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宋会晔跟宋若芸先后从家里出来,众人声音一顿,随即她们就对着人指指点点,声音不大不小: “宋若芸这妮子从小心眼就多,贼精贼精的,想干什么事自己不去,专门指示别人。偏偏我家丫头傻,被人当枪使了,还傻乐呵。也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可不是嘛,你瞧瞧她上学那会成绩多好,但是跟她关系好的几个小丫头,只会跟着玩,成绩那真是一塌糊涂!说不定,她怕别人超过她,故意勾搭别人玩……” “将人家宋家找回来的闺女推下二楼,真是她能干出来的!这么小,心肠就这么毒!” “我觉得她成绩不见得多好,成绩好不去上大学,坐办公室,非得去文工团跳舞?那是咱们这种正经人家的孩子去的地方?” “有道理,咱们厂保送大学名额,都是孩子们凭借着真才实学争来的,可不是在学校小打小闹抄来的……” 宋会晔这会儿步子走得很慢,内心的愤愤不平似是得到了发泄。 自己小妹被这鸠占鹊巢的女人给推下楼,偏偏爸妈还舍不得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那就让她听听别人怎么评判她的! 宋若芸扬声淡淡地说:“宋会晔,你要是腿短走得慢,就先骑车子走,等你这么墨迹下去,工作人员都下班了。” 宋会晔扭头瞪她,“我第一次发现你脸皮真厚。” 听了那些话,她难道不该羞于做人? 可是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好似是她迫不及待要跟宋家划清关系般。 宋若芸扯扯唇角,“你这个单细胞生物,能有这个发现,真是一大进步!” 宋会晔气得再度倒腾起宋家标配的小短腿,大步迈起来,恨不得飞起。 宋若芸手插着口袋,悠哉地迈着大长腿,走得不急不慌,却紧紧跟在他身后。 每每宋会晔怕她半路逃跑扭头去看,觉得她攻击性不高,侮辱性很大! 昭阳制衣厂几乎相当于一个设施齐备的小镇,不用出厂门,什么事情都在厂区里解决。 宋若芸刚过十八岁生日,已经成年,资料齐全,是可以迁入到单位集体户口上。 又有着宋家的熟人领着,事情办得很快,宋若芸直接更名为夏昭芸,并没有用张姓。 从办公楼出来,夏昭芸看都没看宋会晔一眼,拿着自己的资料,先往旁边小矮楼走去。 宋会晔骑着车子蹭地窜了出去,只留下咬牙切齿的一句:“你好自为之吧!” “您好同志,我想预支半个月的工资,”夏昭芸抿唇说道,递上资料:“顺便更换下个人信息。” 门口的女同志抬了下眼皮,继续低头勾杯套,“很抱歉,咱们厂刚给职工发了工资,又正处于生产任务的关键时期,处处烧钱,除非生老病死,其他理由不给批准!” 夏昭芸瞥了眼屋里其他人的神色,大都是幸灾乐祸,只有个别男士不忍心虚地别过脸,瞬间了然。 她从小长相出众,三岁就登台表演恭贺新春。 宋母对她要求很严苛,学习成绩和文艺两手抓,以至于她从小优秀到大,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等高中毕业后,更是进入到厂区文工团里,凭借着扎实的基本功,直接当了台柱子,风光无限。 可以说厂里别人不认识、不知道厂长是谁,也绝对不可能不知道、不认识她! 昭阳制衣厂外面的一群兄弟单位的员工们,对她的大名,都如雷贯耳。 女人们的公敌,男人们的女神,说的就是以前的宋若芸,那真是天边让人触碰不到的云彩呐。 同样的,对于这个年代娱乐匮乏、专门靠着八卦为精神食粮的人们,宋家认亲一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多得是人暗戳戳等着瞧她的笑话。 刚刚宋会晔故意扯着嗓门说将她的户口牵出,半个楼的人都听到了! 没有宋家作为保护伞,她如今可不就是谁都能来踩一脚的小可怜? 夏昭芸淡淡地说:“我预支工资就是为了看病。是不是同志又说,让我先看病,拿了病例再来预支工资?” “你知道还来问我?”那女同志轻嗤一声,“如果人人都跟你一样没有规矩,咱们厂子不就乱套了?” 夏昭芸点点头,“好,那我倒是去问问财务科主任,何时辛苦劳作的员工,连应急的半个月工资都预支不了?” “是有人拿着鸡毛当令箭,还是有人故意刁难同事,公报私仇?” “别跟我扯规矩,省得闹开了大家都不好看!” “反正我现在光脚不怕穿鞋的。” 她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和怯懦,那微微抬着下巴仍跟被人娇宠的宋家娇小姐似的。 那一句句直白毫不含糊的话,倒是让众人脸色涨红不已。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们经常看人下菜碟,因为他们各个有些小背景,懂得把握分寸,只要闹得不是太过,基本上没翻过车。 偏偏夏昭芸不走寻常路,人家不看规矩,就盯着他们曾经做过得事,好像打定主意破罐子破摔,与其等着被宋家人穿小鞋、开除,也要拉扯着几个垫背的。 都是欺软怕硬、不爱沾染麻烦的人,自然不乐意当牺牲品。 “哎呀,小同志你到我这里来,哪里不舒服?半个月工资够不够?”旁边桌子嗑瓜子的女人立马笑着站起来,拉着她过去压低声音说。 她拿出条子刷刷写着,还不住地叮嘱道:“咱们能最多预支半年的工资呢。我是瞧着你急用,给你走了后门,你可别跟其他人说啊。” “不然会影响到咱们厂生产任务呢……” 夏昭芸嗯了声,接过二十五块钱,和几张票据,认真地数完放口袋里,看着人将自己的个人信息更正过来。 她临出门的时候似笑非笑地看着众人: “早这样不就行了,非得让人将你们的脸皮丢地上踩,何必呢?” “我现在不是宋家人,也绝不是你们随便欺负的对象!” “人都说宁愿得罪君子,也不得罪小人,而我,就是那小人,一向信奉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毕竟,我可是将妹子从二楼推下去的狠货色。” 众人…… 太气人了有没有,办完事直接出门右拐就行,说这么多话,让他们觉得信服度很高。 他们是多想不开,在宋家还没有彻底跟人决裂之前,就急慌跳出来踩人? 这小姑奶奶走到哪都是前呼后拥的,除了栽在宋珍宝跟前,哪里吃过亏? 他们决定以后见到她,肯定要躲得远远地! 从办公楼出来,夏昭芸从背后拿出手来,上面密密麻麻的伤口,还有些细小的陶瓷碎片牢牢嵌其中,时不时因为手部用力不均,而发出尖锐的疼痛。 血像是被石头堵住的溪流,又像是没有拧紧的水龙头,缓慢悠长地一滴接着一滴地流淌。 温热的空气中传来浓郁甜腻的铁锈味,她唇角微微勾起,看了四周一下冲着医院而去。 夏昭芸挂了外科处理了手上的伤口,拿到主任医生开具的伤情鉴定书,上面赫然写着玻璃划伤肌腱,今后将会导致手指关节的活动障碍,不能用力的。 她从主任医生以及一溜实习生眼里,看到了深浓的同情。 毕竟她如此漂亮年轻的姑娘,右手成了摆设,连拿钢笔写字都可能成为奢侈。 夏昭芸脸色不变,又继续挂了神经内科,经过一系列的检查,拿到副院长开具的左耳外伤神经性耳聋伤情鉴定书。 她挺直脊背离开医院,紧抿着唇瓣走了许久,才长长吐口浊气,看着有些西沉的落日,轻声悲凉又带这种解脱喃喃道:“我背负着谋杀人的恶名,右手和左耳得了不可逆转的伤残,应该够还了宋家养育之恩了吧?” “宋家的女儿,又岂是那么好当的?” 昭阳制衣厂的文工团位于厂区中央十层文化宫内,不论平日厂里的慰问演出、排演、训练,以及团里单身员工的宿舍,都在这栋楼上。 旁边紧挨着操场,对面则是总办公楼。 这会儿大家已经吃完饭了,男人们穿着球衣吆喝着打球,而文工团的姑娘们端着盆子结伴去澡堂。 夏昭芸就逆着人流,在众人频频投射过来的八卦、怜惜、解气、厌恶等等复杂的目光中,目不斜视迈着长腿,走进大楼里。 跟舍管阿姨打了声招呼,做了登记,她拿着钥匙领了铺盖等物往楼上爬。 “芸芸!”刚打开门,不等她细看宿舍里的情况,就被人给扑了满怀。 她拎着的东西,也纷纷落了地。 来人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急哄哄地将东西拾起来,一股气堆到唯一空着靠窗的上铺上。 然后小姑娘就拉着她坐下,上下打量一番,目光泛红地落在夏昭芸包扎成粽子的手、那肿起来的脸颊以及破了皮的唇瓣上。 “他们怎么这么狠心?” “合着不是自己亲生的,十八年的感情喂了狗?怎么说打就打,还打这么狠?” “芸芸,你也是傻的,怎么就站着擎等着呢?你也不怕这么如花似玉的小脸破了相!” 小姑娘心疼地将她当成了瓷娃娃,不敢碰触,一边愤恨地说着,一边瘪着嘴想哭。 夏昭芸轻笑下,扯动了唇角的伤口。 这会儿她不逞能了,蹙着眉头斯哈声,抱上叽叽喳喳的小妮子,有些疲倦困顿道:“你是知道我的,我很早就想要摆脱他们了。这次给了我充分的理由,我还以为你得买挂鞭炮替我高兴呢。” 就像是其他人议论的般,她夏昭芸从来不是个好人,不知道是她生来凉薄,还是受到宋家人的影响,但凡没有利益可图的关系,她压根不屑于经营。 她来往的小伙伴,最少也是正主任家里的,更不乏科长、部长、厂长家同龄的公子、姑娘。 她长得漂亮,会来事,又惯会装模做样,倒是让那群公子哥们乐得捧着。 唯一交心、不用她夏昭芸花费心思的只有跟前的贺青冉,因为她们俩都是用拙劣的面具伪装自己,时刻竖起刺,护住内心唯一净土的同类。 “但是你也太惨了,一点都不像你,”贺青冉撇撇嘴,将饭盒打开推过来,“知道你没吃饭,特意给你留的。” 夏昭芸笨拙地用左手往嘴里塞饭。 刚才还没有感觉,这会儿闻到饭香,她顿时觉得饥肠辘辘,哪里还是以前数着米粒的模样,狼吞虎咽的让贺青冉边笑边红眼框。 “胃口真好,背上谋害妹子的名,你心真大,”贺青冉刚才看不见人担心、紧绷的情绪得到缓解,开始调侃起来。 “又不是真得谋杀,谁爱说谁说去,自个儿糊涂偏听偏信,我跟那些傻蛋较真?”夏昭芸丢了个白眼。 她长得娇艳如国色天香,五官精致漂亮,那双狐狸眸子时刻盈着笑意,一个白眼也能被她操纵得勾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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