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也没有说,软弱地垂下头,一个劲儿地哀求他:“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我现在这样的情况,什么都做不了。” 为了让他更相信自己,她慢吞吞地抬起头,脸上正要做出苦笑哀切的神态,却在对上他视线的刹那,僵成一张死板面具。 那双深渊似的黑眸看着她,毛骨悚然,仿佛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堆死物,男生阴沉的声音响起:“不要让我知道你在撒谎。” 叶笙惊恐地捂住嘴,往后退,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一步跨出黑暗,她才彻底看清对方模样,他衣服上残留着斑斑血迹,血肉狰狞,却像什么都没感觉到,凶恶暴戾的目光犹如一颗钉子,死死盯住她。 无法形容的心惊肉跳涌上心头,叫她几乎尖叫出声,他简直就是个疯子! 一段时间后,似乎一切都已平息,生活逐渐风平浪静。 她和陈纪妄的关系逐渐和缓。 放学后,天气骤变,阴沉的天空不知从哪儿飘来一团乌云,携裹着凛冽的冷意,密匝匝的压覆在天空之上。 白皎无端有些发冷,一场秋雨一场寒。 她手机震动,打开才发现,自己收到一条短信,陈纪妄约她出来,地点定在附近一处偏僻的小树林里。 刹那间,她感到一阵心悸。 目光反复来回在短信上巡视,忽然眉毛一挑,目光定在句子后的空格上,陈纪妄打字向来带着标点符号,这条没有。 白皎咬了下唇,她敢肯定,这条短信的主人绝不是他! 或许是幕后之人终于按耐不住开始下手,她舔了舔唇,指尖在屏幕上敲敲打打,不过一会儿,一条消息发到他的微信上。 [我到东新街的小树林了,怎么没看见你?] 路上他碰到了齐云,后者吊儿郎当地走在路上,看见白皎从这条街经过,诧异地睁大眼睛,这可不是她家的方向。 “白皎,你干嘛去?”他下意识叫住对方。 白皎闻声扭头看向他,好看的眉头微蹙,眼睛水润眨了眨,显出几分惑人的单纯与明媚:“陈纪妄给我发了条消息,好像有事找我。” “原来是这样。”齐云挠了挠头,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他没走几步,忽地停下脚步:“卧槽,我怎么忘了!” 作为陈纪妄的后桌兼小弟,他在老大面前还算有一席之地,今天一早就听老大接电话,好像是有什么人要回来,他说起对方时,语气轻嘲,并不高兴,更像是无法反抗的摆烂。 现在这时候,他应该已经回家了,怎么会约白皎见面? 齐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踯躅地站在街边,正想折返,忽然瞥见一道急匆匆的身影,叫他不由惊呼出声:“老大!” 陈纪妄动作一顿,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齐云战战兢兢地告诉他:“我刚见白皎路过,她好像要去什么地方见你,你怎么现在才过来啊?” 让一个女孩子等待,这多不礼貌啊。 陈纪妄语气森寒:“我没有约她。” 所以收到消息后,他的心瞬间直坠谷底,不是自己,会是谁? 一刹那,密密麻麻的冷汗打湿了他的后背,他不再耽搁,飞快朝她告诉的地点狂奔,直将齐云远远甩在身后。 一种不祥的预感,正如头顶堆积的乌云,笼罩着他的心脏。 不多时,阴郁了整天的天空忽然降下细雨,飘摇而落,街上的行人开始减少,急匆匆往家里赶。 更别提这处偏僻的树林。 雨势越来越大,练成一片冰冷刺骨的雨帘,当他赶到时,狂风骤雨瓢泼而下,几个人高壮的男人围着她,脸色狰狞,几乎将不怀好意刻在了脸上。 “别过来!别过来!” 她的声音忽远忽近,如同周遭飘摇的风雨声,眼里倒映出她几近破碎的身影,长时间压抑的暴戾在这一刻冲破所有神经,争先恐后往外迸。 狂风骤雨下,他眼睛充血一片,血丝缠绕,像头发疯的恶狼,怒吼咆哮:“谁让你们碰她的?谁让你们碰她!” 那些人毫无畏惧,甚至跃跃欲试。 天河决堤般的大雨倾盆而下,密匝匝的雨点砸在皮肤上,凹陷小坑。 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兴奋异常,直至看见他手里吞吐冷芒的匕首。 “我操,他有刀!” “噗嗤”一声。 血□□穿的声响,一声一声淹没在无底的雨声里,白皎抹了把脸,不顾撕碎的衣服,看见他手里的刀狠狠刺向男人,那张俊美如神的脸庞,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他像个残忍冷酷的杀手,医院里逃出来的疯子,癫狂又暴戾。 鲜红的血逐渐蔓延,天地连成一片鲜红的血色。 他杀得失了神智。 却记得脱下湿透的衣服,披在她身上,撩开她脸上的湿发,小心翼翼地安抚她:“别怕,我的皎皎,你不要怕,没有人能欺负你……” 她呜呜地哭了起来。 作为受害者,反而给他道歉,一边摇头一边哭泣:“对不起,对不起,陈纪妄对不起……” 他以为她是吓傻了,太害怕,不顾满身血污安抚她,将她抱进怀里:“没关系,皎皎……不要怕。” 他撑着一口气安抚,天旋地转间听见她颤抖的嗓音:“对不起,陈纪妄,对不起,你放过我吧。” 他竭力抓紧她的衣袖,意识泯灭前,额头落下一枚轻柔的吻,他阖上眼帘,并未看见她决绝的目光。 以至于多年后,他仍因那一天而耿耿于怀,为什么,当初没有再仔细一些,为什么,要昏过去。 他恨她,他爱她,再次见到她,那道所谓坚不可摧的防线,一瞬溃败。
第69章 “终于清醒了?” 房间内, 正在看书的儒雅男人放下书,轻描淡写的目光望向他。 陈纪妄一怔,大片刺眼的阳光投射而来, 使他一时分不清, 到底是现实还是其他。 片刻后, 他重新定焦, 看清男人面目后, 猛地从床上坐起,却发现自己四肢都被绑带束缚在床上, 动弹不得。 他扭头看向男人, 眼中含着深刻的敌意:“陈詹, 你来干什么?” 目光在四周逡巡, 不禁一阵失落, 雪白冰冷的病房里,充满了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此时,除了他和陈詹, 再无他人。 “在找那个小姑娘?”男人站起身, 身形挺拔且高大,他上了年岁, 眼角略带一些细纹,不显苍老更有种岁月积淀的儒雅气质。 仔细看,他与陈纪妄眉眼有些相似, 不,应该是陈纪妄像他。 毕竟, 子肖父。 陈詹是他的父亲,任何意义上。 他失望地看了眼床上状若疯癫的男生, 一句话让他僵住身体:“她走了。” 陈纪妄转头,像是生锈的齿轮,似乎还能听到咔咔停顿的转动声:“什么意思?” 一股躁气在身体里横冲直撞,他急于得到答案,眼神直勾勾地逼视他。 陈詹重新坐下,在吊足他的胃口之后,轻飘飘转移话题,谈起几天前的事。 “你还要胡闹多久?” 陈纪妄一怔,他的冲撞堕入无边黑暗,男人只消一眼,便将他看个透彻。 与此同时,他一颗心,直直坠入无底深渊。 淡漠的嗓音在房间里响起,陈詹告诉他:“我已经请了律师,还有省级精神鉴定医生,之前我和你母亲忙着离婚,怕会影响你,把你放到这里上学,但我不知道,你竟然还能惹出这样的事。” 他眼中一股情绪复杂缠绕,叹息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 “闭嘴!” 陈纪妄像是突然被人戳中弱点,嘶吼一声,手脚挣扎。 原来,他是因为父母离婚,才会转学来到明德一中,而陈父说的精神鉴定,是因为他原本就有极其严重的偏执型精神病。 因为无人管束,或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如今的糟糕情况。 在他淡声叙述中,逐渐拼凑出完整的经过。 早在很长时间前,他就已经陷入谵妄状态。 洗手池监控闪烁红点,清晰记录出他那是的癫狂,一旁则是撕碎的调查文件,雪白碎片散落一地。 他在镜子前,陷入幻想中,不可自拔。 他以为自己是去质问叶笙,其实对方早已离开本市,他未曾去过出租屋,只近乎呆滞地站在洗手池前,一边低喃,一边重复。 这是极为可怖的一幕,孟风是他调查的资料里的人物,被发病的陈纪妄编纂成故事一环。 他在洗手池前,漆黑的眼直勾勾望向镜面,本该倒映出自己轮廓的镜面,早已四分五裂,布满蛛网似的裂痕。 他头上、身上、手上都是镜子割破的伤口,血迹斑斑,状若疯癫。 发病状态中,他看到白皎发来的短信。 孟风为了报复他。 他这样的人,早年混迹社会,早知道什么惹得起什么惹不起,他不敢得罪陈纪妄,便将目光转向陈纪妄的心上人,白皎。 一个普通出身的女生,无权无势,对他来说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唯独百密一疏,被他意外得知。 疯疯癫癫的陈纪妄赶到现场,看到那一幕之后他愈发狂躁,用随身携带的美工刀将其他人捅成重伤,即使他是为了救人。 可那血腥恐怖的一幕,就连办案多年的老警察也觉得心凉胆寒。 收到消息的陈詹作为监护人,离开赶往现场,他已经和妻子完成离婚,财产分割,一切由他主持大局。 而那些人属于□□未遂,得到救治后全部都无性命之碍,得到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作为主使者的孟风,自然也会得到报应。 陈家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势。 如今,早经过法定程序鉴定,陈纪妄属于精神病发作无自控能力,他不会遭受牢狱之灾,政府会责令他的监护人严加看管和医疗。 只不过,他发病的时间,比他想象的还要漫长。 距离事发当天,已经过了小半个月。 陈纪妄缓缓挪动目光,终于冷静下来,他目光沉沉地望向男人:“白皎,白皎呢?” “白皎,我要白皎!” 陈詹起身,居高临下地俯瞰他:“她转学了。” 陈纪妄猛地挣扎起来,坚硬的床铺被他挣得哗哗作响,仇恨的目光直直刺向他:“不可能!不可能!我不相信!” “是你!一定是你干的!” 陈詹叹了口气,无奈地看向他:“在你印象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陈纪妄,你让我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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