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的豆豆,名唤贺显金。 年三十难忘今宵,众仙云集,大家聚一块守岁,这年头又没春晚,陈敷便抬着两张桌子张罗打麻将。 钟大娘、杜婶子、张妈和董管事发妻一桌,陈敷、董管事和李三顺一桌三缺一。 叫周二狗来,周二狗捂紧荷包,绝不自投罗网。 周二狗不来,郑家兄弟们自然也拒绝。 陆八蛋对打牌这事深恶痛绝,兼之心里还藏着是否与老妻和离的困惑,更不可能上场。 董管事乐呵呵地瞅向显金,“金姐儿?” 显金忙摇头,表示上辈子忙于输液打针做手术,没有系统学习这门高精尖的技术——要是斗地主,她肯定顶上。 见显金不会,董管事笑得更兴奋了。 只见他手将两垒麻将搭子一推,细言细语道,“四门牌,一门打绝,三门凑齐对子连子便作数,四张成杠,上杠翻番,金姐儿算数厉害,没问题。” 说罢笑着与李三顺使了个眼色,“交上个五六两束脩,啥都会了。” 李三顺先没明白,而后看董管事笑得鸡贼又狡黠,当即笑着附和,“来哦来哦!过年打麻将,新年旺一年!” 显金笑起来,这摆明冲她年终奖来的啊! 便也不扭捏,袖子一撸,坐到了顺风顺水的坤位。 陈笺方斜靠在摇摇椅上,喝了酒脸红红的,眯着眼安坐于灯下。 听显金落座,陈笺方抬了抬眸子,抿唇笑一笑,心中只觉无限安宁。 陈笺方心里安宁了,显金却手忙脚乱,如同进了盘丝洞。 “……等等——我不打幺鸡吧?我打吗?我不打!” “等等等!我换一张!换一张!” “等等等等!我再想想!” 三圈过去,显金钱包减重二钱银子,思想负担增重起码一斤。 董管事喜滋滋地将银子塞进荷包里。 李三顺常年不见笑的脸上,透露着“来了大客”的真诚。 陈敷没笑,陈敷恨铁不成钢,“……你自己输钱就罢了,怎么牵连我也放不了炮啊!” 显金:…… 这个时候你倒是分得很清了哦! “三爷……”显金有气无力。 陈敷理直气壮,“牌桌上无父女,你再牵连我,自己去小孩那桌坐去!” 显金气死了! “金姐儿啊——”张妈的声音适时响起。 显金以为有人来救她。 张妈笑得温和,“要不,你到咱这桌来打?也给我们送点钱吧?” 显金:r#$@#%!! 气到发癫。 陈笺方眯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 新的一局开场,显金照例拿着张牌犹豫不决,身前陡然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利落地帮她打出一张筒子,顺手再将手里的牌理清。 “嘿!”李三顺斥道! 显金一扭头,却撞进陈笺方含笑浅淡的眼眸里。 “李师傅,我又没看三家,不能帮忙?”陈笺方笑道。 李三顺正张口想说什么,脚却被左边一踹,一抬头就见董管事朝他眨眼。 “能帮!怎么不能帮!”董管事乐乐呵呵,“阆苑二郎下凡尘,与我老儿众众乐,快哉快哉!” 陈笺方勾起唇角,端了个小杌凳,规规矩矩地坐在显金身边,时不时低声向显金解释为何打这张牌、为何留那张牌。 显金耳朵烫烫的,随着陈笺方的节奏往出打牌、往里顺牌,终于赢到了自己今晚的第一笔进项。 “……杠上花,翻番,一家十文!”显金双手一摊,挨个收钱,收到钱便将几十个板子递到陈笺方面前,笑眯眯道,“谢你指导,这是谢师费!” 几十个板子摊在手心。 手心粉红可爱。 陈笺方笑着摇摇头,“你自己拿着玩吧,赢了都是你的,输了算我的。” 显金耳朵的烫,顺势蔓延到面颊上。 董管事眯眯眼,眼神轻飘飘地先落在了陈敷脸上——这位雀神,正全神贯注地盘算自己哪张牌打错了,丝毫没注意两个小儿女的言语官司。 再落到李三顺脸上——很好,这位咬卵犟正在算兜子里的钱,好吧,就算这咬卵犟不算钱,也一定注意不到隔壁拉丝的目光。 再看隔壁牌桌,正热火朝天地闲聊打屁。 董管事咂了咂嘴,将桌上的牌往中间一推,噼里啪啦的,“再来再来!” …… 大年初三,陈笺方开工读书上课,显金起个大早,打了套八段锦,吃早饭时见到陈敷,显金给陈敷打了个招呼,“三爷。” 陈敷举起爪子,欲言又止。 显金笑了笑,低头喝了口粥,吃了口菜包子,“嗯,韭菜粉丝馅的,还不错。” 陈敷胡乱点头,“是不错。”说着又咬了口手里的酱肉包,“吃起来还有肉味呢。” 显金失笑,“您考虑清楚了?” 陈敷“啊”一声,随即明白过来,迟疑着点点头,“……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干?” 显金郑重其事地将手里的碗和包子全都放下,双手撑膝,十分认真地与陈敷娓娓道来。 三个时辰后。 初春艳阳普照,宣城府文正街道的柳芽抽出如丝新枝,翠绿蓬勃。 两行柳树后,一列飞檐灰墙的平房建在黛青无波的水边,偶有乌棚小船划波而过,船撑划破水面,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 陈敷目瞪口呆地站在平房前,看人流如织,三三两两的男人神色匆匆地从平房里出来又进去,进去又出来。 陈敷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咱们杀到宣城来的方法,就是来赌钱?” 平房挂着“四方来财”的描金红木牌匾,下方刻有印章“富顺宝斋”。 “宝斋”不过是,时人对赌坊的美称。 这里四五间平房,都是赌坊。 来往匆匆的赌徒,或印堂发黑,或嘴唇发乌,或蓬头垢面,或贼眉鼠眼。 显金背着手,立于陈敷身边,神容轻松地点点头,“是的,去赌钱,我给您三百两银子,你连赌五天,咱们赌到初八回去,到时候您三百两银子输完,再去搞二千两银子。” 陈敷不可置信地看向显金,“你给我三百两,你让我换二千两,剩下一千七咋个补?嘎腰子啊?” 显金抿唇笑了笑,嘴唇轻启,“去借,找赌场里放印子钱的,姓霍的借。” 陈老五那极为得宠的小妾,人称,霍小娘。
第138章 绝不还钱 【写在前面:前一章最后几段有小修,不是赌输2000,而是把现有的300赌输后,直接去借2000!上述字数会在正文补齐】 第一百三七章陈敷木愣愣地站在赌坊门口,在人潮如织的热闹里静静消化这个炸裂的任务。 “那我要是出不来咋办啊?”陈敷欲哭无泪,“我听说赌坊有打手,乱打人,乌烟瘴气的,我,我有点害怕!” 哪有纨绔害怕赌坊的啊! 果然是个败絮其外、金玉其中的假纨绔! 显金鼓劲般拍拍陈敷的肩膀,“去吧!被揍之前告诉别人你是城东做纸陈家的三东家!” 陈敷哭哭啼啼,“说了就不会被揍?” 显金道,“说了,可能被揍得轻点。” 陈敷:…… 陈敷深吸一口气,怀里揣着三百两银票,如奔赴战场般往里走,走到一半如想起什么转头问显金,“……你不跟我一块儿?” 显金疑惑,“您自己想,老爹带着闺女去赌钱——这件事合不合理?” 陈敷:其他闺女,和你这种闺女,本质上就是两个品种啊! “我怕我干不好……”陈敷轻声道,摇摇头,“我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除了吃喝,我这辈子没干过别的在行事……五爷爷这事儿太大了,我怕我给干毁了,倒把咱们泾县的折进去……” 显金轻声道,“谁说您干啥啥不行的?您写了两本册子,不都卖得很好吗?还有一年前咱们在哪儿?咱们现在哪儿?您想想,若没有您,我恐怕还在漪院吃白菜青菜呢!” 陈敷忐忑不安地看向显金,“你真的认为我能行?” 显金重重点头,“没问题!你收着点演,演出您素日纨绔气的一半就成了!” 陈敷不禁一笑,仍旧胆怯,“那若是我找不到那姓霍的子钱家咋办?” 子钱家就是放印子钱的。 显金笑了笑,“只要你说了你是陈家三爷,他自会来找你。” 陈敷半张了张口,又看了看显金,心里又过了一遍,终是下定决心,径直朝里走去。 像白花花的银子,瞬间被血盆大口吞没。 显金双手抱胸在门口看了看,待看不到陈敷背影后,转头急步往出走。 五日过后。 赌坊中,陈敷一直没出来,吃喝都在赌坊解决,三天后,满身酸臭、胡子拉碴地站在台子前,手里攥着唯一剩下的十来个筹码牌子,赌徒一般咬牙切齿地全砸到“小”的庄口。 “哟!三少又买小呀!” 台子后的庄家伸出长杆子理了理筹码,笑嘻嘻地奉承,“您连买三把‘小’了,要不咱换个手气?” 陈敷双目赤红地看了庄家,后槽牙咬紧,“那……那买大!” 庄家笑嘻嘻地将筹码牌子推到“大”字上,紧跟着右手举起一个油光锃亮的竹筒,摇摇摇,落地揭密——二三一四。 庄家意料之中地将筹码牌子往身前一勾,嬉皮笑脸地与陈敷笑道,“啧!您应当押小!您看,赌坊里除了自个儿,谁也别信,我这张臭嘴挡您财运了!” 陈敷气得瞬时头顶冒烟,扑到台子上去抓庄家的杆子,“出千!你在出千!” 庄家杆子一收,嬉笑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的!我们福顺赌坊出什么都不出千!愿赌服输,您要想回本,就继续押啊!三十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怎么着也能转到您跟前不是!?” 陈敷双目圆瞪,气喘吁吁地看着庄家。 庄家了然,“三爷没钱了?” 陈敷梗着脖子道,“是没带那么多!我陈家在宣城府虽不是第一富户,却也不是那没钱还出来玩儿的破落户!” 庄家眼珠子一转,左右两边藏在黑暗里的几个瘦猴动了动。 “是是是!陈家信誉向来很好,我们赌坊也有几位生意人,信誉也不错,他们有钱,要不朝他们借来使使?”庄家笑道,“您有陈家做保,又是第一回 来玩儿,我给您说说,只收您五分利,您看成不?” 陈敷双眼迷蒙地看向庄家,“五分利?我不若回去取呢!” 庄家一笑,“瞧您说得!您如今手气正旺,一进一出,手气没了怎么办?且您回家拿钱,家里人问不问啊?追不追究呀?我可听说贵府瞿老夫人很有些准头——还不如一鼓作气,咱们把本钱利息一起赚回来!”庄家再转转眼珠子,“您若觉得五分利多了,那我自己给您担一分,四分!十日还清,您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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