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主任,哦不,钟管事气急败坏点头称是,一把揪住已经被吓傻了的邱地黄,用实际行动告诉显金,用不着郑大哥,她自己一个人就能把这厮拖走。 怒火能让奥特曼变大,也能让钟主任变身哥斯拉。 陈三郎一直拿被褥遮住脸,全身瑟瑟发抖,不由自主地发出嘤嘤嘤的怪声。 显金把油灯随手放在一旁的小边桌上,扭了扭脖子,活动了手腕,将陈三郎用作遮面的被褥一把拽下,一个肘击,再翻身一拧,瞬势将陈三郎的右臂胳膊反手抵在左手。 显金恶狠狠地用膝盖死死压住陈三郎的头,膝盖头抵住他的侧脸,右手拿匕首紧紧贴住陈三郎那张白皙的脸,声音发毒,“白大郎死了,你猜下一个是谁?” 陈三郎“嘤咛”一声,直呼“疼疼疼!”,比刚刚开花还疼! 胳膊快断了! 脖子快断了! 脸蛋也快被划破了! 这都是生理上的,他能忍;心理上带给他的伤害更大——黑灯瞎火的,一个满脸血污的女人闯门入内,浑身浓重的血腥气,拿着一只血迹都还没来得及擦拭的匕首,问他猜猜看下一个死的是谁!!! 他还在贤者时刻呢!还在回味呢!还在酝酿呢!不仅狗胆快要被吓死,狗蛋也快要被吓破了啊! 下一个是谁! 爱谁谁! 反正不能是他! 陈三郎一下子哭出声,泪流满面那种,“姐姐!姑奶奶!祖奶奶!老先祖宗!我虽不孝,却也没有睡个男人就亡命的必要吧!” 显金眯眼蹙眉,匕首刀刃往里送了送,“你什么意思?” 白大郎的出现,跟陈三郎无关吗? 陈三郎哭着,“我什么什么意思?我真的是第一次呀……” 显金:“……” 我的耳朵,我的耳朵也烂了!聋了!流脓了! 显金将手中的匕首往回撤了撤,油灯灯花摇曳,少女狂暴的影子投射在白墙上,“我的行踪,不是你透露给白家的?” 这一二月,她蜗居绩溪作坊,足不出户,闭门造纸,且不说她为了贡纸的保密性,自三里外就请甄三郎设下了埋伏,就说这作坊里里三层外三层的精壮汉子,就算白家有贼心贼胆,也没这个能力近她的身。 唯一的破绽,不就是今天? 她一早从绩溪作坊出发,晌午前抵达陈宅,陈三郎若有心,一来一回通风报信,肯定来得及。 且,陈三郎的作案动机最强:瞿老夫人想将她作为陈三郎的妾室后备役,偏偏陈三郎一向对她很不感冒,别说纳妾,就是共事,他那一双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倒也不怪她,只怪她的性别没生在陈三少喜欢的点。 显金此言一出,陈三郎哭泣中带有一丝愚蠢的懵懂,“白大浪?什么白大浪?我不喜欢白大浪,刚刚那个伙计叫邱地黄……” 去你妈的地黄,她还当归呢! 显金企图在陈三郎脸上找寻到一丝撒谎的端倪,哪知找来找去,除了愚蠢,她什么都没找到。 显金手上的劲一泄,反手收回匕首,将陈三郎的胳膊一甩,蹬蹬下了床榻,单指挑起裤子和衣裳甩到床上,“把衣裳穿上!再有不到两个月,推进营就解散了,到时候你们找客栈也好、找野地也罢,都随你!平白糟蹋我置办的床!” 这死丫头,吃得真好! 她拼死拼活干事业,这死丫头竟然还有时间谈恋爱!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显金提起油灯,将匕首果决地塞回刀鞘,随口道,“自己把褥子被子洗干净!要不就交三两银子到钟管事处,这套床品……” 显金扫了眼床头木架子上清晰可见的指甲抓痕,喉头一哽。 玩得真野。 “这套床品,连同这张床,都给你了。” 显金嫌弃地收回目光,利索地抹了把脸,抬脚就准备走。 “——等等!” 陈三郎泪眼婆娑地抱膝坐起,怯弱地用被子遮住身躯。 显金停下脚步,不解地侧眸回首。 咋的,是在邀请她吗? “你……你……不把这件事告诉祖母吗?”陈三郎说出这句话已经快要耗尽他的全部力气。 他当然明白他送了多好的一张牌给贺显金! 一个好男风的孙儿,怎么可能顺理成章地成为陈记的下一任继承人!他那风姿绰约的堂兄要走仕途,若是有一丝半分的风言风语从他身上传出来,他那堂兄的路可就难走了! 瞿老夫人是不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更何况,谁又能保证有断袖之癖的他,能为陈家顺利生下后嗣! 一旦瞿老夫人知道这一点,就算不当场剥夺他的继承权,也不可能像现在这般事事为他打算、一心一意为他从贺显金手中夺权了! 陈三郎语带哭腔,“人赃并获,你抓了我去找祖母邀功吧——邱地黄是无辜的,冤有头债有主,你放他一条生路。” 显金脚下顿了顿,看油灯的火苗在墙上闪烁几分后猛然窜高,回过头,平静开口,“你可曾迷-奸那个小伙子?” 陈三郎一张脸涨红,“胡说八道!我如何能迷-奸他!” “你可曾欺骗他?” 陈三郎瞪大双眼,“我骗他什么?!财还是色呀!?我每天给他打水、洗衣服……他给我烤红薯、搬桌子……” “那你以后的妻室,你可曾骗她?” 陈三郎一愣,想起在舅舅家时表姐撞见他与庄户的儿子同吃一个果子,只对他说“我不求情,只求安稳”,这么想来,想必也是知道的吧……? 显金看着陈三郎的反应,轻轻颔首,平和开口,“既然答案都是否定的,那么我可以很肯定地跟你说——” “我所受的教养告诉我,一个人的喜好性向,不能成为被人攻讦的理由。”
第281章 初现獠牙 陈三丫和邱地黄这事儿,就此打住。 当天夜里在作坊里的人本就不多,左邻右舍的后罩房听到了响动,有喜欢看热闹的,伸出头来看,正好撞见闻风丧胆钟主任拎着柳记的伙计邱地黄气势汹汹而过。 钟教头眼神尖,盯到墙壁后面有脑袋,顺手就把藏起来的脑袋揪了出来。 先给那颗脑袋一个微笑,再板着个脸,“半夜不待在房间,是不是也想和舍友在床上打架?” 脑袋:? 钟主任顺手就把陈三丫和邱地黄的基情定义成了打架——倒也没错,肉搏战嘛,又有肉体,又有搏斗,非常精准。 陈三丫经此事后,很是消沉了一阵,等待了七八天,见确实没有来自瞿老夫人的召唤,看显金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探究与感激。 显金从陈三丫身侧风风火火地路过。 陈三丫叫住显金,一张脸红彤彤的,“……我们今后好好相处,如果实在是……” 如果你实在是中了祖母的圈套,倒了八辈子大霉,当了我的妾室。 “……我也好好对你,你的所有行为我都不干涉,只要不把男人带回卧房就好。”陈三丫低声嗫嚅道,带回卧房也没关系,咱们可以共同探讨、一起进步。 显金在额头上缓缓打出一个“?” 李三顺一挥巴掌,准确无误地打在陈三丫的后脑勺上,“搓纸浆啊,扑街!你把显金拽住就能躲懒了吗!快做工啊!” 陈三丫哭着转头继续干苦力。 显金皱着眉摇摇头,诚然你是个柔弱的断袖,你在我手下,也得当八个肌肉男这么使——资本家才不会跟你共情你的取向呢! 进了七月中下旬,天气一天赛一天热,宣城的天气像刚走路娃娃的脸,一会哭一会笑,八丈宣榨水、焙墙两项工序极依赖天气,若是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从地面蒸腾起来的水汽会将宣纸氲得发润,不利于墨水的呈现。 故而,趁天气晴好,绩溪作坊便连日连夜赶工。 八丈宣失败几率太高,三天两夜一百二十张,算是正常的速度,照八月初一履行第二阶段的时间节点,他们能交上去五刀纸。 虽然只是平平无奇的五刀纸,但还算不错的成绩。 距离贡品要求的一百刀还有很大的距离,但应付第二环节要求的上交样品很是足够了。 李三顺带着大家伙在作坊拼命。 与此同时,显金也没闲着,与陈敷相约回了趟泾县,给亲娘贺艾娘上坟上香,顺路又去下溪镇张鹤村吃了一碗陈敷推荐了很久的素味扁食。 啥都干完,显金中途召集宣城商会开了个短会,中心思想是告知大家八丈宣的进度,以及将在十日后将五刀打样贡纸递交应天府,由应天府转呈北直隶,再由北直隶交呈礼部定夺。 一般来说,最后的贡纸,会在这个环节揭晓答案。 毕竟第三个环节需要上交内务大臣定夺,也就意味着这玩意儿要进内阁了——说实话,大魏自开朝以来,贡品的定夺手续从来没有进入过第三环节。 你算哪根不要脸的大黄葱啊?那是内阁首辅诶! 什么桃子李子荔枝杏仁都能进内阁首辅的办公室了?人家内务大臣一天到晚没事做,来评价你的荔枝不够甜,你的李子有点软,你的墨水不太粘…… 那也别叫内阁了。 叫内阁严选好了。 也就是生死,就在十天以后了。 众人都有心理准备,以一种成败在此一举、前路潇潇兮兵将压阵的紧张心态,听显金的安排: “恒溪,再抽五个伙计加岗,焙墙太烫,轮换的频率要加快,否则伙计容易中暑;” “白叔,猕猴桃藤蔓汁液还搞得到吗?再上两桶;” “柳叔,你的伙计表现不错,那谁邱……邱地黄?健壮能干,是个苗子;” 显金目光下移,看到不识字大王强记的掌柜,“强叔,你送的饭口味很好,但肉菜不够吃,劳烦会后去钟管事处支三十两银子,荤腥油水一定要保障到位。” 挨个说完,显金脊背挺直,神容严肃,“宣城,已经十余年未曾入选过贡纸了,今朝宣城上下二十二家纸业作坊,投入七十名当家匠人、两千七百三十八两银钱,历时三个月,众志成城,八丈宣重新出世。” 众位商户不约而同地挺直了脊背。 “谁也无法确定,八丈宣是否能够中选,但我贺显金把话放在这里,如果中选,这一碗肉汤,在座诸位都有份;如果没中,只要宣城商会能够进入第三比拼环节,我贺显金拼出一条老命,也带着大家必定拿下贡纸这块牌子!” 显金声音抬高,众人皆被鼓舞得双手拍红。 恒溪身侧是她父亲恒帘,在掌声快要落下帷幕时,恒帘这才想起来举手拍掌。 显金目光扫了他一眼,轻轻抿唇。 …… 七月二十九,日头毒辣,乔师远行上京,仍旧将乔宝珠留了下来,“……此番上京,只因实在无力推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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