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犹豫片刻,不知该如何开口。 恰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给我打五两香油,谢谢。” 无需转身,锋芒背刺的感觉让苏晚如临大敌。 穿着青色官袍头戴官帽的沈阶,显然是刚从衙门出来,他挥了挥宽大的袖子,眼神掠过苏晚等人,直直的望向卖油的老李头。
第91章 陌生人的糖不要乱吃 老李头脸上笑意不减:“大老爷也来这里买俺的香油,这可是俺的福气呀。” 说着转身去拿瓶装油。 沈阶呵呵笑道:“可担不起大老爷这一声称呼。” 老李头脚步半顿:“担的起担的起。” 本就佝偻的背似乎更加弯曲了。 给沈阶称好香油,老李头又问苏晚:“姑娘可想好要打多少香油了?” “来二两吧。”人都来了这里,空手而走,不太妥当。 等从他手上接过二两香油,沈阶已经走远了。 苏晚混迹名利场那么久,什么奸诈狡猾的老板无赖没见过,唯独沈阶这样的,不露声色,气势都压在内里,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爆发出来,这样的人,最是让人忌惮。 苏晚从不碰这样的人。 容易翻船。 出了香油铺,残烟小声问:“不是说来打探耿乐宏的消息吗,怎么小姐方才一个字都没问?” 两个丫鬟还没察觉出她与沈阶的机锋。 苏晚把香油瓶递给金桃,拿帕子擦了擦眼角:“也不急在这一时,而且这老李头,他有点古怪。” “先走,容我想想。” 三人在芝麻胡同的小巷里朝前走着,金桃鼻子微微一嗅:“小姐,这里好香啊,”凑近一看,是卖芝麻酥的。 这条胡同之所以叫芝麻胡同,是因为整整一条街,都是靠芝麻为生。 密密麻麻的小贩,维系生计的方法就这几样:芝麻油,芝麻酥,芝麻汤圆,芝麻杆。 “贪吃鬼,这东西太甜,吃多了牙齿会疼。” 苏晚不叫金桃吃。 金桃瞪大了眼珠子:“人家当官的都不怕牙疼呢,瞧瞧,买了好多呢。” 金桃手一指,苏晚这才发现糖铺旁边站着的人,那是沈阶,他官袍的颜色和糖铺的招牌一个色,几乎融为了一体。 沈阶手里拎着两包糖酥,路过苏晚身边时,稍稍停下。 “这家糖铺是二十多年的老字号了,味道正,品质纯,值得一买。” “是的吧,我闻着味道好香呢。”金桃眼睛一亮,主动搭话。 沈阶笑笑,“我可以给你拿两块尝尝,你要不要?” 金桃正要开口。 苏晚强行拽了金桃一下,冷言冷语道:“不需要,外人给的糖,不能乱吃。” 沈阶笑意如春,“我又不是坏人,你瞧我身上还穿着官服呢。” 他忽然俯身凑近苏晚的脸,仔细打量了一番,苏晚吓的连连后退,却又听他说道:“细细一看,我还认得小姐呢,前几日你去我弟弟灵堂前吊唁,正是在下招待的。” 似沈阶这样的美男子,有让女子见之难忘的本钱。 一旁的残烟其实早就认出来了,只是小姐一直没主动搭讪,她也就没敢开口。 “既是相熟之人,何必客气,这包糖就送给你了。” 沈阶强行把一包糖塞给金桃,施施然的离开。 苏晚指骨泛白,待沈阶走后,忽然将那包糖夺走,狠狠摔在地上。 芝麻酥糖散了一地。 金桃的眼眶顿时红了。 “跟了我这么久,你做事还是如此毛糙!叫你多跟残烟多学学,你就只顾着吃吃吃。” “残烟一早就认出了对方,可是她就懂得察言观色,我不开口,她就不开口,怎么人家一包糖就哄的你不知道天南地北了。” 泪珠砸落下来,金桃擦了把眼,哭的泣不成声:“小姐,我错了。” “错在哪?” “错在贪吃,错在眼瞎。”金桃举手发誓:“小姐,我保证改,你别不要我。” 苏晚咬碎了牙,去糖铺买了一包芝麻糖,塞到金桃手里,谆谆教诲:“陌生人的糖,不要吃!小心哪天被人给拐走了。” 又压低声音,叮嘱她:“以后见了刚才那位公子,躲远点。” 三人回了白云寺,看到等候许久的赵嬷嬷,朝金桃使个眼色,金桃就懂事的把油纸拆开,招呼赵嬷嬷吃芝麻糖。 赵嬷嬷年纪大了,牙口不好,还时常牙疼,金桃都知道,还故意把芝麻酥拿出来,摆在她跟前。 嗅着芝麻酥的香气,赵嬷嬷感觉牙齿又开始隐隐作痛,兀自转移注意力,把老太太的意思说了。 苏晚笑了笑:“我也想祖母了,每日不去祖母身边请安,我的心里总是不舒坦。” 残烟小声补充:“小姐天天在佛祖跟前给老太太祈福呢,心意一点没少。” 赵嬷嬷虽然不信,但是比起琳小姐,她现在反而觉得晚小姐是个可塑之才,起码晚小姐的人品没问题,不会贪图老太太的银票,不像琳小姐,竟然干出偷拿祖母银票的事。 “就是琳小姐在的时候,老太太心里也惦记着晚小姐你呢。” 赵嬷嬷颠倒黑白的说道:“因为老太太操劳你的亲事,琳小姐还就为了这事大发脾气,才特意提前打道回府。” 绝口不提闹黄鼠狼的事。 但这事又瞒不住,苏家小院养着几个奴婢和看门的大爷,稍微使点银子就打探的一清二楚。 苏晚回到苏家小院,头一件事,就是瞒着老太太,偷偷给那几个奴婢和看门大爷塞了银子。 没人嫌银子烫手,接了她的银子,就要替她做事,苏家小院里里外外发生的事,都瞒不住她的视线。 夜里金桃为她铺好床,苏晚沐浴完毕,静静的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色发呆。 忽然,她灵机一动,终于叫她看破了老李头那层伪装的真面具了。 是的,即便他装的再像,他也不是个卖油翁,他是耿乐宏!原先的卖油翁代他去流放广宁了。 好家伙,这名大儒隐名瞒姓,竟然就在天子脚下苟活着。 那沈阶的突然现身,是偶然还是故意为之? 苏晚乍然想起这人,突的就睡不着了。 那天在山庄偶遇的,到底是谁? 他还提醒了她一句话:见徐凤池的时候要绑红发带? 这到底是为什么? 翻来覆去也猜不透,隔天醒来,屋里传来一声惨叫声。 “啊,我的眼睛。” 晚上没睡好,第二天眼睛下起了一层青色的淡痕。 对美丽容貌过于在乎的苏晚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她咬牙切齿的咒骂道:“沈阶!我诅咒你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 诅咒完后悲哀的发现,古代人不吃方便面。 她又气的重新诅咒了两条新的。 金桃端着洗脸盆,轻手轻脚的走进来,没像从前那样没大没小的上去打闹,而是静静在一边站了一会。 等小姐情绪平复的差不多了,这才小声请小姐洗脸。 “干嘛一副怕挨打的样子。” 苏晚拿起帕子浸泡在清水里,对金桃说道:“昨天我骂你,那是你做错了事,你没有做错事,就不必怕我。” 把脸擦干净后,说道:“今天陪我再去一次芝麻胡同,给你买糖吃。” 金桃眼睛眨啊眨,苏晚指着她,大声说:“不许掉眼泪。” 金桃呜咽着点头,心里感叹:还是小姐对她最好了呜呜。
第92章 矜贵的世子爷 芝麻糊同练摊的人特多,都是小商贩。 苏晚和金桃在胡同口吃了一碗撒芝麻的豆腐脑。 苏晚吃的是咸口的,金桃吃的是甜口的。 金桃说:“豆腐脑还是要吃甜的,这才正宗。” 苏晚瞥她一眼:“甜豆腐脑是异类,咸豆腐脑才是最正宗的。” 主仆二人因为甜咸之争吵了几句嘴。 忽听背后传来一阵沧桑的笑声。 “我也觉得咸口的豆腐脑是正宗的。” 这声音? 扭头一看,竟然是她要找的老李头。 老李头一身芝麻油的香气,窝在角落里,面前放着一碗快要吃光的豆腐脑,正在斯文秀气的擦拭着嘴巴。 苏晚越看他就越觉得他不像个粗鄙的卖油翁。 借着这个话题,二人又聊起了其他美食,二人口味出奇的一致。 最后,老李头意犹未尽:“姑娘,你就是昨天来买我二两香油的人吧,我记得你,不说十里八村,就打着灯笼在满上京找,都找不出像你这般标致的美人。” “大爷谬赞了。” 苏晚夸了几句他的香油品质好,顺其自然的跟在老李头身后进了他的香油铺。 “这家豆腐脑用的麻油,也都是在我那里买的,我的芝麻油,用料最扎实,足量足称,从不坑蒙拐骗。” “小姐今日再来,是想再买点芝麻油吗?” 苏晚笑意盈盈的打量着他的小铺子,目光放在了铺子前的一块牌匾上。 牌匾龙飞凤舞的写着“李家香油铺”,几个大字古朴苍劲,透着一股大家之气。 “大爷的香油是好,可是这招牌上的字,更好。” 老李头微微一笑:“花几个铜板,找穷酸秀才写的,不值一提。” 苏晚余光再一瞥,看见铺子的角落里有炭盆,炭盆里还有未烧尽的纸钱。 她此刻终于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这些纸钱,是你祭奠故人的吧,让我猜一下,您祭奠的这位故人,是不是沈家的那位?” 老李头清亮的双眸蒙上一层阴霾:“姑娘若不是诚心买香油,可以自行离开了。” “我听说您与一位姓耿的大儒很熟悉,能不能和我说说他的事,他曾经做过鹿远侯府世子爷的私塾老师,此事可是真的?” 老李头一边转动磨盘斩碎芝麻,一边仿佛陷入了回忆里。 “姓耿的大儒,你说的是耿乐宏吧,我认得他。 他没出事前,做过许多人的老师,教导过无数学子,当然,记忆最深的,有两个,一个是徐凤池,一个是沈八。 这两个人,都是极其聪慧的幼童,虽然年纪小,却老沉稳练,读书做事都一板一眼,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当然,聪慧的学童多了去,之所以能记住他们二人,是因为他们俩在耿乐宏眼里,都属于怪胎。” “徐凤池嗜杀,小小年纪就透着一股狠劲,他立誓长大后取代父亲的地位,成为大梁的新一代战神,格外注重自己的骑猎水平。 耿乐宏不忍他这么一个好苗子误入歧途,时常教他多读些佛经,消磨身上的戾气,可他总是不听,小小的一个孩子,却把自己的父亲当成了自己最大的敌人,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停下磨盘,看向炭盆里还未焚烧干净的纸钱,他又叹息道:“沈八倒是可惜了,一个可怜的孩子,胳膊上时常有针眼,不爱说话,他性格柔善可欺,身边只有一个嬷嬷待他还算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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