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夫人脸色极冷,寒凉嗓音穿过轿帘:“不说这个了,还有多远?” 张嬷嬷往前面看,说:“夫人,马上就到了,您一定要小心些,别着了她们的道。” 轿子里传出齐夫人不以为意的嗓音:“呵,她们能有什么道儿?” 张嬷嬷听见这话,顿时忧虑地皱紧眉头,她是齐夫人嫁进齐家时带进来的嬷嬷,齐夫人与丈夫是两家联姻,她也是父母捧在手心娇养的女子,只有性格有些火爆。 因为关系亲近,她才肯听进张嬷嬷的话。 眼看离药堂愈来愈近,张嬷嬷心里头忽然有些不安,下意识捏紧手帕。 齐夫人身为官员妻子,出行自有奴仆轿辇,随侍左右,因此,一行人浩浩荡荡出现在大街上,着实引来了不少路人。 此时的济世药堂里,丝毫没被外界喧哗所影响。 白皎今日穿了一身翠衣裙裳,素白缀绣云纹腰带勾勒出纤纤细腰,衬得她整个人,清纯绝艳,姿容姝丽。 她对面是一脸慈爱的陈大夫,白皎在江阳城中暂住,闲暇时间便来济世药堂帮忙,陈大夫虽有顾忌,不肯她出来诊治,却愿意将自己一身医术倾囊相授。 尤其在发现白皎记忆力极强,不过一个时辰,竟然将他赠与的医术背得滚瓜烂熟,更加青眼有加。 加上他时不时考究,可以说,短短几日里,白皎的医术有了长足进步。 一老一少讨论得兴起,丝毫没注意,齐夫人已经下轿,由药铺伙计小心翼翼地引着,来到药堂里。 未见其人,先问其声。 什么三七、白芷、秦艽之类的药材功效,难不成这女子在学医术? 得知她还是个医女时,齐夫人眼中闪过一丝鄙薄不屑。 哪有好人家的女儿出门在外,抛头露面的! 这样的人,竟还妄想勾引她的儿子! 她看向身侧的张嬷嬷,示意对方出声。 张嬷嬷:“大夫在哪儿?有没有人为我家夫人诊治?” 室内,白皎和陈大夫听见声音,下意识朝前堂看去,她们起身,白皎跟在一边,陈大夫捋着胡须:“夫人,老朽便是这济世药堂的大夫。” 齐夫人不置可否,直勾勾地看向白皎,眼神闪烁,果然是个狐媚子! 她看向白皎,忍不住冷哼一声:“这位,便是痴心妄想,勾引我儿的白姓医女?” 白皎愣怔一瞬,别说她,就连陈大夫也怔住了,这是什么意思?那样这样说话的人。 齐夫人说完也觉得有些不妥,转念想到儿子,眼前人不过是一个区区举人之妹,就敢把歪主意打到她儿子身上,配她以礼相待吗! 陈大夫年纪大,阅历丰富,怎么看不出这人是在针对小徒弟,恐怕,来者不善啊。 他神色难看,委婉地回绝道:“我这小徒弟还没出师,这位夫人,您要诊治,不妨让老朽来。” 说着,微微躬身,态度谦和。 他又移动步伐,将白皎挡在身后,在他看来,小徒弟是个女子,倘若被人看见她在外行医,岂不是败坏了她的名声与清白。 此时,白皎已经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脸色骤然冷了下来。且不说她的决定,她和那人八字都没一撇呢,对方跳出来,就要以长辈的身份教训她,她以为她是谁?! 齐夫人性情暴躁,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忽然碰了个软钉子,顿时气血翻涌,指着白皎:“如果我说我偏要她呢?” 白皎皱紧眉头,知道她不肯善罢甘休,心想这都什么事儿啊,简直一团乱麻。 正要出去,一道挺拔高大的身影比她更快出现,挡在她面前。 是白希。 他一直守着她,此时,抬起眼眸,漆黑眼眸一片冷然,宛若苍茫夜色下的天空主宰,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刺向众人,令人不敢靠近。 养尊处优了一辈子的贵妇人瞬间惨白了脸,眼前人,竟比她陪同丈夫赴宴,曾经见到的高官权贵还要气势逼人。 心头一时惊骇无比,怀疑起来,难道这是哪位权贵? 仿佛一盆冰水兜头泼下,刺啦一声,心头熊熊燃烧的怒火骤然熄灭。 “您……”她颤颤巍巍地组织语句:“您是——” 白希耐心已经到达极限,打断她的话:“你说的话可有凭证?” “我、我……”齐夫人上下嘴唇磕绊起来,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白希抚掌而笑,眼神冰冷,令人如坠冰窟:“既是这样,滚吧!” 她脸色骤变,身旁急于表现的丫鬟已经怒喝一声:“大胆!我们家夫人可是——” “小翠!” “可是什么?报上大名,让江阳城的百姓也听听,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是何身份。” 刚才的事,早就引来了不少百姓围观,众人正看得起劲儿,忽然被白希点到,一个个跃跃欲试,出声助威。 济世药堂的陈大夫可是好人,不仅医术高明,而且时常免费诊治,救济穷人,这富家太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竟然欺负陈大夫的徒弟。 还是这样小一个女郎,羞不羞啊! 再说大家一群人,叫嚷起来,谁知道是谁说的?法不责众嘛。 齐夫人环顾四周,周遭人正对着她指指点点,一个羞愤涌上心头,叫她几乎立刻灰溜溜地跑了。 刚上轿子,还能听见其他人热烈的呼声。 经此一事,原来的计划自然是不能做了,白希握着她的手腕,想起方才的事,眉眼一片凛然。 他心情前所未有的激荡,迫切需要攫取什么,权势,地位,不过一个官宦女眷,竟也敢这样对待她! 他拧紧眉头,忽然醒悟,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为什么他会这样想? 一些念头如无根浮萍,琐碎地浮出脑海,他能怎么做呢? 白皙低垂眼眸,张开掌心,白皙细腻,没有一丝痕迹,可他曾试着拿刀划开手掌,却发现刀刃反卷,自己反倒毫发无损。 促使他萌生此念,还是因为玉明涧的蜜蜂,他摘下蜂巢时才发现,愤怒的蜂群对他毫无伤害。 这般神异之事,从来只在话本上见过。 他蓦地想起玉明涧,看来,还要找机会,去玉明涧查看一番。 白皎忐忑不安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三哥?” 声音打断他的思绪,白希偏头看向她,温和地问:“你没事吧?” 白皎想到今天的事,笑容没落几分:“没事。”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白皎垂眉敛目,忽然很想回家,不是逃避,她忽然产生了一个迫切的念头。 这次来找师父,竟然意外从她口中得知一个消息,关于她一直苦苦寻觅,求而不得的仙人。 陈大夫年少时意气风发,为了追求医术,走遍名山大川,某日途中碰到下雨,便在一处破庙里暂住。 庙宇破旧,几乎称得上四处漏风,可那时周遭根本没有避雨的地方,他急匆匆跑进破庙,看见桌案上供奉的神像颜色灰败,早已损毁,一阵穿堂风倒灌庙内,为了避风,他躲在神像后面休息。 夜半时分,忽然被一阵打斗声吵醒。 一个黑袍人蒙着面,发出桀桀怪笑,在他对面,另外一人身着白衣,英俊不凡,他掐念法诀,一把长剑倏忽放大,两人争斗间,他听见什么魔修邪道,杀人屠城。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白衣人忽然全力一击,长剑在半空游弋,径直刺穿黑袍人。 陈大夫睁大眼睛,扒着神像,他清楚看见,倒地后的黑袍人化为一片灰烬。 白衣男人半跪在地,借着皎月光辉,他看见对方唇角溢出丝丝缕缕的血迹,显然身受重伤。 陈大夫医者仁心,从神像后面出来,喂他吃药。 对方摇摇头:“没有用的。” 他惊愕至极,那人朝他看来,他不明所以,对方却黯然下来,长叹一声:“可惜,可惜,你身上没有灵根,与大道无缘。” 他当时年少无知,不解其意,后来才知,这世界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碰到的,竟然是天外仙人。 对方知道他是大夫,留下一本医书后,便离开了,他眼睁睁看着,白衣人飞剑陡然放大,他踩上飞剑,破空而去。 而他留下的那本医术,令他至今受用颇深。 陈大夫说完这些,自己都有些怀疑,到底是真,还是假,他让她权当听了个故事。 白皎毫不犹豫的相信了。 她想到玉明涧,只觉告诉她,那里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此时此刻,他们的念头竟出奇地达成一致。 白皎回家后,没有隐瞒白日发生的事,她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因为耳聪目明,倒是听到那人仆从说什么齐府。 加上这段时间,某位齐姓公子和二哥白林来往频繁,她用头发丝想想也知道,对方或许就是那位齐公子的家人。 她能想到的,白林只会比她更全面。 听到小妹受了这样的委屈,白林又气又心疼,正要说话,却见她失魂落魄地垂着头,不禁心头一沉:“小妹,都是二哥的错。” 本来他为小妹相看的夫婿就不是齐子耀,后来发生走廊意外,当时同行的朋友里,齐子耀表现最好。 他看得出对方对倾慕小妹,但他一直拿不定主意,还是之前的原因,齐家家大业大,齐子耀又是正经八百的官宦子弟,他们家却是乡野农户,小妹高嫁,倘若受人欺辱,他们一时半刻,也无法帮忙。 这段时间,齐子耀忽然消失,他还纳闷,哪知道,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白林垂在袖子里的手死死攥紧,一股郁气堆积在胸口,一时之间,竟是抒发不得。 白皎见状赶紧解释:“没什么,当时三哥也在场,他保护我,都把对方吓跑了。” 下一秒,她话锋一转:“二哥,我们已经住了不少时日,我早就忧心家里,思念爹娘,不如让我回家吧?” 张瑶娘握住她的手腕,惊愕地问:“回家?” 白皎低垂眉眼,慢条斯理道:“二嫂,你别急,其实我早就想回家了,爹娘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你知道,他们最宠溺我,我还是第一次离家这么长时间呢。” 她虽然笑着,嗓音温软,可任谁都能看出,她明眸坚毅果决,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们拦不住,只能答应她。 只是,他心中愈发自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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