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莞尔一笑:“陛下莫不是在逗阿荧呢。阿荧的生母,原是嫡母身边儿的陪嫁丫鬟,一家子都不在了,哪儿来的嫡亲的舅舅?” 陆昭霖道:“那话,原就是江夫人骗你的。” 江诗荧疑惑道:“骗我的?” 陆昭霖颔首。 江诗荧问:“陛下是说,阿荧生母家里明明还有人在,嫡母却骗阿荧说她一家子都没了?” “不止这一句。”陆昭霖道:“有关你生母的事,她全都是骗你的。你的生母,并非什么陪嫁丫鬟,而是良民。你外祖一家子,也都是良民。” 话音落下,就见江诗荧面上的笑渐渐隐去,头也微微垂了下去。 沉默半晌之后,才听她低声说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这些年来,我每每问到有关生母的事,总是被各种搪塞。” 然后,她抬起头问:“那我生母她,为何会到了江府里,成了我父亲的姨娘?生母家里,除了信武侯,可还有其他人在?” 这些事,陆昭霖原本想让信武侯说给她听。 目光触及到信武侯时,却发现他只顾着哭,完全指望不上。 他喟叹一声,开口道:“当年,你外祖家里,在京城开了间镖局。后来,一次走镖时,遇到有人劫镖,出了事。” 说到这儿,他感觉到与自己相握的手微微收紧。 他继续道:“你阿娘,在这次事故里留得一命,被江鹏远带回府去,骗她说,自己是她的救命恩人。” “骗?”江诗荧敏感地察觉到其中的不对。 陆昭霖留意着她的情绪,缓缓道:“那次劫镖,领头的人,本就是江鹏远。” “陛下!”江诗荧忽然提高声音:“我父亲虽然曾一时糊涂,在江庶人之事上犯过错。但他也是读着圣贤书长大的,为官二十余载,一向兢兢业业、忠君爱民。陛下如何能任由他人污蔑,说我父亲是什么劫镖人的头领,欺骗无辜女子的恶人?” 说到这儿,她还瞪了下首的信武侯一眼。 陆昭霖心道,对阿荧来说,信武侯这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舅舅,自然是比不上抚养她长大的父亲亲近的,这是正理。 别说阿荧不信,他在看到庆阳伯的供词之前,也没想到他曾经的吏部尚书,能做出劫镖这样的事。 看着江诗荧一脸正气凛然的表情,陆昭霖将御案上的一小沓纸张递给她:“这是庆阳伯的供词,你看一看吧。” 江诗荧接过供词,一目十行,脸上的表情先是变得震惊,然后是茫然无措。 等她翻看完毕后,就见她摇了摇头:“我不信。” 她喃喃道:“我父亲他,不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包庇科举舞弊案,杀害无辜百姓,欺骗良家女子。不,我不信这是我父亲做出来的事。” 陆昭霖道:“大理寺还从庆阳伯府搜到了证物。” 江诗荧的脸色变得苍白,与他相握的手微微发颤,低声道:“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不擅长做一个好父亲,但他至少是一个好官。” 看到她面色不对,陆昭霖面色一凝:“宣赵院史过来。” 御前有小太监领命,急急地退了出去。 江诗荧忽然想到什么,手上用力,问道:“陛下,我生母她,真的是难产而亡吗?还是她发现了什么,被灭了口?” 陆昭霖揽住她的肩膀,道:“这些事,都得等审过江鹏远和江夫人之后,才能知道究竟。朕已经下令,将他们二人押入大理寺狱了。” 江诗荧几乎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不多时,赵院史就到了甘泉宫前殿外。 陆昭霖宣他进来,给江诗荧诊过脉。 赵院史面色颇有些严肃:“娘娘心绪波动太大,得喝一剂安胎药才好。” 陆昭霖颔首,让他下去开方子。 等赵院史退出去后,江诗荧拉住陆昭霖的衣袖,在他耳边低声道:“陛下,可否请陛下,先将信武侯遣退。阿荧,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陆昭霖叹了一声,道:“信武侯,你先退下吧。” 信武侯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到底还是行了一礼,退出殿外。 这一日,江诗荧直接留在了甘泉宫后殿里。 陆昭霖批折子,她就半躺在软榻上,发着呆。 陆昭霖间或从折子里抬起头,每每看到她时,都是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一直到次日晨起时,她的脸上都不曾再见过笑模样。 见她要起身,陆昭霖按住她的肩膀,道:“朕让人去凤仪宫给你告假,你再歇一歇吧。” 江诗荧轻轻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却毫无喜意:“无妨的,阿荧身子并无不适。阿荧只是,心下有些复杂,脑子里一团乱麻,理不清楚。” 陆昭霖想了想,留她一个人,不管是在甘泉宫,还是在景阳宫,都难免又沉浸在思绪里。 倒不如去凤仪宫,一堆人,叽叽喳喳的。哪怕有人说了好不听的话,也能把她从那思绪里拽出来。至于那说话难听的人,教训一二又有何难? 这样想着,他便不再坚持,只嘱咐了秋雨道:“照顾好你们娘娘。” 秋雨行了一礼道:“奴婢遵命。” 凤仪宫里,江诗荧一进殿,就是一张苍白的脸。 后宫里,消息灵通的人不知凡几。 见她这副表情,都和昨日江鹏远和江夫人被下狱之事联系到了一起。 她们大多都出身大族,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家族为重。再加上,父父子子的孝道规训深入人心。 一个个的,都在心里默认,纯妃这是为江鹏远担忧呢。 往日里被她压得喘不过气的一众妃嫔,没少在暗地里幸灾乐祸。 李嫔这个没脑子的最先开口:“真没想到,才一日未见,纯妃娘娘竟成了罪人之女。” “哦?”江诗荧还没理她,和嫔就像闻到了腥味儿的猫一样,凑了上去。 李嫔目光中带了几分得意,对她道:“和嫔还不知道吧?纯妃娘娘的父亲,前吏部尚书江鹏远,昨日被陛下下令捉拿,下了大理寺狱呢。” 江诗荧的目光清凌凌的,不含一丝感情地看向她。 李嫔忽然就想起来,以往每次挑衅,自己都没落得个什么好下场,讪讪地闭了嘴。 和嫔却兴奋起来,上下打量着江诗荧道:“我若是纯妃娘娘,身为罪人之女,此时恐怕都没有脸面出门。娘娘倒好,还敢来凤仪宫,也不怕踩脏了皇后娘娘的地界儿。” 话刚说完,脸上就落了一巴掌。 打她的却不是江诗荧,而是刚刚进门的玉妃。 和嫔以往不曾和她有过交集,只把玉妃当个位份高却没什么存在感的华丽摆件儿。 此时挨了她一巴掌,声音尖利道:“玉妃娘娘?你为何打我?” 玉妃一向清清冷冷的脸上,难得带了表情,却是厌恶烦闷的:“和嫔规矩不好,不知道该怎么跟妃位娘娘说话,本宫就教一教你。怎么,你不服吗?” 和嫔单手捂着脸,一脸不忿:“娘娘竟为了一个罪人之女出头?”
第153章 腆居妃位 玉妃扬起手,正欲再给她一巴掌,却被江诗荧拦住:“玉妃姐姐且慢。” 听她此言,不止玉妃动作一顿,殿内众人也都看向了她,纯妃这是,转了性子? 就见江诗荧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就挂起了一抹笑,她红唇轻启:“这番邦女子皮糙肉厚的,若是伤到玉妃姐姐的手可怎么办?” 说着,她睇了一眼秋雨:“秋雨,你去教一教和嫔,这宫里的规矩。” 秋雨“诺”了一声,当下就走到和嫔身前,一巴掌扇到了和嫔脸上。 这一巴掌,可比玉妃刚刚那一下用力的多。 和嫔直接被她扇得身子偏到了一边儿去,脸肉眼可见的高高肿起。 她身为羌部唯一的公主,打小儿就被羌王捧在手心上,从未受过什么委屈,更何况如此大辱? 她进宫之前,羌部的二王子,她的二哥嘱咐了一堆谨慎小心的话,此时,都被这一巴掌打散了。 她左手抚在脸上,右手高高抬起,眼看着就要还手。 然而,她的手还未落到秋雨脸上,手腕就被人钳住。 如玉的几只手指,落在她的手腕上,却似带了万钧之力一般。 她循着那只手看过去,就见那手的主人,竟然是江诗荧。 和嫔的脸上带了一丝诧异,纯妃刚刚不还坐在椅子上吗?还有,她哪儿来的这么大力气? 她脑子里尚且懵着,就听江诗荧切冰碎玉一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本宫命秋雨教训你,你竟敢还手?看来,你是当真视规矩如无物,要行僭越之事了?” 和嫔还未答话,就听太监的唱诺之声响起:“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带了宫人,从后边儿进了殿。 除了对峙着的江诗荧和和嫔,其他人都对皇后行了礼, 皇后皱着眉叫了起,然后道:“纯妃,和嫔,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江诗荧闻言,哂笑了一声,手微微用力一推,和嫔险些往后仰倒在地上,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江诗荧转过身,微微福了福:“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然后,不等皇后叫起,她就站直了身子,道:“听闻和嫔这两日一直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儿,臣妾还以为,她多少得了些熏陶,学到了一二分皇后娘娘的规矩气度。 却不料,蛮夷之人就是蛮夷之人,竟敢在这大晋后宫之中以下犯上。皇后娘娘进来前,臣妾正要教她呢。既然皇后娘娘来了,还请您为臣妾做主。” 说话间,她的眼睛直接与皇后对视。 皇后心里快意极了。在她看来,这就是纯妃和和嫔对上了,她巴不得她们闹得越凶越好。 但是她到底身居后位,总得做出端庄大气的样子,就见她表情严肃,问道:“和嫔,你可有话说?” 和嫔也行了一礼,道:“回禀皇后娘娘,臣妾只是说了纯妃是罪人之女的事,此乃事实,并非臣妾胡乱攀诬。纯妃娘娘心气儿不顺,拿臣妾撒气罢了。” “哦?”江诗荧眉毛轻挑:“你可敢把你刚刚说过的话,一字一句重复一遍?” 和嫔张了张口,道:“臣妾的记性哪有那么好,已经记不得自己具体是怎么说的了。” 江诗荧看向玉妃,道:“可否劳烦玉妃姐姐给她提个醒?” 玉妃颔首,然后看向上首的皇后道:“启禀皇后娘娘,臣妾进殿时,恰好听到了和嫔的僭越之言。和嫔说,她若是纯妃,根本没有脸面出门,更害怕踩脏了凤仪宫的地界。” 话音落下,和嫔的眼神有些闪躲,皇后更是眉头紧蹙:“和嫔,此话可是你说的?” 和嫔嗫喏道:“臣妾,臣妾有口无心。” 江诗荧轻笑一声,道:“这僭越之言,若还能找个有口无心的借口,刚刚本宫让秋雨教训你,你却敢还手,莫非也是有手无心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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