢叫她天气太冷、太热、下雨刮风的时候站…… 恨屋及乌,她也恨显金,但再恨,她也只是让贺显金吃青菜萝卜! 贺显金就不一样了! 她胆子也太大了! 居然敢去勾引陈笺方! 贺显金去掀了陈敷他爹的坟,可能瞿老夫人都没这么生气! 孙氏看显金的眼神,一瞬间充满了敬佩。 显金的神色好似只松动了那一瞬间,随即挂上了平和的笑意,待瞿老夫人说完,显金才歪着头开了口,“我引诱他?” “他或许心悦于我,但我并不中意他。” “你眼中闪闪发光的陈二郎,在我眼里,或许还没有一张刻丝宣纸值钱。” 在最后一刻,刻丝宣纸能救她命,但陈二郎不能。 “咻——” 瞿老夫人怒不可遏! 挥舞巴掌,狠狠地从高处落下! 却没有落到实处! 显金高举起手臂,将瞿老夫人的手腕死死抓住! “我奉劝你不要打我。” 显金语气很平,“如果你不想去东海喂带鱼。” 瞿老夫人气得整个胸腔都在抖动,嘴唇嗫嚅不知到底想要说些什么,手腕被显金死死攥在手里,好似被什么铁钳子紧紧夹住一般! 瞿老夫人狠狠甩了甩手,却并没有丝毫松动! 孙氏害怕,往瞿二婶身后躲。 瞿二婶也害怕,往瞿老夫人身后躲。 局势瞬间变成了老鹰捉小鸡。 而母鸡的翅膀,被老鹰的爪子死死抓住。
第285章 我也不敢 显金猛地松手甩开。 瞿老夫人被惯性带了个趔趄! “滚吧。”显金反身,坐回板凳上,没有茶可以端,便拍了拍桌子送客,“想一想再来吧。” 眼看两婆媳走了,显金听门锁“嘎擦”,便放下心来,反手从四方桌下面拿出《狂炸酷炫江湖赘婿引爆八大门派》这一巨作,细细品鉴起来。 秦夫子怎么搞的? 怎么开始写后宫种-马文了? 秦婶子的擀面杖是伸得不够远了?还是骂人的声音不够响了?最近是不是有点妻纲不振啊。 显金津津有味地在心中声张正义。 漪院游廊之中,瞿老夫人冲身向前走,孙氏亦步亦趋,走了两步,转头看了眼上了门锁的厢房,活像被烫到,赶紧埋头往外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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